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攻擊因爲完顏吉臺的覆滅,完顏不魯昏倒而草草收場,整個草營聯軍大營裡一片愁雲慘淡,一連四天的攻擊,付出了萬餘條性命,只不過打到了撫遠城下,戰事的慘烈程度甚至超過了上一次的撫遠血戰,守軍依然如上一次那般頑強,而且戰術變化更多,也更難打了。各個小部落已是人心惶惶,都在猜測是否會就此撤軍。
完顏不魯的中軍大帳裡,各部頭人聚集在這裡,完顏不魯剛剛醒過來,將自己關在營帳之中,任誰也不見,雖然各部頭人都能體諒此時完顏不魯的心情,但大軍營集在此,卻不能不來找他拿注意,是攻是撤必須要儘快做出決定。衆人的目光都轉向諾其阿,諾其阿的臉色陰沉,一連兩次,他在常勝營手裡都吃了虧,第一次被趕得兔子般逃跑,這一次更是公然在他的面前誘殺了己方大將完顏吉臺,這讓一直自視甚高的諾其阿感到無比屈辱。
諾其阿沉吟片刻,大步走到大帳前,沉聲道:“左校王大人,屬下諾其阿求見。”大帳裡一片寂靜,諾其阿立於帳外,一動不動,耐心地等待。
過了片刻,帳裡傳來完顏不魯的聲音:“諾將軍,請各部頭人都進來吧!”衆人心裡都是一鬆,諾其阿打頭,魯貫而入。
完顏不魯高坐於案首,神情平靜,除了眼睛有些紅腫之外,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之處。
“各位頭人,請坐吧!”
“撫遠四日血戰,我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現在終於接近了目標,打到了撫遠城下,勝利就在眼前,我們絕不能放棄。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巴雅爾大單于的意思,撫遠要塞必須拿下。”完顏不魯緩緩地道。
諾其阿心中一愕,大單于的意思是能打下就打下,並沒有說一定要打下撫遠,但完顏不魯爲什麼要這麼說?是激勵各部頭人,給他們施加壓力,還是另有目的?心中感到有些隱隱不安。
“所以,請各部頭人明日更加努力,不拿下撫遠,誓不罷休。我已決定調上林裡的一萬名駐軍攜帶更多的攻城器材前來,命令剛剛我已發出。明日清晨,援軍將到,我要在一天之內,攻進撫遠要塞。”完顏不魯的聲音有些高亢,臉上浮現出一片潮紅。
諾其阿大吃一驚,上林裡本來便只有一萬駐軍了,全部調來,那上林裡豈不成了一座空城,如有意外,後果不堪設想。巴雅爾大汗秋狩的計劃將全部泡湯。
“左校王,不能調動上林裡的駐軍。”諾其阿站起來,大聲發表異議,“上林裡是我們後援重地,是大單于秋狩的前進基地,必須確保那裡沒有會何意外,左校王,要拿下撫遠,我們現在手裡尚有近四萬軍隊,足夠了。”
完顏不魯陰陰地看了一眼諾其阿,正想開口說話,外面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左校王,左校王!”一名親衛一掀帳簾,一頭紮了進來。
完顏不魯大怒,“混帳,你競敢擅闖中軍大帳,來人,給我拉下去,砍了。”
那親衛嚇得卟能一聲跪下:“大人,大人,我有要事稟報。”看到這名親衛眼中淚水長流,完顏不魯心中詫異,這親衛是他安骨部落裡的老人,流血容易流淚難,今日怎麼如此失態?
而正在此時,外面也傳來陣陣喧譁聲,各部頭人都乎地站了起來,莫不是炸營譁變了?衆人臉上都是變色。
“大人,大人,金帳,您的金帳!”
“什麼?”完顏不魯呼地站了起來。
“您的金帳被常勝營立在了城下,上面還掛着,還掛着兩顆頭顱!”
