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德海所屬的海陵營日夜兼程,趕向小艾河,原本在他身後一齊向小艾河運運的姜黑牛與布揚古所屬部隊已在半道突然轉向,突襲虎亭,而此時,宋凱歌的二萬餘虎亭守軍已在小艾河的第二次泄水中化爲烏有,絕在部分都是滔滔洪水之中成了水中游魂。便連宋凱歌自己本身也因爲氣急攻心而命喪黃泉了。
海陵營絕大部分主力都出自原海陵鹽工,這些年來隨着戰死,退役,原本的第一批戰士已經所剩不多,但整個軍隊的骨架卻仍是以原有的那一批人構建而成,當初的第一批加入海陵營的還留在軍營中的基本上都已成了軍官,而隨後招集而來的士兵也大都以鹽工子弟爲主,這支部隊依然保留着最初建軍時的特色,個個士兵牛高馬大,氣力過人,單兵作戰能力極強。
小艾河滔滔河水建立奇功,也使海陵營的士兵的士氣高漲,腳下生風,那怕腳下道路泥濘不堪,也絲毫影響不了士兵們急於上戰場立功的急迫心情。
“弟兄們,快點向前啊,翼州營馬上就要對敵軍發起最後攻擊了,我們要是一慢,連湯也喝不上一口了。”熊德海騎在馬上大笑道。隨着宋凱歌的虎亭守軍蛋,憋了這些天的李鋒必然會對賁寬所部發起致命一擊,將其徹底擊散擊潰,重新打通鴉雀嶺與秦州這間的通道。
熊德海所料不錯,在小艾河滔滔河水第二次洶涌而過這後,李鋒的翼州營向前面的賁寬所部發起了攻擊。
這些天的相持,使賁寬有時間修建志了營壘,以營壘爲依託,賁寬率八千士卒依營列陣,戰車在前,形成第一道防守線,而其後長矛手,盾牌手,弓箭手,依次林立,而在營中,更是佈下投石機等遠程打擊武器作爲支援,與翼州營相持這些天,雖然賁寬無力發起反擊,但對於守陣,他倒是信心十足,與翼州營打了十幾場,也不見得對方便有多厲害。在軍陣的兩翼,他佈置着自己僅有的二千餘騎兵,以隨時對主陣作出支援。
從軍事角度上來進,他的佈置毫無問題可言。
李鋒這些天一直悶悶不樂,自從領兵作戰以來,他打的仗大都都是那種猛衝猛殺的場面,像這種磨磨蹭蹭,半真半假的打法讓他窩了一肚子的氣,這些天來,沒有取得會何進展,反而每一次的進攻都要折損不少的弟兄,有些時候明明要取得突破了,卻還要假裝不支地撤下來,這使得他的脾氣這些天格外大,加上又關注着鴉雀嶺上的李清的安危,一心掛兩腸,臉色便明顯地憔悴下來,十幾天的不修邊幅,鬍子拉碴的他看上去倒兇惡了不少。
看着對面嚴陣以待的賁寬所部,李鋒大笑着道:“今天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場了,媽拉個巴子的,這些天憋死我了,弟兄們,打垮賁寬,今天我們去鴉雀嶺去吃晚飯啦。”
周圍的騎兵一齊放聲大笑起來。
聲聲吶喊之中,騎兵們縱馬而出,爲了躲避營壘之中投石機的打擊,在寬達上千米的戰場正面上,第一撥發動攻擊的騎兵們四散而開,沒有什麼固定的陣形,衆人只是拼命地摧動戰馬,向前狂奔,投石機一旦安裝完成,他們的打擊面便是固定的,只要越過這一條生死線,這些投石機便完全失去了作用。當然,如果對手有足夠多的投石機,弩炮等這些遠程武器,佈置成梯次的攻擊面,可以將這條生死線儘可能多地延伸,增加進攻者的傷亡,但對面的賁寬所部顯然不具部這些條件,所以,在雙方之間的戰場上,從第一千步到第七八百步的跟離上,是最爲危險的,越過這個距離,便進入了投石機的死角,而兩三百步的距離,對於全速衝刺的戰馬來說,也就只是兩三個呼吸的時間。
生與死,有時相隔的就是這麼短。
進攻者呼嘯而來,防守者卻是屏聲靜氣,中原各部缺乏與大規模騎兵作戰的經驗,但經過這些天與對手的攻防,即便是最普通的戰士也知道,步卒想與騎兵相抗衡,唯一的希望就是保持緊密的陣形,遲滯對手的速度,然後再以人海將其淹沒,一旦被騎兵打開通道,或者陣形散亂,步卒與騎兵的戰事就會變成一場屠殺。所有的士兵都不自覺地擠得更緊,與同伴的身體相依能給他們給他的勇氣。
近兩千匹戰馬同時發動衝鋒,四蹄翻飛,踏得地面微微震顫,有的士兵神情專注,死死地盯着對手衝鋒的陣形,有的臉色發白,咬着嘴脣,手微微發抖,雖然與這些騎兵打了十數場了,但每一次對手發起衝鋒時的巨大威勢,仍然讓人情不自禁地害怕。
