此時,田新宇的先頭部隊已經與何平的主力碰撞在一起,田新宇大呼小叫地揮舞着丈八蛇矛左刺右挑,招招奪人性命,手下竟是沒有一合之將,其實論起個人勇力,田新宇在定州軍當中真還是數得着的人物,只不過名氣遠遠不如定州軍那些功成名就的大將大罷了,當年的蕭天剛號稱京城第一勇將,在他手下也只是一招便丟了性命,雖然有些事出意外,但也可以看出田新宇的本領。
何平看到田新宇縱橫來去,心中不由大怒,上馬提刀,便要迎上去,要是讓這個人這樣殺下去,對士氣是很大的打擊,身子剛剛跨上一半,身邊的副將已是拉住了他,“何將軍,你看!”
何平擡眼看向前方,這一看,險些讓他從馬上掉了下來,下堡坪城的方向,密密麻麻的敵軍已經涌了上來,正衝着自己的大營猛撲過來。
“不是逆襲,對手要突圍!”何平猛地省悟過來,“來人,趕緊向少帥報告。”
何平麾下攏共也不過萬餘人,而下堡坪選擇的突圍時機出乎意料,選擇的突圍地點也讓人摸不着頭腦,連番失機之下,即便何平此時反應過來,急切之間,軍事佈署也難以調整過來,“飛馬報給少帥知道,我在這裡頂住。”何平狂喊道。
曾逸凡的大營離着何平的營寨約有數裡遠,當西方喊殺聲漸起的時候,曾逸凡第一時間就登上了望樓,與何平一樣,起初他也以爲這是對手的一次逆襲,剛開始還以爲自己調兵遣將爲對手所察覺,所以對手採取先發制人的策略,這種逆襲一般來說,對手會一擊得手之後,迅速後撤,但片刻之後,他便發現不對,對手居然深深地扎進了何平的大營之中,還在不斷向前突襲,驀然間,他便意識到,對手不是逆襲,而是突圍。
“擊鼓,聚將,命令鍾漢良立刻攻城,餘部隨我支援何平。”曾逸凡匆匆奔下望樓,邊向下走邊大聲地下達着命令。
軍營之中,立刻響起雷鳴般的鼓聲。一名侍衛牽來了戰馬,另幾個侍衛則早就捧來了曾逸凡的盔甲與兵器,匆匆穿戴好,不等大股人馬集起,曾逸凡立刻翻身上馬,帶着先期集結起來的一批部隊趕向西城。
此時,距離田新宇襲營已經過去了一柱香時間,曾逸凡估摸着大概還要一柱香的時間,自己便會趕到西營那邊,相信以何平的能力,應該能挺到那個時候。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魏鑫爲什麼會選擇在這一個時刻突圍,但在曾逸凡看來,這是好事,只要對手肯出城作戰,對於人數上遠遠佔據優勢的己方,這是大大的利好。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己方的傷亡,而擊敗對手。
何平擋不住了。
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引以爲傲的軍隊居然擋不住對手的一輪衝擊。田新宇的先鋒部隊幾乎要將自己的大營剖成了兩半,而在他的身後,越來越多的敵軍衝進了大營,整個西營已成了一片火海,前軍剛剛承受了第一輪的猝然打擊,好不容易凝聚起一部分士兵準備自後攻擊田新宇部,城內魏鑫的暴熊營適時殺將了出來,再一次將前軍擊潰。
何平無法可施,直到此時,他才深深瞭解到了定州軍的肉搏能力,精良的裝備,訓練有素的士兵,悍不畏死的勇氣構成了定州軍戰無不勝的三大要素,定州軍萬勝的口號聲愈來愈響,何平策馬衝向田新宇,如果能一舉斬殺對方的這員前鋒悍將,或許能打擊對方的士氣,遏阻住對方的氣焰。
“殺!”何平高舉着大刀,衝向了田新宇。
正在衝殺的田新宇前面突地閃開了一條衚衕,一名敵方大將凶神惡煞般撲了上來,看對手的裝束,田新宇大喜過望,“哇哈哈,一隻大鳥!”一夾馬腹,迎了上去,一矛便捅了過去。
刀矛相交,噹的一聲響,田新宇手腕發麻,“這廝好大的力氣!”田新宇暗讚一聲,兩人胯下的戰馬吃兩人相擊的巨力一頓,都是停了下來,田新宇只是手腕發麻,何平可就苦了,只覺得長刀刀杆在自己手中突突跳動,幾乎要握不住刀杆了。
眼見對手蛇矛在空中舞了下一個圈子,哧的一聲又紮了過來,其速之快,與先前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只能勉力兩手舉刀一架,哧哧之聲響起,金屬的槍桿磨擦,冒出陣陣火花,何平兩臂先前被田新宇一擊之下,已是受了暗傷,這一下手臂舉到一半,竟是架不上去了,大駭之下,趕緊縮頭,噹的一聲,頭盔已是飛上了半空。
這一下三魂可是飛走了倆,猛摧戰馬,向前狂奔,田新宇哈哈大笑,“有兩下子!”長矛揮甩,向着已到了身後的何平背後擊去,雖然聽到風聲,趕緊伏低了身子,但這一矛杆速度太快,仍然是擦着了他的背心,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田新宇收回蛇矛,一矛挑飛了面前的一名敵軍,回望了一眼逃竄而去的何平,“算你運氣好!”
