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戰死白馬渡的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在大楚傳播。
衛州城,姜奎紅了眼睛,穿上盔甲,提了長槍,頭頂上挽了孝帕,衝出府第,直奔軍營,片刻之後,旋風營便全軍集合,每人都在頭盔之上挽上了白色的飄帶,直接開向城門。
正在城上巡視的常勝營王琰大驚,忙亂之中,只得帶了百多名騎兵,死死地堵住城門,將姜奎攔在城門口,一邊派兵飛報田豐。
田豐趕到之時,姜奎正指揮手下,利用人多的優勢將王琰一步步地擠出城去,只着十數步,王琰等人就完全被擠出城門了。
“姜將軍,你想幹什麼!”田豐厲聲喝道。
“田老哥,今天你要是敢攔我,我就當真不客氣,誰擋着我去爲大帥報仇,誰就是我的生死大敵,我與他不死不休!”姜奎霍地轉頭,厲聲道。
“誰說我要攔着你爲大帥去報仇啦!但你如此去,是去爲大帥報仇,還是去送死?”田豐厲聲道,“你如果想死,單騎出城,我不攔你,但你想帶着旋風營數千弟兄去送死的話,我今天就以常勝師最高指揮官的名義,將你就地處死!”
“誰說我是去送死,我定州鐵騎,無人能擋!”姜奎厲聲道,“兒郎們,有人能擋住你們嗎?”
“沒有!”旋風營數千騎兵高聲應道。
田豐冷笑,“姜奎,你忘了我們剛剛在瀋州的遭遇麼?天下英雄無數,豈是能輕視的?”
姜奎毫不示弱地道:“田將軍,你若害怕,不想爲大帥報仇,我也不攔你,你就在這衛州城縮着吧,我旋風營是一定要走的。”
田豐嘆了一口氣:“姜將軍,你忘了定州軍規麼?不服上司命令,我是可以馬上處置你的。”
“等我回來,要殺要剮,隨你便!”姜奎昂着頭,看着王琰,“王將軍,你忘了大帥對你的恩情麼,你常勝營怎麼說?”
王琰遲疑了一下,咬着嘴脣看向田豐,“田將軍!”
田豐一驚,旋風營與常勝營是常勝師的主力,如果他們一走,常勝師名存實亡,霎時間出了一身冷汗。
“都下來,難道我不想替大帥報仇麼,但怎麼報,怎麼打,我們得有個章程,如此意氣用事,如何替大帥報仇!”
姜奎一喜,“這麼說,你同意出兵了?”
田豐寒着臉,“你先讓士兵回營,我們商量一個章程出來再出兵!”
“好,我就知道你田豐是有種的!”姜奎連連點頭,“我這就跟你去,有你謀劃,我負責打前鋒,咱們一定能爲大帥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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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豐冷哼了一聲,將馬一帶,向回走去。
“姜奎,你認爲大帥真得已遭不幸了麼?”田豐看着姜奎,一字一頓地問道。
“白馬渡傳來的消息,還能有假麼,要不是大帥已遭不幸,呂氏怎麼可能撤軍,納芙怎麼會撤軍?他們已將大帥圍在白馬渡了啊!”姜奎大聲道:“老田,你什麼意思,誆騙我麼?”
田豐擺擺手,“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個消息的真假,我問你,唐虎是個怕死的人嗎?”
“不是!”姜奎道。
“鐵豹呢?”
“也不是!”
“陳澤嶽呢?”田豐又問道。
“陳將軍也不會是怕死的主兒!”姜奎納悶地回答道。
“對呀,你姜奎也不是怕死的主兒,一聽大帥遭了不幸,立刻就要提兵前去報仇,那我問你,如果大帥真遭了不幸,唐虎他們爲什麼還穩穩地守在白馬渡上不曾殺下來?你應該知道,護主不力,就算唐虎他們活着回到定州,那也是一個賜死的下場,他們爲什麼不光榮的戰死在疆場上爲大帥殉葬,反而駐紮在白馬渡上紋絲不動呢?”田豐看着姜奎和王琰道。
“老田,你這是什麼意思?”
“大帥沒有死!”田豐語出驚人。
姜奎猛地跳了出來,“老田,你不要誆騙我。”
“我誆騙你幹什麼,姜奎,我騙敵人不遺餘力,但你幾時看到我騙過自家兄弟?大帥此舉,必有深意,你我貿然出兵,壞了大帥的大事,以後只怕吃罪不起啊!”田豐道。
“大帥,大帥有什麼深意?”姜奎聽田豐一分析,也有些吃不準了,心中更是希望田豐說得是正確的。
“大帥到底有幾重意思,我也不清楚,但現在我至少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帥一定想看看定州城到底出了什麼事?”
“定州能出什麼事?”姜奎又跳了起來。
田豐搖搖頭,“老薑啊,你真是太大意了,這段時間你沒有發現麼?我們已有十數天沒有收到定州城的邸報了,以前可是每天一封的。”
“而且,一直以來,從定州發往我們這裡的軍械也停了下來,而且沒有任何說明與解釋,這不符合定州尚路二位大人的風格啊!”