完顏不魯一言不發,擡腳便奔向帳外,衆頭人心中訝異,都跟着完顏不魯策馬奔向戰場。撫遠城上燈火通明,將城下不遠處那頂金碧輝煌的大帳央襯得更加耀眼,帳頂那高高的旗杆上,垂着兩顆頭顱。一顆完顏不花,一顆完顏吉臺。
各部頭人面面相覷,去年冬天的消滅安骨部落的血案果然是定州軍做的。
完顏不魯如同一根柱子一般佇立在馬上,木雕泥塑一般,嘴角絲絲血跡滲出。幾聲大吼聲在完顏不魯身後傳出,幾名出自安骨部落的親衛躍馬而出,奔向撫遠城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城上之人居然沒有放箭,放任幾名完顏不魯的幾名親衛奔到跟前,下馬攀爬上旗杆,將兩顆頭顱取了下來。
完顏不魯仍是一言不發,打馬便向回走,到得中軍大帳時,親衛們已追了上來,將兩顆頭顱呈給他,完顏不魯將兩個兒子的頭放在案上,完顏不花已死了很久,但這頭顱被用石灰硝制過,仍然是栩栩如生,完顏吉臺則慘多了,頭顱已變形,到處都是傷,只能勉強辯認出是他本人。
完顏不魯將兩顆大頭端端正正地放在案上,面目朝中帳中衆位頭人,各人齊齊身體發麻,同時心中也起了一股同仇敵愾之氣,兔死狐悲的感覺油然而生。一股濃濃的殺氣開始在帳裡漫諾其阿知道事情到了這一地步,已沒有什麼可說的了,站起來,道:“左校王大人,請在上林裡給我留下三千,不,二千人,我回去守上林裡,其餘的八千駐軍全部來進攻撫遠,我祝左校王馬到成功。”
完顏不魯站了起來,向諾其阿一揖,諾其阿的身份與衆不同,如果他真要強硬反對的話,自己也真是對他無可奈何,但他此舉,已是表明支持自己了。
崇縣,雞鳴澤,呂大臨駐營處,天剛矇矇亮,過山風便急如星火般地一路跑到了呂大臨居住的木屋裡,咚咚地敲響了大門。
“呂將軍,撫遠急信,魚兒上鉤了,請呂將軍即刻出兵。”
屋裡的呂大臨一躍而起,只穿着內衣便打開了房門,一把揪住過山風,“你說什麼?上林裡的駐軍真的走了?”
過山風用力地點頭,“是的,上林裡最後的一萬駐軍已在昨天半夜出發,估摸約有七八千人,也就是說,上林裡現在只有二三千駐軍,李將軍說,請呂將軍在拿下上林裡後,立即回軍夾擊完顏不魯,將蠻軍全殲於撫遠城下,呂將軍,機會來了。”
“好!”呂大臨一聲大喝,奔回屋裡,一把抱起自己的盔甲武器,急匆匆地衝向外面,“吹緊急集合號,全軍集結,準備出擊。”
號角聲中,一羣羣的士兵手執武器從木屋中奔了出來,牽上自己的戰馬,跨馬而上,一盞茶時分,一個個方陣便整齊地排列在呂大臨的面前。
沈明臣匆匆地奔來,邊走邊繫着衣裳的帶子,“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呂大臨大笑,“沈大人,時候到了,李將軍成功地將上林裡的駐軍全部吸引到了撫遠城下,現在上林裡只有不到三千駐軍和數千奴隸,我們立即出擊,突襲上林裡,將巴雅爾那狗雜種屯集的物資一把火全燒成灰,讓他哭去吧!哈哈哈!全軍出擊!”手裡大刀一揮,前鋒軍撥馬便行。
過山峰一騎當先,和他的斥候隊走在最前,爲大軍引路。
“他當真做到了!”沈明臣喃喃地念了幾句,也跨上戰馬,在親衛的簇擁下,隨着大軍向雞鳴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