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意識到李清還活着,天啓立刻意識到巨大的危險就在眼前,天啓針對翼州的計劃完全建立在傾城完全控制定州,遏制定州軍隊增援翼州的情況之下的,而先前所有的一切似乎也完全在按照這個計劃在做,但現在看來,所有的一切都錯了。
定州軍隊的確沒有直接增援翼州,但卻打出了一記更狠的鉤拳,直接將天啓的西路軍陷入了絕地。
不僅僅如此,天啓的目光更是投到了幷州呂大臨部,這一支部隊在此前沒有聽命傾城的命令做出後撤的動作,反而反方向向幽燕方向運動,當時看來,以爲是呂大臨在定州亂局之時,想要待價而沽,現在則目的很明確了,他們是想進入幽燕,聯合幽燕部隊,兵出斜谷,一等向平的軍隊擋不住他們,京畿地區將直接暴露在對方的攻擊之下。
“陛下,向候爺的軍隊即使擋不住他們的攻擊,但退守洛陽,憑藉洛陽天險,足以讓對手寸步難進!”屈勇傑道。
“現在,我們在翼州東線仍然佔據着巨大的優勢,只消我們橫下一條心來,一力攻破翼州,仍可保持一個不敗之局。”
天啓苦笑着搖頭,“這不僅僅是軍事上的問題,一旦讓李清的定州軍和蕭遠山的幽燕軍出現在京畿地區,洛陽必然震盪,而依附於我們的各大中小勢力也勢必會成爲牆頭草,不會在全力支援我們,而是會縮回頭去觀望形式。所以,我們就算放棄翼州,也絕不能讓洛陽暴露在敵人的兵鋒之下,哪怕是敵人只是去遊蕩一圈也不行。”
屈勇傑有些不甘心地道:“那這麼說,我們便只能放棄了嗎?如此一來,我們這兩年來的努力可就全都付諸流水了!”
天啓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李清孺子,好氣魄,自死地脫生,想到的居然不是趕緊回定州去平定叛亂,反而是將計就計,給我下了好大一個圈套,不過這也充分說明了他對於自己強烈的自信,我小瞧他了。勇傑,安排撤軍吧。”
“陛下,我們這邊如果一撤軍,所有的壓力都將轉嫁到張愛民將軍那裡,張愛民將軍五萬岷州兵加下一萬御林軍,與過王集力還是有一戰之力的,但如果我們一走,李氏必將調集重兵圍攻張將軍,張將軍就沒有一點生機了啊!”周同忽然插嘴道。
天啓瞄了他一眼,點點頭,“周將軍想得很周到,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只能撤軍,然後以一部全力進攻岷州,急取拿下岷州,這樣的話,自岷州而來的定州軍擔憂他們後路爲我們所襲擊,必然也不敢全力進攻張將軍,算是我們爲張將軍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
周同不由默然,拿下岷州,只不過是爲了打通興州與洛陽之間的中原走廊,讓軍隊能夠迅速地回援洛陽而不必再繞道,就算輕鬆地打了下來,只怕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去威脅到定州軍,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天啓,周同忽地打了一個寒顫,定州軍自岷州而入的軍隊只有過王兩個主力師,而張愛民也擁有六萬餘軍隊,過王集團想要一口吞下張愛民部的話,非得全力以赴不可,那麼現在的岷州只怕是在上演空城記,天啓的這個想法,只怕也有藉此機會將擁兵一方的張愛民趁機消滅,至少也是極大地削弱張愛民的實力。可以想象,這一戰之後,即便張愛民能死裡逃生,但從此以後,也只能完全依靠天啓,而不是現在這樣,在天啓面前擁有極大的發言權了。
周同身上滲出冷汗。
“周將軍!”天啓似乎瞧破了周同的心思一般,忽地喚了他一聲。
周同下意識地擡起頭來,大聲道:“末將在!”聲音之大,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你率部仍兒先鋒,先期前往岷州,一定要將岷州給我拿下來。”天啓淡淡地道。
“末將遵命!”周同抱拳道。
“袁方,你馬上派人通知裘候爺,青州戰線要穩住。保持對寧王的壓力。”天啓有些憂心地道:“寧賊此時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的。他一定會跳出來攪風攪雨,但願李清沒有與他攪到一起去。”
“這不大可能吧?”屈勇傑道:“前些年李清的水師在黑水洋上一舉殲滅了寧王的勃州水師,兩家結怨甚深,攜手的可能性應當不大。”
“說不定啊!”天啓長嘆道:“你看看以前蕭遠山是如何脫身的,他被我們逼入了絕境,蕭遠山居然能放下身段,屈辱地向李清祈求一條生路,而李清居然也放他過去,現在更是與其聯手,寧王此人,豈會連蕭遠山也不如,就怕李清與寧王兩人一拍即合,那可就不妙了。”