一邊的王琰聽出了門道:“田將軍,你的意思是定州城出現了問題,有人陰謀作亂?”
“我不知道,但我想大帥一定知道,所以,姜奎,我們現在不能動,靜觀其變,我想如果定州真出了問題,等這些問題一一出現之後,大帥纔會站出來的。”
姜奎怔在那裡,想到定州出了問題的嚴重性,臉上不禁冒出一層冷汗。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姜奎,讓其回營之後,田豐這才軟軟地坐了下來,大帥到底安危如何,現在的他,也是一點底兒也沒有,但貿然出兵是絕對不行的,呂氏部隊和納芙的白族騎兵正在奔回衛州,衛州馬上會面臨大戰,此時,絕對不能分散兵力。
上林裡,李清身死的消息傳進了都護府,駱道明手裡的杯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兩腿一軟,坐倒在地上,半晌才艱難地爬了起來,艱難地吩咐道:“快去請楊將軍過來!”
楊一刀跨進都護府大門時,臉上看不出什麼異常,駱道明奇怪地看着他,“楊將軍,你還不知道嗎?”
“你是說大帥身死的消息?”楊一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你居然還笑得出?”駱道明憤怒了,厲聲喝斥道:“大履將傾,大履將傾啊!”
楊一刀微笑地看了他一眼,“駱大人不必動怒,不是楊某對大帥不忠,而是楊某這裡有另一個消息要告訴您!這一段時間以來,駱大人已充分證明了您對大帥的忠心,所以,我認爲你可以知道這個消息,這將有助於我們在上林裡的更好的合作。”
“你什麼意思?”駱道明道。
“大帥沒有死,大帥此時正在鄧鵬軍中!”楊一刀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這是大帥給我的命令!你也可以看一看。其中也有對你的吩咐。”
駱道明一把搶過來,一目十行地看完,臉上消失的血色慢慢地恢復,看完最後一個字,他不由得仰天大笑起來,“大帥真不愧是大帥啊!”
“駱大人,別笑得那麼早,接下來我們可得辛苦了,秦明的五千軍隊離上林裡可不遠了,我們既要防着上林裡的蠻族人,又要攔住秦明的軍隊不使他踏入定州,日子可不好過呢!”
“放心吧,只要大帥沒事,我心裡就有底了,不就是這兩件事麼,憑咱們兩人,還幹不好,小菜嘛!”
楊一刀笑道:“你倒有信心,我可是心裡打鼓呢,駱大人,此刻,整個定州知道大帥還活着的人可沒有幾個,連田豐,過山風,王大臨等人都不知曉,可不用說定州城裡了,我們一邊幹活,一邊等着看戲吧,疾風知勁草,這一回,可就全都見分曉了!”
駱道明一驚,“大帥是要觀察那幾個人?”
楊一刀微微點頭。
定州鎮西候府,傾城靜靜地聽完了一名職方司探子的稟報,嘴角牽動,露出一絲笑意,對馮國道,“他已經死了,開始吧!”言畢,轉身走回內廳,剛剛轉過照壁,眼淚已雖滾滾而下,一直走到臥室,終於開始嗚咽出聲,慢慢地跪倒在兩個搖藍前,將濟世和心怡抱起來,緊緊地貼着他們的小臉,淚水滾滾而下,“對不起,對不起!”她嗚咽道,兩個孩子卻是被嚇着了,哇哇大哭起來,外面的宮女此時卻沒有一個敢踏進房來,都是屏身靜氣,默默地守在房外。
金州,過山風大營,赤裸着上身,剛剛在雪地之上練完功返回大帳,一名信使如飛般地奔進大營,直入營門,將一封緊急信件交給過山風。過山風拆開信件,看了一眼,先是臉色大變,接着皺眉沉思半晌,然後將信件揉成一團,隨手扔進火盆,道:“真是扯淡!大帥這是想收拾誰呢?”
坐在火盆邊,拿着火鉗撥弄着炭火,定州那邊這段時間反常得很,莫不是那邊出了什麼問題了?軍帥府,知州府倒似全員放假了,自己派去的人也一個個泥牛入海,有去不回,尚路二人這是在搞什麼妖蛾子呢,還有統計調查司的清風,也是無影無蹤,整個事情都透露出一股詭異來。
全州,王啓年接過信使手中的信,看了一眼,如同過山風一般也是看完隨手便扔進了火盆,不過與過山風不同,打發走信使之後,他的大帳內便進來了另一人,看着此人,王啓年問道:“過山風知道了麼?”
那人搖搖頭,“王將軍,大帥說了,他想再看看過山風!”
“我明白了!”
“那龍嘯天呢?”
“過將軍都被瞞着,何況於他?”
消息傳到翼州,翼州頓時大亂,李懷遠看着身前的李文,無奈地苦笑道:“這個小崽子,真是不讓人安生啊,這將翼州弄得,也不知他母親會傷心到什麼樣子呢?”
李文微笑道:“大帥說了,這是黎明前的黑暗,這是最後的篩選,從此以後,定州將剔除所有的不穩定因素。”
“分娩前的陣痛!”李懷遠笑道:“痛過之後便會是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