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好像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密密匝匝地打在地上,濺起朵朵土黃色的水花,亭子頂上,劈劈啪啪如雨打芭蕉,雖已是四月中旬,但溼衣穿在身上,終究還是有些冷,李敢忽地一拍腦袋,“大……大公子,我想起來了,我的馬韃鏈裡還有酒!”飛一般地衝到雨裡,從一側的韃鏈之中掏出一個皮袋,又飛一般地衝回來,將皮袋子遞給李清,“公子,您喝一點,驅驅寒,這倒黴的雨,可別將您弄病了!”
李文一把搶過皮袋,“口嘴裡吐不出象牙!你小子別的都忘了帶,倒是沒忘了帶酒,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李敢幹咳幾聲,轉過身去,假裝欣賞雨景去了。
李文將酒遞給李清,“公子,喝幾口去去寒!”李清點點頭,擰開木塞,正要喝時,眼角掃見另一角的那女子抱着雙肩,瑟瑟發抖,便站了起來,走向那女子。
看到李清走過來,那女子一雙眼睛立時便瞪得大大的,身子倒是縮得更緊了。
看到女子有些驚恐,李清站住了腳步,笑道:“這位姑娘,喝幾口酒去去寒吧,這都淋溼了,可別凍病,那就麻煩了!”邊說邊將皮袋遞過去。
女子連連搖搖頭,“多謝這位爺臺,我不冷,我不會喝酒!”
李清聳聳肩,知道這女子還是對自己這三人有戒心,這也難怪,一個單身女子碰到這樣的情況,不害怕那纔怪呢!也不再勉強,而是坐了回去,仰脖子喝了一口酒,笑問道:“姑娘是崇縣那裡人啊?怎麼單身一人出外啊?”
“奴家就住在崇縣城郊!”女子低着頭,小聲答道:“今天去礦上給父親送一些換洗衣物過去,早上走天氣還好好的,誰曉得這時候就下起了大雨!”
“哦,你父親在崇縣的煤礦做事?”李清感興趣地問道。
“嗯!”女子低着頭,打溼的頭髮一絡絡地貼在臉上,身上衣服也是溼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也難怪她一直抱成一團蜷縮在哪裡,現在這個樣子,站起來只怕就不那麼好看了!
“家裡沒別的人了麼,怎麼叫你一個女孩兒家獨自出門去礦上送東西?”
“家裡還有繼母和一個弟弟!”
“繼母對你不好?不然怎麼會讓你一個女子出門送東西而不是讓你弟弟去!”
女子猛搖頭,“不是的,繼母對我很好的,只是繼母懷了小寶寶啦,不能出門,弟弟今年考上了軍校,也不在家裡。只能由我出門了!”
“雞鳴澤軍校,那是一個好地方呢!”李清笑道:“聽說從那裡出來,都能當軍官羅!”
女子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是啊,是啊,弟弟很能幹的,今天雞鳴澤軍校開考,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去的呢!”
“哦,你弟弟叫什麼名字啊!我認識幾個雞鳴澤裡的教官,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幫幫他呢!”李清道。
“我弟弟叫吳……”突然打住了話頭,狐疑地看着李清,顯然有些不相信。
一邊的李文和李敢饒有興趣地看着兩人對話,聽大帥這麼說,兩人都笑了,這個娃娃要走運了,只消大帥在雞鳴澤去時提上一提這個娃娃的名字,那教官們還不當寶貝一般地待着,待見到那女子居然住了口,都是替她着急。
李清在心裡倒贊這女子急智,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自己與她非親非故,忽然提出要幫她弟弟,也難怪她起疑心。笑了笑,不再提這個話題。
“我在你們崇縣呆了很長時間,認識不少人呢,說不定這其中就有你認識的人!”李清笑着說了幾個名字,女子都搖頭。李清挖空腦子想了半天,自己腦子裡有映象的大都是崇縣的軍政官員,她一個普通鄉間女子又如何識得?不由搖搖頭,外面這雨下得如此之大,不知啥時能停下來,這女子渾身溼漉漉地坐在這裡,當真有可能生病的,但她警覺性這麼高,又如何能讓他喝酒驅寒呢?
挖空腦筋想地一會兒,腦子裡突然蹦出幾個人名來,“姑娘,那虞太公你認識麼?”
“虞太公?你是說南郊村的村老麼?”女子問道。
“對對對!”李清笑了起來,“那虞老三呢?”
“虞老三?”女子歪頭想了想,“您說得是虞加偉麼,他現在是我們的里正呢!您當真認識他們?”
李清大笑,“當然,我早就說過,還有一個女子叫吳四孃的,聽說過麼?”
“吳四娘?”那女子忽地驚叫起來,“您怎麼認識她,她就是我的繼母啊!”
