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聲手起刀落,陳澤嶽一聲慘叫。曾對雄糾糾氣昂昂,赤裸着身體只穿一條短褲率領士兵們在冰天雪地中進行魔鬼訓練的雞鳴澤總教官便成了無腿將軍。數十年過後,當陳澤嶽在李清麾下功成名就,位列李清的五虎上將,排名第二,僅次於過山風之後,陳澤嶽還在感嘆,如果自己還有一雙腿的話,勢必很難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獲得今天這樣的成就。
陳澤嶽截肢後的第二天,曾呂聯軍兵臨白馬渡,看着白馬山上,密密麻麻的敵軍營壘,劉源頭皮發麻,敵我之數量差距,達到了驚人的二十倍。
唐虎站在白馬渡堡寨之上,看着前面的敵人,冷冷地笑道:“來吧,來吧,讓老子大開殺戒,老陳的一雙腿正需要大量的人頭陪葬呢!有多少算多少吧!”
山下,聯軍大營,也正在召開着戰前的籌備會。白馬山的險峻,是不用說的了,站在山下,一眼便能看出,如果守軍夠強,這裡將血流成河,屍集如山。
作爲聯軍之中,此時實力最強兵馬最多的曾逸凡,當仁不讓地成爲了主持會議者,至於呂逢春和納芙服是不服,那就無人知曉,至少表面上,大家還是一團和氣。但這團的和氣能維持多久呢,也許每個人心裡都明白,李清授首之日,多半便是衆人翻臉之時。
納芙無所謂,她要的只是李清的腦袋,而迭摩也仔細給她分析了現在和殺死李清之後,白族軍隊的處境,她就更無所謂了,反正當時候,自己手裡這些兵馬還是香餑餑,任他曾逸凡也好,呂逢春也罷,都是不敢得罪自己的。
“諸位!”坐在上首的曾逸凡臉色很是不好看,靖海和鎮遼兩營的覆滅,給了曾氏沉重一擊,這已是傷筋動骨之痛了,這兩營被李清滅掉之後,一直屏聲靜氣兒的呂逢春說話的聲音便漸漸地大了起來,李清已是網中之魚,授首想必已時日不多,但殺死李清之後怎麼辦?卻是曾逸凡最爲頭痛的問題,老爹曾慶豐在聽聞靖海和鎮遼兩營覆滅之後,當即吐血病倒,現在自己不僅要指揮軍中事務,遼州一大攤子事也要遙控指揮,時間雖然還不大,但內外交困的曾逸凡頭上已隱現白髮。
“李清就在面前,我們只差最後一步了,我也不想多說什麼話,只說一句,李清不死,我們後患無窮,誰來打這頭一仗?”頭一仗自然是最難打的,駐守在白馬渡的定州軍必然會殊死反抗。
帳內一片沉默,納芙心不在焉的支着下馬,眼珠動也不動,也不知在想着什麼,呂逢春卻專心致志地用一把小刀在那裡剔着指甲,似乎沒有聽到曾逸凡的話,曾逸凡心中氣悶,一向充當急先鋒的納芙這一回居然也沉得住氣了。
“納芙公主!”曾逸凡點名道姓。
不等納芙回答,迭摩已站了起來,“曾少帥,我軍是騎兵,這種攻城戰,我軍極不擅長,這種地形,也不適合我軍衝陣,再說了,這一路之上,一直是我軍在前衝鋒,苦仗硬仗都是我們在打,我想二位也都看在眼裡,這白馬渡一仗,說什麼也不能讓我們騎兵下馬作戰,這是捨己之長,以己之短來硬撼對手,只有蠢豬纔會這麼做!”
曾逸凡不由語塞,迭摩雖然語氣不善,但說得卻是實話,“呂帥!”
呂逢春微笑着擡起頭來,“曾少帥,剛剛迭摩將軍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我軍也大都是騎兵啊,這種攻城戰,也只有曾少帥來打這頭一仗了,白馬渡守軍並不多,我想曾少帥完全有能力獨力拿下來。”
第一次軍議不歡而散,曾逸凡自然不願獨立攻山,但另兩家的理由卻很充分,納芙不用說了,這一路之上都是充當急先鋒角色,蠻族的確也不善攻城,但呂逢春卻不同了,曾逸凡可不敢冒險再將手裡最後的精銳消耗掉,否則,即便殺掉了李清,又有什麼意義呢?曾氏還是會被別人一口吞掉。呂氏軍隊既有騎兵,又有步兵,不將呂逢春的一部分人馬拉上來一齊進攻,曾逸凡是絕不會冒險進攻的。
白馬渡上,磨刀霍霍地唐虎在城牆頂上等候着敵人的進攻,第一天氣衝斗牛,罵聲不絕,第二天便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城牆頂上不停地擦拭着他的雙刀,隔一會兒便站起來看一眼城下的軍營有沒有調兵進攻的跡象。到了第三天,百無聊賴的唐虎雙手支着下馬,伏在城牆上,有氣無力地看着下面的軍營依舊毫無異狀。到得第四天時,已完全失去耐心的唐虎終於氣憤地提着他的刀,回到藏兵洞中呼呼大睡起來。
失去雙腿,身體極端虛弱的陳澤嶽聽到鐵豹轉述的唐虎的變化,雖然躺在牀上,但仍是樂得開懷大笑,大笑牽動傷口,不由又哎喲幾聲叫喚起來。
“各懷鬼胎,一羣烏合之衆,也想與大帥,與我定州較勁,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陳澤嶽輕蔑地道。
鐵豹坐在牀頭,揭開被子開了一眼陳澤嶽的傷口,剛剛的大笑卻又讓傷口滲出少許血來,“老陳,小心一些,虎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現在正發愁另外一件事呢?”
