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勇者勝,古老相傳的軍事定律自然是不會有錯的,但莫得功現在就發現,自己錯了,大錯而特錯,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前提條件,必然是兩軍戰力相差無幾,差距極其微弱的情況下,勇敢者一方纔能獲勝,而現在,莫得功欲哭無淚。
都是騎兵,雙方兵力相差也不大,對方六千騎兵,自己也有五千多,但雙方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戰事初起,姜奎只帶了兩千中軍鑿陣,左右兩翼各兩千騎兵斜斜地繞了半個圈子,從左右包抄上來,打得注意讓人一看就明白,這是擺着要包抄全殲的架式啊!這讓莫得功又氣又怒,這他媽的也太小瞧人了。
你定州軍的確精銳,天下赫赫有名,但老子的騎兵也不是紙糊泥捏的啊!
雙方甫一接戰,莫得功赫然發現,自己的騎兵在對方面前,當真如紙糊泥捏的一般。對方主將姜奎率領導的錐形突擊陣形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地剜進了自己的腹心。
姜奎熱血沸騰,這是他喜歡的作戰模式,以他爲錐尖的突擊陣形咆哮着扎進敵陣,手裡的長矛刺,拍,挑,擋,宛如游龍,身側兩三步,他的貼身親衛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小心地衛護着他,防止有冷刀冷槍招呼到他的身上,他們要一邊殺敵,一邊保護主將的安全,在戰場上,傷亡的概率比起一般士兵要高得多,當然,能當上親衛的人,他們的身後較之普通騎兵也是要高上一籌的。
長矛狠狠地插進敵人的胸膛,如肉數分,剛好能取走敵人的性命,姜奎立即縮腕抽槍,絕不會多費一分力氣,鮮血隨着回抽的長矛飛起,點點滴滴的鮮血濺到姜奎的臉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旁的鮮血,腥,苦,但姜奎喜歡這個味道,特別是敵人的鮮血,大吼一聲,矛杆橫拍,將側方的一個敵人擊得橫飛出去,聽到筋骨斷裂的聲音,眼角餘光看見這個傢伙落進亂馬從中,下一刻必然是被無數的馬蹄踩成肉泥。
“定州軍威武!”姜奎舌爆春雷。
三軍同聲迴應:“定州軍,威武!”
二千騎猶如一把帶着熊熊烈火的尖刀,猛地捅進一塊鮮嫩的豆腐之中,不到一柱香時間,便鑿穿北軍密集的騎陣,眼前豁然開朗,姜奎發現眼前已沒有了敵人,胯下戰馬不停,繼續向前,奔出約一箭之力,戰馬便繞了一個圈子,身後騎兵恰好完全突出敵陣,長槍一指,再次奔騰,“鑿穿!”怒吼聲再一次吃徹戰場。
外圍左右兩翼各兩千騎採取的卻是另一種戰法,奔射。
奔射是蠻族原先所特有的戰術,在蠻族歸順定州之後,這一戰術在定州得到肯定和大力採用,並在騎兵之中大力推廣,他對士兵的騎術和馬術要求極高,要在高速奔騰,顛簸不平的戰馬上射出準頭極佳的箭矢,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即便在定州軍,完全掌握和能熟練運用的軍隊也不過只有廖廖幾支,莫得功很不幸,他碰上的旋風營是定州騎兵中的精銳,恰恰便是這幾支部隊中的一員。
始終保持着與敵軍一箭射程距離,一隊隊的騎兵縱馬掠過,每一隊騎兵掠過,便是一排利箭破空而至,鋒利的破甲箭對上北軍的皮甲簡直就像刀切奶油一般容易,將北軍射得一排排栽倒,而北軍奮勇射出的箭支落在旋風營精良的鎧甲之上,除了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在甲上留下幾個白點之外,毫無所獲,偶有不走運的人被直接命中面門要害,對旋風營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
莫得功無法可施,內有腹心患,外圍正被定州軍剝洋蔥般一層層地剝下,自己曾經引以爲傲的騎兵現在就如同一個嬌弱的美女,身上的衣衫正被一個彪形大漢極有條理地一層層剝下,眼看着就要赤裸裸一絲不掛了。
“突圍,突圍!”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無力感,莫得功聲嘶立竭地吼道,這就是天下最強軍隊的風彩麼!
