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一坐在濃濃的夜幕之中,懷裡的大黑狗的嘴巴給上了籠子,正哼哧哼哧地在關一的懷裡扭動着,一雙瑩瑩的眼睛盯着一個方向,全身毛髮聳立,四腳不停地抓撓着。
“開始了嗎?”關一看着眼前寂靜的山林,自言自語地道:“定州的秘兵,果然讓人吃驚呢!只是可惜了我手下的兒郎們,跟了我這許多年了,今天卻讓他們不明不白地送了性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白天來人站在他的身側,“關大人,爲了讓事情更加逼真,更能取信於人,我們不死人是不行的。動手吧,您來還是我來?”
關一抽抽鼻子,抱着大黑狗向着黑暗中走去,“你來吧!”
來人笑了笑,轉身向屋內走去。
門在來人身後輕輕地關上,正在陪着母親說話的尚書桓回過頭來,看向來人:“你是誰,關一呢?”
“關一走了,現在這裡我接管了!”來人笑着,一步步走向尚書桓。
“你想幹什麼?”尚可喜一個大步竄到來人面前。
“不想幹什麼?就是送幾位回家而已。”來人笑着,手裡突地多出一把刀來,哧的一聲,從尚可喜的胸前插入,同時另一隻手很及時地捂住了尚可喜的嘴巴。
尚可喜一聲悶叫,眼睛裡充滿了不可置信,身體軟軟向下滑去,頭卻在竭力地向迴轉。
那一霎那間,尚書桓完全驚呆了,手腳僵硬,呆在當地,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老家人就這樣倒了下去,胸前的熱血噴灑出來,在地面上緩緩流動着。
“對不起了,尚公子,我等也是奉命而行,得罪了,死後到了閻羅殿,你可要記着,這是袁方袁大人下的命令,與我無關啊!”來人面色不變,手中尚在滴着血的刀霍地舉起,當胸便向尚書桓插去。
啊!一聲淒厲的大叫,本來病重躺倒在牀上的尚夫人此時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居然從牀上一躍而起,猛地撲向那人。
那人沒有想到病得不能動彈的尚夫人居然還有力氣跳起來,身子被撞得一歪,但尚夫人畢竟是病重之人,雖然這一下救子心切,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撲上來,卻也無法阻上刀的去勢,刀刃仍是刺進了尚書桓的臉膛。
“孃親!”尚書桓低低地叫了一聲,那人手臂一抽,鮮血噴濺而出,尚書桓重重地摔倒了地上。抽出來的刀毫不猶豫地又刺進了尚夫人的身體。
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屍體,來人搖搖頭,“可憐!”提起桌上的油燈,丟倒牀上,火苗迅即在牀幔之間漫延開來。
那人大步走出屋外,向着林間張望了幾眼,咧開嘴笑了笑,轉身跑進一邊的廂房,旋即從裡面提了幾桶油脂出來,潑在門上牆上,將最後一桶從敞開的大門扔了進去,蓬的一聲,火苗立時便竄了起來。
“再見了,定州同行們!”來人哈哈一笑,提着血淋淋的刀,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
孫澤武帶着部下一路潛行,互相掩護,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是清除了數個暗樁,隔着屋子還有一兩百步時,忽地看見房子裡竄出了火苗,而且火勢熊熊,顯然是有人縱火,心中頓時大驚,暴露了。
“快過去!”孫澤武大叫一聲,再也顧不得隱蔽身形,長身而起,狂奔向火舌滾滾的房屋。
嗖嗖嗖,林間立時便有利箭射向孫澤武,孫澤武身體猛地拔高,幾支弩箭從腳下掠過。“解決他們!”孫澤武根本沒時間理會這些人了,直奔房屋。
身後近二十名飛鷹隊員也方刻從藏身之地竄出來,奔向弩箭射來的方向。
身後傳來慘叫聲,孫澤武此時卻是心急如焚,狂奔到大門,卻看到火舌正從屋中竄出來,咬咬牙,孫澤武一頭鑽了進去。
等他的部下趕過來時,孫澤武又是衝了出來,他的身邊,放着三具屍體,孫澤武正拼命地撲打着他們身上的火苗,渾然沒有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火苗正在燃燒。
“將軍!”隊員大驚,立即又幾個撲上來,一邊滅着地上屍體的火苗,一邊替孫澤武滅火,此時孫澤武全身焦黑,臉上盡是燎泡。
“看看他們是誰?”孫澤武厲聲喝道。臨行前,尚海波一家人的繪像都已給他們瞧過了。
地上的幾具屍體身上也盡是黑灰,實在瞧不出誰是誰,有隊員立刻提來了水,潑倒他們身上,“將軍,將軍,臉都燒亂了,認不出來,但,但好像是尚海波的家人!”