陳澤嶽微微一笑,“你是說怎樣將大帥已死的假訊息傳出去吧!”
鐵豹點點頭,“對啊,要怎樣纔不讓對方起疑心,並信已爲真,不好辦啊!”
陳澤嶽點點頭,“你說得不錯,第一這個時間要選擇得當,眼下不行,必須要等到對方打上個三兩天,吃一點苦頭才行,第二,要讓對方相信並幫助大帥將這個消息送出去的確有難度,不過我這裡卻有一個辦法,你可以試一試!”
“哈哈,我就知道你老陳有辦法!”鐵豹樂道。
陳澤嶽緩緩地道:“昨天金超來看我,你知道,他與我有師生之誼嘛!來時與我講了一件事情,就是陳源在出兵救援我們時,在他們陳氏內部曾起過紛爭,當時一個叫劉江的力主出兵偷襲我等,斬殺大帥,然後獻大帥人頭於曾氏。幸虧當時另一個叫劉山的一力阻止,劉源也算是拿準了主意,這纔有了我們今日安然躺在白馬渡。”
鐵豹又驚又怒,“該死,劉源竟然不懷好意,虧得我還對他讚不絕口呢!對了老陳,那個金超是怎麼知道這事的?我想劉源一定會拼命地掩蓋這個事情吧!”
陳澤嶽微微一笑,“金超到白馬渡時間很長了,你難道以爲他是吃乾飯的嗎?”輕輕地拍拍怒氣難平的鐵豹,道:“不用對劉源有什麼意見和看法,生死選擇,換誰都會小心翼翼,多想幾條出路的,不要求全責備,劉源不是從定州出來的,有些其它想法不足爲奇,大帥曾說過,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劉源雖說動搖過,但現在不是還站在我們一邊嗎?”
“可是想想,總是心裡不舒服?”鐵豹悶悶地道。
陳澤嶽笑了起來,“鐵豹,你是大帥的親衛,大帥對你信任有加,你說說,咱們定州如今算是文臣武將,濟濟一堂,但不論大帥富貴或貧賤,勝利或失敗,毫無條件願意跟隨大帥的有多少?”
鐵豹在心裡盤算起來,看着鐵豹思索的樣子,陳澤嶽道:“不用算了,這根本不用算,其實你沒有脫口說出定州所有文臣武將都會無條件對大帥忠心就已說明了問題,有很多人是看到大帥前程一片光明,這才投向大帥的,他們都有着自己的利益訴求,他們都有着自己的相法和追求,而恰恰這些人是最多的,是佔大多數的。劉源便也算是其中的一個,劉源能在這樣的關頭作出正確的選擇,已說明了這個人是極有眼光的。現在定州,說不定就有很多人已經開始犯錯了,而不久之後,他們就將爲自己的錯誤選擇付出代價。”
“我們定州能將更多的劉源這樣的人吸引過來,其實本身就是一種勝利!”陳澤嶽目光炯炯,“不要奢望太多。”
鐵豹不同於唐虎,他是讀過書的,當了李清的貼身侍衛後,見識更是日日漸長,聽了陳澤嶽的話,已是有些明白了。
“老陳,我有些明白,只要核心權力掌握在對大帥死忠的這些人手中,那些隨波逐流,甚至投機者便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話是這麼說,但現實中千變萬化,卻是很難一言以蔽之的,鐵豹,多看看史書吧,對你會很有幫助的!”陳澤嶽道。
鐵豹點點頭,“那老陳,我們怎麼利用這件事將大帥死亡的假消息傳出去呢?”
“你去叫劉源來!”陳澤嶽道:“我來跟他講,他們劉氏宗族要跟着大帥飛黃騰達,總是要有幾個投名狀的。”
鐵豹會意地點點頭。
忙忙碌碌的劉源被鐵豹叫到了陳澤嶽的牀頭,看着房內兩人鄭重的神色,不由心中有些惴惴,雖然現在他認爲自己是忠心不二的,但必竟有些心虛。
“劉將軍,聽說你有一個叫劉江的兄弟?”陳澤嶽聲音很低,但聽在劉源的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般重重地響在耳邊。
他們知道了!看着陳澤嶽嘴角上掛着的一絲冷笑,一邊的鐵豹毫無表情的臉,劉源卟嗵一聲跪倒在陳澤嶽面前。
“咳咳,鐵豹,扶劉將軍起來!”陳澤嶽捂着嘴脣,不斷地咳咳。
“劉將軍,你不用惶恐,我既然將你叫到這裡來,親口問你,那就自然是相信你的,劉家宗族甚大,枝葉繁多,有幾個不屑之徒也是不令人意外!”
聽着陳澤嶽的華,劉源蒼白的臉色慢慢有了一點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