一千步,九百步,轟隆隆的聲響發出,營壘之內,投石機開始呼嘯,發射得都是散碎的碎石,以增加打擊面,被這些石塊擊中,或許不會死,但絕對能讓人在瞬間失去戰鬥力。天空中佈滿了碎石,帶着呼嘯之聲落下,狂奔的騎兵陣形雖然散得很開,但仍有不少人被碎石擊中,慘叫着落下馬來,騎兵衝鋒,落下馬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後面衝鋒的隊友根本無遐顧及能否踩到前邊的戰友,也不可能顧及,他們伏在馬上,儘可能地減少自己的面積,腳上的馬刺不停地叩擊馬腹,不停地摧促着馬匹加速。
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不停有人落下馬來,但更多的人卻在瞬息之間,越過了這條生死線,一旦進入了投石機和弩炮的死角,馬上的騎士立即直起腰來,提起馬鞍一側帶鐵鏈的鐵骨朵,藉助馬力,在空中舞得風車一般。
崩的一聲聲響起,這是八牛弩在發射,帶着特有的鳴叫聲,八牛弩箭橫貫戰場,不管碰到的是身着盔甲的戰士,還是壯實的戰馬,都在頃刻之間將其洞穿。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越迫越近。
士兵們手裡汗水涔涔,滑膩異常。
二百步,一百步。
嗡的一聲聲響起,陣列之後,弓箭手開始放箭,仰射向天的羽箭在到達最高點之後,一個返身,便撲了下來,扎向衝鋒的騎兵。
相比於投石機與八牛弩所帶來的傷害,賁寬所部弓箭兵們射出的羽箭所造成的危害卻極低,這主要是由於定州騎兵裝備的盔甲着實結實,只要不是運氣太背,命中要害,這些羽箭對戰士們的影響是極低的,你甚至可以看到一個騎兵身上零零碎碎地持着十數支羽箭,卻仍然生龍活龍地摧馬向前。
五十步,長矛手們在軍官在大聲命令之下,發出一聲吆喝,同時挺矛向前,長矛前升,作好了迎戰準備。
怪叫聲中,第一批衝上來的騎兵猛力投出了手中旋轉的鐵骨朵,十斤重的鐵骨朵帶着呼嘯,拖着長長的尾巴飛向長矛手。長矛拼命在空中攪動,力圖將鐵骨朵挑飛出去,但翼州營騎兵在越過生死線之後,散亂的陣形便在頃刻之間合併成了數條長龍,十數騎並列衝鋒,這使得鐵骨朵每一次的打擊面幾乎都在同一個位置。前面的剛剛挑飛,後面的已經接錘而至,長矛舞動,便露出了破綻,不時有鐵骨頭從空隙之中落下,清脆的骨裂聲響起,不停地有人慘叫着倒地。
鐵骨朵拖着的鐵鏈更是難以對付,一個不小心,鐵鏈掃來,給打中面門的話,面骨立馬粉碎。
前面的騎兵投擲完手裡的鐵骨朵,一拉馬繮,沿着車陣的邊緣疾馳而過,繞過一個弧形,回到攻擊的隊尾。而後面的則立即跟上,手中的鐵骨朵呼嘯着投出,遠遠看去,在賁寬的軍陣之前,便似有數個巨大的騎兵漩渦,在不停地流轉。
鐵骨朵將林立的軍陣砸出一段段的空白,戰車被擊得東倒西歪,有的更是被擊打的粉碎,當所有攻擊者投出手城的鐵骨朵之後,軍陣前沿已是千瘡百孔。
“突陣!”第一批突擊的指揮官毫不猶豫地下達了衝陣的命令。
騎兵們拔出刺槍,伏低身子,加速衝向殘缺不全的陣地前沿。
防守軍陣之中鼓聲隆隆,所有人都知道,最爲關鍵的時候來了。
翼州營的衝陣頗爲奇怪,與定州軍其它騎兵在破步卒防守時竭力要殺透敵陣不同,他們在衝入十米左右時,便立即轉向,從距離切入點數十米的地方拼命地殺將出來,而後面的也是依次辦理,這使得他們與步卒的戰鬥便猶如在剝洋蔥一般,一層層地削薄軍陣。
李鋒立在大旗之下,凝目注視着對面的戰場,道:“第二揚,攻擊開始!”
第二波二千騎兵一聲吶喊,躍馬衝出。
賁寬站在營壘的高臺之上,臉色沉重之極,這一次對手的進攻與以前十數天完全是兩個樣子,前些時候,對手一旦遭遇強勢反擊,便會選擇收兵,但今天,直到現在,絲毫沒有退兵的意思,自己兩側的騎兵已經投入了進去,對攻擊者的側翼進行威脅,但李鋒似乎沒有看到他們,任由他們在兩旁騷攏,而主力卻仍是不管不顧地進行着中央突破,眼見着自己的軍陣被越削越薄,雖然對手的損失也很大,但相比之下,自己的損失就要嚴重多了。
到底出現了什麼變故,使得對手突然不顧一切地開始狂攻自己了呢?是虎亭援軍就要來支援自己,使得對手只能不顧一切地希圖打破自己的防守?
兩眼望着虎亭守軍的方向,賁寬祈禱援軍的來臨,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按這樣打下去,自己的部隊能不能堅持到天黑都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