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子,屍橫遍野,決戰的雙方騎兵此時已分成了大約相隔數裡的三塊較大的戰場相互剿殺,呂照庭率領的呂氏最後的這一股騎兵的確是很精銳,至少,在紅部騎兵的強力打擊之下,激戰半日的他們仍然沒有崩潰,雖然全線處於下風,卻仍在苦苦支撐。
呂大兵至此仍然只投入了四千兵力,最爲精銳的他的親衛營一千騎兵仍然靜立在緩坡之上,沒有看到呂逢春的隊伍,他必須保持一部分的實力來應對,饒是如此,呂照庭此時也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紅部騎兵再經過定州訓練體系的磨練,已經不折不扣地變成了到魔鬼軍隊,半日激戰下來,已是將對方的作戰空間擠壓得越來越小,騎兵作戰,一旦失去空間和距離,離失敗便已經不遠了。
呂照庭此時身邊大約已只剩下了五百餘騎,其餘的部隊他都已經陸續投入了戰場,但形式卻絲毫不見起色,眺望着遠處那道緩坡上,靜立的對方最後的預備隊,呂照庭明白,如果這股戰力再一次投入,己方將再也無法支撐。對方之所以一直沒有加入,只不過是在顧忌父親的隊伍,但是,父親的隊伍到了哪裡呢,按照約定,這個時候,父親已經應當出現在戰場上了。
呂大兵也很焦燥,呂逢春遲遲沒有出現,讓他感到有些忐忑,要不要先吃掉眼前的這塊肥肉呢?對方雖然被壓着打,但至少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崩潰的跡象,己方的損失也不在少數啊,打到現在,至少已有千騎傷亡了。
“呂將軍,不好了!”遠處,一名哨探策馬飛奔而來,在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名騎兵,呂大兵心裡一沉。
“什麼事,慌張什麼?”
“田將軍所部在康莊猝遇呂逢春大隊騎兵,雙方正在激戰中,田將軍派出信使,請呂將軍儘早前往康莊救援。”哨騎大聲道。
呂大兵臉色猝變,“田將軍所部到達康莊時還有近四千人,但我出來之時,爲了爭取時間,田旭將軍率一翼兵馬衝上去阻截對方騎兵,以利主力佈陣,只怕,只怕……”跟着哨騎前來的信使眼中含淚,哽咽道。
呂大兵閉上了眼睛,不用說,沒有嚴密的陣形,沒有足夠多的人數,沒有器械的依仗,不到一千人的步卒去硬撼大隊騎兵,結局不言而喻。
倏地睜開眼睛,呂大兵臉上殺氣密佈,“吹響號角,發動總攻,將呂家小兒吃掉!”
緩坡之上,悠長的號角之聲驟然響起,呂大兵提起自己的長槍,戰馬唏律律一聲長嘶,四蹄一揚,從緩坡之上衝了下來,在他身後,一千餘騎兵一聲吶喊,衝向不遠處的戰場。
看到呂大兵投入最後的戰力,呂照庭臉色慘白,一定是對方知道了什麼消息,這纔不顧一切地發動了最後的進攻,讓他困惑的是,父親爲什麼還沒有出現。
從馬鞍旁拔也戰刀,呂照庭對周圍士兵道:“最後一擊的時候到了,吹號,告訴弟兄們,我們的援兵已經在路上了,最多一個時辰,大部騎兵將趕到對敵形成包圍,但現在,給我頂住。”呂照庭帶着最後的騎兵衝了上去。
脫脫煞神一般地縱橫在戰場之上,身上插了數支羽箭,一邊的肩甲被砍裂了一半,掛在肩上晃動不已,被他一把扯掉當作暗器投了出去,手裡的大刀雖然包了鋼,此時卻也已砍捲了口子,此時可多的當作一根棍棒再用,脫脫力大,便是一刀背砸上去,捱了他一下的照樣也是筋斷骨裂。脫脫捨不得扔掉這把刀,這是呂大兵賞給他的,對於紅部來說,能得到首領的賜刀,那可是一種榮譽。
迎面一支長矛刺來,脫脫略略側身,一伸手,已是握住了矛身,一聲大喝,單臂發力,竟然硬生生地將對手挑了起來,一個揮舞,那人在空中旋轉了起來,雙手吃不勁,脫手飛出,慘叫聲中,掉入亂軍之中,脫脫哈哈大笑,還刀入鞘,兩手掄起長矛,橫掃豎劈,連接打倒數人。
“四十二!拉里,我四十二個了!”脫脫得意地大笑。看向離他數十步遠的拉里拉塔。
拉里拉塔此時也狼狽得很,頭盔不見了,滿頭的小辮子在空中亂舞,問題是,腦袋正中間的頭髮卻不見了,被對手剃了一個禿瓢,聽到脫脫得意的笑聲,側臉看過來時,卻發現不遠處一名呂軍將領正張弓搭箭,瞄準脫脫。脫脫的武勇使他在人羣之中太顯眼了。不及反駁,拉里拉塔一聲怒喝,單臂發力,手裡的長矛脫手而出,化作一道殘影自空中劃過,將那名敵軍將領從胸腹之中扎透,遠遠地飛了出去,那支箭恰在此時崩的一聲射出,但被拉里拉塔這一矛一刺,那箭在出手的瞬間略向上仰,擦着脫脫的身體飛過,脫脫一楞,“拉里,我欠你一條命!”