莫得功的突圍命令使本來就瀕臨崩潰的北騎戰意轟然倒塌,有組織的抵抗頓時煙消雲散,分佈在數裡方圓的戰場上頓時亂成一團,北騎完全失去了組織性,或單騎狂奔,或三五成羣,向各個方向狼奔鼠竄,當姜奎再一次從敵軍之中殺出時,舉目四顧,再沒有一處地方值得他揮軍鑿穿了。
高高地舉起長槍,槍尖之上鮮血如線,滴在他的盔甲和跨下戰馬上,“殺敵!”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緊隨在他身後的騎兵轟然應命,分成數十股箭頭,每一小隊爲一組,開始有組織地追殺已潰不成軍的北騎。
姜奎傲然提槍,立於戰場中央,身邊十數名親衛喘着粗氣,簇擁在他的四周,姜奎身後,旋風營大旗高高飄揚,獵獵作響。
這場戰事持續三個時辰,北軍一營騎兵全軍崩潰,淪爲曠野之上旋風營的追殺對象,數裡方圓的戰場之上,伏屍累累,無數失去主人的戰馬哀鳴着在戰場之上游蕩,或立於已失去生命的主人身旁,有嘴徒勞無功地拱着主人的身體,撕扯着主人的衣服,希望主人從地上爬起來。
北軍除主將莫得功率少數人突圍而去,其它人等,無一得脫。
“將軍,北軍一營騎兵,全軍覆滅,我軍傷亡八百餘人,其中當場陣亡七百餘人,傷者百餘人。”一名副將一路小跑着到了盤坐在地上的姜奎身邊,大聲回稟道,臉上洋溢着驕傲的笑容。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旋風營殺敵五千,自損不足一千,這種戰損比,無論放在歷史上那一場戰爭中,都是一場完勝,足以載入戰史,但姜奎卻一點兒也不開心,心中泛起淡淡的傷感,旋風營六千戰士,每一個都如同他的弟兄,每少一人,都讓他感到刻骨銘心的疼痛。
“傷者迅速救治,還能戰鬥的歸隊,傷重者綁上戰馬,編入後隊,戰死者收集好他們的銘牌,然後就地掩埋,立塊碑吧,等將來我們打勝了這場戰爭,再讓他們榮歸故里。”姜奎吩咐道。
“是,將軍!”
“收集箭矢,武器,戰馬,全軍休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全軍開拔,往援暴熊營!”
“遵命將軍!”副將又一路小跑着離去。
姜奎站起身來,看着戰場之上,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兵,從死屍身上拔出羽箭,抹乾血跡,插回箭筒,將一柄柄戰刀,長矛收集在一起,將散佈在戰場的戰馬趕到一齊,然後牽走,姜奎臉上不由露出苦笑,曾幾何時,完善的後勤體系是定州軍殺敵致勝的法寶,但現在,士兵們不得不節約每一根箭矢,因爲,他們已沒有了後勤。
特別是定州軍特製的破甲箭,不收回來的話,用一根可就少一根了。做完這一切,疲累的士兵們大都四丫八叉地躺倒在地上,也顧不得身下就是厚厚的積雪,身邊就是斑斑血跡,或者傷痕累累的死屍,此時,體力能恢復一點就是一點,接下來,還有一場苦戰呢!
一個時辰後,嘹亮的軍號聲響起,沉睡的士兵們宛如上了發條一般,從地上一躍而起,跨上戰馬,在軍旗的號角的指引下,迅速集成隊列,向着數十里外的暴熊營快速馳去。
姜奎馳援暴熊營時,魏鑫已陷入了苦戰。
魏鑫成功地迷惑了鄺道義兩個時辰,鄺道義不過有功,但求遠過的心態讓魏鑫有了兩個時辰的時間構築防禦陣地,烏龜流大師用事實證明了他的外號不是白來的,在大營柵欄,帳蓬的遮擋下,他在營內迅速挖好了戰壕,築起了胸牆,架好了戰車,全軍蓄勢以待,就看鄺道義什麼時候反應過來。
鄺道義作戰雖然保守,但並不是傻瓜,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當外派的哨探返回,並沒有發現旋風營的蹤跡之後,鄺道義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對方醉翁之義不在酒,在乎的是來馳援自己的北軍騎兵,鄺道義眼前立刻閃現出旋風勞瘋狂攻擊北軍騎兵的場面,雖然他對北軍並不爽,但現在,卻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步卒的配合,北軍騎兵碰上旋風營,鐵定就是一面倒的屠殺,而自己缺少了騎兵的配合,也便只能龜縮營壘,被動作戰。對方打得是各個擊破的注意。
“全軍進攻!”鄺道義惱羞成怒,自己怕旋風營雷霆般的衝擊力和野戰能力,但兩萬步卒,對上面前的數千定州步卒,他卻是信心滿滿。
大營轅門大開,兵座蜂涌而出,迅速列陣。
暴熊營內,魏鑫摸着山羊鬍子,看着氣勢洶洶撲來的敵軍,乾笑兩聲,“兩個時辰,比我預想的要早了一點,這個鄺道義,還是有幾把刷子的啊!”
李生智躍躍欲試,“將軍,我率騎兵翼去衝一下吧!”
魏鑫斜了他一眼,“你那不到一千的騎兵,出去硬捍對方兩萬步卒,找死也不是你這個找法吧!老實呆一邊兒去,你的任務是等姜將軍衝來後,再去趁火打劫,奶奶的,這一次,老子搞不好要傷筋動骨,就指望着你最後能爲我撈一點本錢回來呢!去去去,找個角落畫圈圈玩去。”
李生智一臉鬱悶。
魏鑫苦着臉,提刀上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