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海波與路一鳴兩人自傾城公主處出來,尚海波形色如常,路一鳴的臉色卻不大好看,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路一鳴忽地站住腳步,盯着尚海波,沉聲道:“老尚,你今天太魯莽了。”
尚海波似乎早知路一鳴有此一問,毫不意外地轉過頭來,“何來此一說?”
“你不該這樣替大帥作主,這是大帥的家事,我們外臣妄自摻合進去,不是什麼好事?”路一鳴道。
“家事?”尚海波道:“主公之事無家事,家事即國事。何況無論自禮法講,還是自大楚數百年習俗來說,如夫人生下孩子,都應當交給大婦撫養,此來千百年之定規,我支持傾城公主此議,有何不妥?”
路一鳴嘆道:“話是如此說,可大帥心裡怎麼想,你又怎麼知道?你也不看看,大帥入主定州之後,多少陳年舊習被打得粉碎,安知大帥在此事上就不會打破陳規?更何況,更何況……”
尚海波冷笑道:“與其說你擔心大帥,倒不如說你擔心清風從中作梗吧?”
路一鳴點點頭,“正是有此擔心。”
尚海波笑着搖頭,“只要大帥首肯,清風翻不出什麼幺娥子。更何況清風與霽月夫人之間裂痕早生,已是割袍斷義,清風不可能公然站出來說什麼,暗地裡玩什麼花樣,又有什麼可怕的?”
路一鳴冷笑:“老尚,你太大意了,親情可以割斷,血脈能隨意割斷麼?我是擔心你摻合進去,又與清風起衝突。你也是瞭解清風的,如果她下定決心的話,只怕在我們內部又會掀起波瀾。”
“長久計議,與其以後亂象從生,倒不如現在釜底抽薪。”尚海波停下腳步,仰望着天空一抹晚霞,幽幽地道:“霽月夫人如果生的是一個女兒那倒也罷了,如果是一個兒子,我是肯定支持由傾城公主撫養的。老路,在這一個問題上,你一定要支持我,清風權力已夠大了,如果霽月夫人生的是一個兒子,而且是大帥的長子,你可以想象得到,以後如果傾城公主也得了子,我定州大業未成,內裡便已埋下禍亂的種子。正如你所說,割不斷的是血脈,清風一定會爭上一爭的。”
路一鳴嘆了一口氣,垂頭不語,臉上愁容滿面,“但願霽月夫人生的是一個女兒,但願傾城公主早得貴子,如此一來,定州安矣。”
尚海波微笑,“老路,唉聲嘆氣,被動等待濟得什麼事,未雨綢繆,早作安排纔是上策,你也知道,如果傾城公主得子,那以傾城公主的身份,對大帥將來的大業是大有幫助的,如果大楚有份皇儲的人死盡死絕,那大帥甚至可以名正言順地踏進那太和殿之中。”
“這事只有你我二人只怕不行,許雲峰,揭偉,駱道明,還有軍方大將們的意見如何,只怕都要考慮進去。”路一鳴沉思道。
尚海波點點頭,“你說得是,許雲峰我去探他的口氣,拿下他,揭偉自然以他馬首是瞻,駱道明就不好說了,還有軍方將領?”尚海波臉色稍顯沉重了一些,“呂大臨過山風只怕是不能指望了,他們都欠了清風的人情,不從中作梗已是上上大吉,我們只有去拉楊一刀,姜奎王啓年等人了。如果咱們齊心合力,就算大帥別有打算,也總得考慮一下我們的意見。”
路一鳴道:“也只能如此了。最好還是傾城公主早有身孕,早得貴子,而霽月夫人生得是一個女兒,如此一來,大事諧矣。”
尚海波不由失笑,“你總是如此天真,但這一次我倒是要祝你心想事成。”
路一鳴白了尚海波一眼,大步離去。
傾城約見尚海波與路一鳴,二人還沒有走出候府,消息便已傳到了桃園小築這統計調查司中。李清灑然一笑,不以爲意,他已作出了決定,不論霽月生得是男是女,他都會讓霽月親自撫養,曾在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事情,他絕不允許出現在自己的後代身上。
“來人,招許雲峰,揭偉,駱道明來見我!”李清淡淡地吩咐唐虎。
統講調查司,清風眉頭緊皺,招來了內情署頭目陳家權,問道:“桃園小築那邊有什麼消息傳過來?”
陳家權恭身道:“司長,桃花小築那邊傳來消息,大帥已應霽月夫人所請,霽月夫人所出將由霽月夫人親自撫養。”
清風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我這個妹妹啊!大事之上倒是不糊塗。嗯,我這裡有幾封信,你替我送出去,記住,信送出之後,送信之人就不必回來了。”
陳家權臉上露出一絲凜然,“下官記着了。”
“你記着什麼了?”清風反問道。
“他們將永遠閉嘴!”陳家權臉上冒出了汗珠。
“胡說什麼?”清風搖頭道:“給我辦事的人,我豈會卸磨殺驢,事辦完之後,讓他們去鄧鵬那邊吧,他們水師馬上就要出海,水師裡面有我們一個分支,讓他們去那裡辦事,沒有我的召喚,永遠不準踏上定復幷州一步。當然,如果有人找上他們,他們自己知道應當怎麼辦!”