“老子四十了,只差你兩個,總攻纔剛剛開始,老子們還有得比!”拉里拉塔喊道。
脫脫一呆,看見拉里在說話的這一瞬間,揮舞着手裡的長弓,用弓弦生生勒斃一名敵軍,不由大吼一聲,策馬又衝了上去。
呂大兵的眼睛盯着對面的呂照庭,身後一千騎兵如同一柄利刃,沿途將妄圖阻截的敵騎一一斬落馬下,“殺死呂照庭,敵軍自潰!”
隨着呂大兵這最後一千騎兵的投入,形式開始呈現一面倒,如果不是還有數千騎兵將趕到戰場支援這一信念支撐,呂部早就崩潰了,打到現在,五千呂部騎兵已損失過半了。
康莊,田新宇盯着蜂涌而來的對方,心如止水,“蠍子炮,轟!”
轟的一聲響,數十臺蠍子炮一齊發威,手掌大小的石片旋轉着飛出,瞬間將前方的天空填滿,高速旋轉的石片或許不能致命,但卻是密集打擊的最佳武器。
前方道路上亂成一團,士兵,馬匹紛紛墜地。
田部僅帶了兩牀八牛弩,實在是因爲八牛弩過於沉重了,雖然定州已實現了八牛弩的制式裝備,可以拆卸組裝,但全鐵鑄造的八牛弩對於急着趕路的他們仍然不易攜帶。兩臺八牛弩每一次發射都是八支弩箭,在這樣作戰扇面比較窄的戰場之上,八支弩箭一字排開,幾乎將所有的進攻面都封堵住,對面的敵人成片成團的涌上來,根本勿需瞄準,只需將箭射出去,便能將對面的騎兵串成糖葫蘆。即便是狂奔而來的戰馬,捱了八牛弩一箭之後,也會被巨大的衝擊力打得倒仰翻滾。
只是八牛弩的射速面對着瘋狂涌來的騎兵,射速還是太慢,那怕弩兵們已是超水平發揮了自己的能力,仍然不能阻止敵人一步步接近。
呂逢春臉色陰沉,功虧一簣,對方仍是成功地在自己的前方建立起了阻截陣地,此時,他已經搞清楚了對方的部隊來自那裡。居然是鴨子口的田新宇部,那麼,郭全是怎麼佔領鴨子口的,如果是對方主動放棄,那麼郭全爲什麼沒有通報?否則田新宇部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郭全的軍報不是說對方已經潰散了麼,他不是擊殺了對方近兩千士兵麼,我呸,田新宇中攏共只有五千人,被他擊殺了兩千人,這裡還有這麼多,莫非是還魂了麼?隱隱之中,呂逢春覺得自己又被坑了。
“命令第四翼下馬,自兩側進攻。”呂逢春道,兩邊地形崎嶇,騎兵無法作戰,但讓騎兵下馬變身步兵,卻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攻上去,兩側以步卒進攻,中間以騎兵猛衝,不住拿不下這塊陣地,只要攻破對方的軍陣,消滅對方那便是反掌之間的事情。
看着從兩側涌來的敵人,田新宇提起了自己的丈八蛇矛,喝道:“親衛,隨我出陣殺敵。”只帶了兩百餘人,田新宇衝出了車陣,向着側方敵人發起了反衝鋒。
田新宇的猝然出擊顯然出乎對手的預料,沒人會想到在絕對的劣勢這下,對方居然還敢出陣作戰,沒有心理準備便代表着驚惶失措,田新宇挺着丈八蛇矛,領着自己的二百親衛,一路殺將出來,將一側敵人殺得鬼哭狼嚎,狼狽退了下去。田新宇也不追趕,眼見敵人退去,他便返回了陣地。只是出去的兩百人,回來時卻少了三四十個。
呂逢春看着退回來的士兵,臉色鐵青,也不二話,提刀便斬了帶隊進攻的一名校官,血淋淋的腦袋被呂逢春踩在腳下,鋼刀之上鮮血啪啪地滴着,呂逢春的聲音猶如從地獄之中飄來:“繼續進攻,後退一步者,斬,全軍後退,斬最高指揮官,依次執行。衝鋒!”
剛剛的指揮官瞬間便身首分離,士兵們發一聲喊,在新的指揮官的帶領下,再一次亡命地向前衝擊。
卻月陣前,人馬屍體漸漸壘高。
小耳河,呂大兵民呂照庭最後的部隊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殺!”吼叫聲震耳欲聾。
呂大兵手裡的點鋼槍倏起倏落,將來騎一一挑落馬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呂照庭以及代表着呂照庭的那一杆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