孫澤武一顆心頓時變得冰涼,怎麼會這樣呢?對方爲什麼要殺了尚家人?他們費盡心機地將他們劫持到這裡來,就是爲了殺掉他們嗎?這太不可理喻了。
地上忽地傳來一個微弱的呻吟聲,孫澤武身子一振,卻是如聞仙音,一下子撲到跟前,人幾乎趴到了地上,瞪着一個微微扭動了一下的身體,“你是尚公子麼?”孫澤武大叫道,此人體形較爲年輕,如果是尚家人,便鐵定是尚海波的兒子尚書桓了。
扭動稍稍強烈了一些,孫澤武大叫道:“來人,來人,快來施救,尚公子還活着!”
天色大明的時候,老安迎來了沮喪的孫澤武一行人,看着擔架上被蒙着頭的三具屍體,老安嘴巴張得大大的,識相地沒有作聲,默默地帶頭向回走去。
午時,孫澤武回到了青陽,立即招集了所有隊員,往復州趕去。
“都記住了,尚公子還活着的消息,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孫澤武看着房中十幾個跟着他參與了行動的隊員。
“遵命!”
復州,許雲峰已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李宗華率隊出去追蹤鍾子期,一去不復返,許雲峰派出去的人手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這讓許雲峰坐立不安,一股不祥的預兆始終籠罩在他的頭頂。
“大人,孫將軍回來了!”一名親隨奔進大堂,向許雲峰稟告道。
“孫將軍回來了,完成任務了麼?”許雲峰急急問道。
“不清楚,不過看孫將軍的臉色很不好,還有,他們回來帶了一輛馬車,從馬上擡下了三副擡架!”
“是他的隊員有傷亡麼?”許雲峰正待還問些什麼,卻又住了嘴,因爲他看見孫澤武和三副擔架已經進到了院子裡。
“許大人,請屏退左右!”孫澤武臉色沉重地道。
預感到大事不妙,許雲峰揮揮手,堂裡所有人立刻都退了出去,孫澤武努努嘴,幾名手下也立刻退了出去。
“怎麼了?”許雲峰聲音有些顫抖。
“我們找到了尚海波的家人,尚夫人,他的老僕尚可喜,還有他的兒子尚書桓!”孫澤武道。
“他們人呢?”許雲峰追問道,但話剛一出口,眼睛就看向了地上的三副擔架,臉上露出駭然之色,“你怎麼將他們殺了,你膽子太大了!”
孫澤武搖搖頭,“許大人,不是末將乾的,我們趕到他們藏身之地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他們是我從火裡搶出來的。”
許雲峰盯着地上的擔架,“爲什麼,怎麼會?”突地眼睛瞪大,他看到有一副擔架上的人在微微蠕動。
“還有人活着?”許雲峰搶上前去,便待掀開蒙在身上的布匹。
孫澤武一把拉住他,“小聲點許大人!是尚書桓還活着,但胸腹捱了一刀,又給火燒得面目全非,雖然我們全力搶救,也不知能不能保一條命下來,您能不能找一個信得過的大夫來?”
許雲峰用力點點頭。“我馬上去辦。”
“澤武,你走之後,李院長率人去追鍾子期,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孫澤武失聲道:“還沒有回來?不對,尚公子清醒時曾跟我說過,是職方司的人幹得,那麼鍾子期那邊一定有問題!”
他拔腳便向外走,“許大人,尚書桓先交給你了。請您馬上傳書海陵,讓茗煙大人迅速趕過來”
許雲峰呆立片刻,也意識到事情複雜了,如果鍾子期根本與這事無關,但卻又刻意在復州露出行蹤,引誘李宗華追去,那麼他那裡肯定有陷阱。
這裡的事情必須馬上報給大帥知道。
孫澤武在趕往老爺嶺的路上碰上了許雲峰派出去打探的人手,只看了一眼對方惶急的臉色,孫澤武就知道大事不妙。
“出了什麼事了?”揪住一人,孫澤武厲聲問道,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死了,都死光了!”來人顫聲道。
孫澤武身子搖晃了幾下,兩腿一夾馬腹,戰馬長嘶聲中,如箭一般向前奔去。
老爺嶺谷地,遍地都是屍體。
“快,下馬,看看這裡有沒有李院長!”孫澤武大聲道。
一具具屍體檢查着,大部分都不認識,但看衣着打扮,除了復州本地衙役兵丁外,還有身着黑衣的監察院特勤,特別是跟隨着李宗華到此的二十餘人,孫澤武大半卻都是認得的,當孫澤武看到李少林的屍體的時候,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李院長出事了,他在哪裡?
“孫將軍,這裡的土有挖過的痕跡!”有隊員大聲報告道。
“挖出來!”孫澤武站了起來,喝道,手卻有些發抖,千萬不要有李院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