陳家權鬆了一口氣:“下官明白了。”
“你去吧!”
看着陳家權離去,清風仰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語地笑道:“尚先生,又要較量了麼?這一次,卻是清風佔着上風呢!”
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清風敲敲桌子,叫道:“阿靜!”
如今已是唐夫人的鐘靜着裝打扮仍是一如往常,清風一叫,她立刻便出現在清風的面前,“小姐?”
“你的師兄那邊如今也已稍具規模了吧?我們早年埋下的暗子,如今也該起作用了。”清風笑問道。
鍾靜點頭,“有了我們的大力資助與培訓,如今韓師兄那邊已頗具實力,可以起用了。”
“好得很!”清風滿意地道:“阿靜,我想派你去秦州一趟,你如今正新婚燕爾,讓你出去着實有些強人所難了,虎子只怕會在大帥面前大加抱怨的,只是這事你不過去,我卻有些不放心。王琦雖然也有實力過去,但你去卻能更好地協調,畢竟那邊負責的是你的師兄啊!”
鍾靜一笑,“小姐放心吧,我家虎子對小姐卻是怕得很,你的吩咐他怎麼敢吱聲,再說了,我要出去辦事,那輪到他叫喚,敢呲呲牙,我拳頭伺候着。”
清風咭的一笑,“你呀,活脫脫一個母老虎模樣,也就只有虎子那傢伙,由着你胡鬧,換個人,不跟你鬧翻纔怪,阿靜,凡事要有個度,可不要仗着虎子寵愛忍讓,便沒個邊了,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鍾靜笑道:“多謝小姐提點,阿靜記下了。”
“你此去秦州,主要是攪亂蕭遠山內部,南軍胡澤軍高明,數招便扳回了南軍在秦州的劣勢,而且在他們大將之間埋下了一根毒刺,我們不妨再去添一把火。那田豐也是一員不錯的戰將,如果能讓他們內部起紛爭,讓他們自折羽翼,那是最好不過了。”清風道。
“小姐,我們現在與蕭氏不是盟友麼,這不是在幫南軍的忙麼?”
清風冷笑,“什麼盟友,鍾靜,記住了,我們沒有盟友,只有利益,蕭氏遲早是我們的敵人,趁他如今自顧不暇的時候,正好最大可能地削弱他的實力。而且,蕭氏越弱,對我們的依靠就會越大,像田豐這樣的將領,他們是越少越好,當然,如果能策反他,那是最好不過,不過這種可能性很低。大帥與我就此事商議良久,便是大帥,對田豐也是很忌憚的,這是一個剪助他的好機會。”
“我明白了。”
“回去和虎子好好溫存一番吧,這一去,只怕便是好幾個月的時間!”清風笑道。
鍾靜臉上一紅,向清風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時間進入八月,鄧鵬的水師主力終於揚帆起航,直奔黑水洋中的第一個水師基地,連山島,經過幾個月的奮戰,連山島水師基地已稍具規模,由於有了元風的輔助,對於連山島周邊數百里的海盜勢力,先遣隊也摸了一個一清二楚,只是實力不逮,只能等待大軍到達後再行出擊。
李清尚海波等人秘密到達復州爲鄧鵬舉行了出師儀式,鄧鵬水師開始分批出發,到達黑水洋深處之後,方纔會重新集結,而在復州港口,爲了迷惑敵方的諜探,大量的僞裝充斥着整個海陵,一批部隊假裝成水師官兵,整日在海陵閒逛。
李清喜氣洋洋,這些時日,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桃花小築,一應公事也在桃花小築處理,尚海波的心情卻不怎麼樣,他聯絡定復並三州重臣共同向李清進言的計劃遭到了重大挫折,首先他認爲毫無問題的許雲峰顧左右而言他,居然沒有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許雲峰如此,那揭偉自然是亦步亦趨,駱道明更是乾脆,一口回絕,聲稱此乃大帥家事,外事不應干預,氣得尚海波牙癢癢的。
這些一方大吏如此,倒讓尚海波警覺起來,聯繫軍方將領的事也暫時擱置了下來,駱道明如此乾脆地回絕了他,肯定是大帥察覺到了什麼,跟他事先打了招呼,否則以駱道明的處事手段,絕不會給自己一點情面也不留。駱道明如是,那王啓年等軍方將領就不必說了。
大帥的這一番動作不諦是在向尚海波表明他在此事之上態度。尚海波不由愁壞了。
八月對尚海波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傾城公主也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