一直爲李清從瀋州安然脫逃而懊惱不已的袁方點頭道:“是陛下,我馬上派上前往青州,我,我想去一趟定州。”
天啓搖遙頭,“不必去了,李清既然活着,傾城之謀必然失敗,以傾城的性子,只怕再無活路了。”
袁方眼露兇光,“陛下,我還是想跑一趟,如果傾城公主有恙,我誓取李清的性命來爲傾城公主償命。”
天啓擺擺手,“你想去看看,就去吧,不必妄動,如果真是如此,傾城求仁得仁,也算死得其所,將來天下大定,我會讓她的靈牌進駐宗廟的。”
房內三人都是一驚,讓一個女子進駐宗廟,這才大楚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但一想到傾城爲天啓所做出的犧牲,三人又都是無話可說。
天啓擔憂着的青州已是四處燃起烽火,一直處於防守的胡澤全部,忽然在青州開始大舉進攻,南軍大將胡澤全率左右軍自濟寧,藍山率右路軍自濟安,兩路進攻,目標所指,都是裘志的總部所在地,泰安。
南軍的大舉反攻,讓裘志有些始料未及,連退數十里,這才穩住防線,與對方形成僵持之勢。
站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裘志看着兩個代表着胡澤全與藍山巨大箭頭,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胡澤全作爲南軍在青州的最高統帥,爲什麼會親率一軍參與攻擊呢?而且能替代他的藍山也同時在出擊,南軍在前線的兩員大將同時一左一右,親自率軍攻擊,他們,此時,坐鎮南軍大本營的會是誰呢?
寧王世子秦開元?裘志搖搖頭,如此重大的戰事,可以說事關着南軍的生死存亡,寧王絕不會讓他那眼高手低的兒子來坐鎮,那會是誰呢?寧王麾下,地位比胡澤全藍山還高的人屈指可數了,鍾子期不可能,而許思宇更是一衝鋒陷陣的料,根本不是帥才,排除了這些人,那麼便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此時坐鎮指揮的是寧王,寧王離開了他的老巢寧州,親自到青州前線了。
裘志冷笑,看來自己調出兩萬精銳進入蓋州,從另一側迂擊翼州的事情,被對方探知,寧王想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一舉擊敗自己,從而解除南軍目前的窘境。扭轉戰略上的不利局面。
“來人,擊鼓,聚將!”裘志大聲下令,一個作戰在他的腦子裡瞬間形成。
對方想要擊敗自己,自己卻要頂信兩翼的壓力,率主力直搗對手老巢,如果運氣夠好,能夠逮住或者殺死寧王的話,那麼南方大事定矣。
旋即,裘志的左右兩翼防守將領同時接到了一封裘志措詞嚴利的命令,不惜代價,守住防線,那怕戰至最後一人,也不許後退半步,否則殺無赫!
而下達完這條命令後的裘志,旋即盡起中軍精銳,自對方中線突破,長趨直入,直撲南軍老巢。裘志斷定,寧王此時手中已無多餘兵力,因爲從左右兩翼的攻擊力度來看,青州前線的絕大部分軍隊都被胡澤全和藍山帶走,寧王身邊即使還有人手,也必然不多。
裘志此舉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一旦他不能快速地形成突破,從而達到他的戰略目標,那麼左右兩翼的胡澤全和藍山回師,將對他形成三面包圍。
裘志信心很足,自己統帶的這五萬精銳足以支撐自己完成這次冒險,以前一直煩惱對手縮頭,現在,對手終於伸出了他們的腦袋,裘志不願放過這樣一個大好的機會。而在秦岷戰役之中,喪失了大量精銳的南軍,不可能擋住自己手下的虎賁之師。
“出發!”騎上戰馬的裘志全身盔甲,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統帶着軍隊與蠻軍作戰的時刻,滿臉的榮光煥發。
得知裘志如願率部自中路突進,寧王終於鬆了一口氣,胡澤全和藍山的確帶走了目前青州前線上的絕大部分的軍隊,如非如此,左右兩翼的攻勢也不可能如此強勢,而讓裘志作出這一判斷,而此時,寧王所倚仗的不再是自己在青州的軍隊,而是數萬羌族軍隊。
“裘賊來了,馬王爺,現在就看你的了!”寧王含笑看着坐在自己對面,一個身材不高,但卻寬厚敦實,滿臉虯鬚的漢子,此人正是寧王剛結不久的親家,羌王馬塔。
“寧王放心,這一次,讓裘志有來無回,不打他個落花流水,我將名字倒過來寫!”馬塔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