何平的營被田新宇的三千前鋒完全打亂,這讓後續跟上的暴熊營根本就沒有費什麼力氣便衝了進來,李生智觸目所處,敵兵此時已完全沒有章法,滿營都是亂竄的身影,偶有形成規模的抵抗,立刻便被暴熊營衝上去打散。
“不要戀戰,突圍,讓這些小崽子們再多活幾天。”魏鑫刀尖上連一點鮮血都沒有沾着,看着一片狼藉的對方大營,“我們走!”
曾逸凡率軍趕到西營的時候,看到的只是狼狽無比,一個個失神呆立的西營士兵,整個大營已經幾乎成了一片廢墟。
瞧着披頭散髮,嘴角血跡斑斑,幾乎連站着都沒有力氣的何平,曾逸凡連斥責他的心思也沒有了,“你就地收編潰軍吧,收編之後便進駐下堡坪,讓鍾漢良馬上來支援我。”
一夾馬腹,“我們追!”
磨盤溪,吳貴坐在雪地之上,凝視着遠處,“來了!”他猛地跳了起來,“作好準備!”
遠處,蹄聲滾滾,雪地之上,一條火龍滾滾而來,而在他們身後十數裡處,更多的火把正鋪天蓋地地奔來,“狗日的,追得蠻緊的啊!”
“安心,傳令,點燃火把!”
“是,吳大人!”
曾逸凡看着不遠處的敵軍,打堅城自己捨不得士兵去送命,但城外野戰,老子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你,而且在自己身後,鍾漢良的部隊馬上就會趕到,只要纏住對手,不可一世的定州軍便鐵定要吃一個大敗仗。
“少帥,你看!”
曾逸凡猛拉馬繮,戰馬長嘶人立,遠處,一支支火把猶如夜空之中的星星,驟然之間便亮了起來,竟然延綿數裡之長。
“伏兵!”曾逸凡失聲而呼,“全軍停止前進!”
安心,包括吳貴,幾百名定州軍人手兩根火把,在事先準備好的,插在雪地之上,綁上樹杈之上的火把一根接着一根的點燃,幾百名士兵腳下生風,分片包乾,立爭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所有的火把都點燃,給敵軍造成這裡有大量的伏兵的錯覺。
似乎在與伏兵相呼應,前面一直在亡命奔逃的定州軍的速度猛地減緩下來,竟然好整以遐地開始整頓隊列,騎兵居然勒馬反奔了回來,開始掩護步卒列陣。
曾逸凡手腳冰涼,“定州軍哪裡來的兵馬,居然在這裡隱藏瞭如此多的軍隊?”看着遠處那綿延兩三裡的火把,聽着定州兵的歡呼聲,看着剛剛還在奔逃的對手開始列陣,曾逸凡暗自叫苦,千防萬防,還是上當了,對手哪裡是突圍,分明是在把自己往陷阱裡引。
“火把延伸!向前點。”
兩百名士兵向前奔跑,一路點燃火把,數士名士兵則在後面,將一些火把有次序地滅掉,在遠處看來,便會形成一種錯覺,對方大量的士兵正在向前挺進。
“列陣,緩緩後退!”曾逸凡大聲下令,敵情不明,他可不願意貿然與大股的定州軍展開野戰,此時自己手裡也只不過兩萬餘人,而看對手的規模,顯然不會低於己方,而剛剛看了對手突破何平大營時的情景,對方的戰鬥力未免太過於恐怖了。
“見過魏將軍!”吳貴興高采烈地奔了過來,向着馬上的魏鑫行了一個軍禮,“定州軍振威校尉吳貴見過魏將軍!”
“好,好!”魏鑫摸着山羊鬍子,“自古英雄出少年,好一個疑兵之計,吳校尉,要是沒有你,要擺脫這些瘟神,真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於這個後臺極硬的少年校尉,魏鑫自然不乏溢美之詞。
瀚海,一支部隊疲憊之極,艱難地向前挺進,比起出發之初,他們的隊列已經大大縮水,駝馬幾乎在那一場持續一天一夜的沙暴之中損失殆盡,大軍攜帶的物資十成之中也去了七八成,好在事前準備充分,人員損失不大,在沙暴之中只是失蹤了數百人,對一支兩萬人的部隊來說,微乎其微,不過讓李清等將領感到揪心的是,將士們隨身攜帶的水,乾糧已經幾乎沒有了,如果再做不出瀚海,那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不言而喻。
劇烈的沙暴將瀚海原有的地形地貌完全改變,連嚮導也說不清現在到底到了什麼地方,距離他們的目標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