世界真是太小了,李清感嘆道,當年在崇縣之時,吳四娘無力砍柴,大着膽子在屋裡燒煤取暖中毒,還是自己救回來的呢!
“哈哈哈,我就說嘛,我認識的人中肯定有你認識的,這可真是太巧了,吳四娘,哦,就是你繼母,我認識她,她一見就能認得我了。”李清熱情地道。
“你叫什麼名字啊?”
“奴家叫常寶兒!”
有了這麼一層關係,女子明顯地戒心便放低了,李清再逗她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將酒遞給她,她倒也不再抗拒了,乖乖地喝了幾口,這酒可是李清府中珍藏的烈酒,外面根本沒得賣,那女子顯然沒有想到酒如此之烈,幾大口下去,頓時劇烈地咳漱起來,臉上也立時涌起一片紅暈,一邊的李文和李敢都大笑起來。
兩人閒聊起來,李清這才知道常寶兒和她父親當年是逃難來到崇縣的,後來經人撮後,娶了寡婦吳四娘子,常寶兒嘴裡的那個弟弟便是當年與吳四娘子一起中毒的那個小男孩,當年也就十來歲的樣子,五六年過去了,想不到竟然考上了雞鳴澤軍校了。
以前的雞鳴澤軍樣主要是培訓士兵,但隨着定州勢力日漸擴大,他的功能也逐漸發生了改變,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所專門培養低級軍官的學校了,考試也很嚴格,不禁要通文墨,而且還要有一定的武術根底。從這裡畢業出去的學生都能被授予歸德校尉,優秀學生則能被授予雲麾校尉。那裡,已成了軍官的搖籃,難怪這女子說起來時,滿臉的驕傲。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這話當真得是沒有說錯,李清與那女子聊着,倒也沒有覺得在這亭子裡,實在是乾枯難過,不知不覺間,便過了兩個時辰,雨終於小了起來,淅淅瀝瀝地又持續了一柱香時間之後,完全停了下來。
雨一停,常寶兒便站了起來,身上的衣裳仍然是溼的,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瓏的曲線來,十七歲的少女雖然還有些青澀,但卻給人另外一種風情,特別是現在常寶兒這番模樣。鼓起的胸膛渾圓有致,隱約可見裡面的內衫,連那兩點凸起也清晰可見,長長的脖頸雪白細膩,讓李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天鵝那優雅地身姿。雖然只是穿着一身布衣長裙,但不施粉黛的她,更讓人覺得清新可人。
也許是意識到亭子裡三個大男人的眼光有些異樣,常寶兒羞紅了臉,向三人福了一福道:“這位李爺,奴家告辭了!”說完也不等李清回話,兩手提着裙襬,急急地便向外跑去。
“寶兒姑娘!”李清道。
“李爺還有什麼事嗎?”常寶兒低頭問道。
“寶兒姑娘,你看這天色已不早了,你這樣走着回去,只怕還沒有走到一半,天便黑了,一個姑娘家走夜路,不是太安全,要是寶兒姑娘放心我們的話,與我們結伴一起走如何,我們也是要到崇縣城去,正好路過你們南郊村。”
常寶兒瞄了一眼李清,他們只有三匹馬,而且自己還不會騎馬,怎麼與他們一路。
“謝謝李爺,寶兒不怕的,我們崇縣治安極好,沒有壞人!”常寶兒道。
李清笑道:“既然碰上了,又在一起避雨,這也算是一種緣份,我們幾個大男人,怎麼能甩下你一個女子單身走夜路呢!與我們一起走吧!”
“可是李爺,我不會騎馬,而且你們……”常寶兒臉又紅了。
李清呵呵笑道:“你是擔心這個啊,沒事,我這馬兒特別溫順,你坐在它背上,保證穩穩當當的。”
一邊說着,一邊牽過去自己的戰馬,拍拍馬鞍,道:“來,試試!”
李敢在一邊傻樂,李清這匹馬叫溫順?這馬在戰場上就和一個獅子一般,凡是擋在它前面的戰馬,它都是又踢又咬,這馬如果溫順的話,那自己胯下這匹簡直就是不世出的好寶寶了。
他在這邊樂着,那邊李清已經扶着常寶兒上了那匹所謂溫順的戰馬。
“你不會騎馬不要緊,我給你牽着繮繩,你只需要抓住鞍橋就好了!”李清笑道,一邊的李文則趕緊將自己的戰馬牽了過去,“公子,您騎我的馬吧,我和李敢去共乘!”
李清點點頭,一手扳住馬鞍,一個利落地翻身便跨了上去,兩馬並轡,在李清的操控下,小步向前奔去,而身後,李文和李敢則擠在一匹馬上,笑眯眯地看着前面的兩人。
“大帥了不起!”李敢低聲道。“不但文治武功世所難及,這泡姑娘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啊!”
“閉嘴吧你!”李文斥道,“小心大帥聽到,回頭割了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