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昊天!”李清厲聲叫道。
“卑職在!”堂下一名官員大步向前,走到李清案前,躬身一揖。
“你爲這定州提刑司司長,對於此案,認爲應當怎麼判決?”李清問道。
此話一出,堂上堂下,不少人變了顏色,李退之心頭一震,本來正在責問李鋒,聽到這話,擡起頭來,看向李清,在他心中,這雙方犯事,定州本應是居中協調,然後發還雙方,讓雙方自行去處置,他正琢磨着是否要去向傾城請罪呢!但李清這話中的意思分明便是要自行處置了,作爲混跡官場數十年的老人,深諳官場規則的他馬上便明白了李清的意思,臉色不由變了。
李鋒和秦明都是武人,一時之間那裡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雙方兵士打架,李清處罰,作爲定州主帥,貌似是有這個權力的。兩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鍾昊天,希望從這個嘴裡吐出一個從輕處罰來。
但兩人鐵定要失望了,鍾昊天板着一張臉,道:“回稟大帥,定州正屬戰爭時期,根據戰時條例,身爲定州軍人,當街鬥毆,毀傷財物,誤傷百姓,論律當斬,以敬佼尤。”
妙啊!李清在心裡讚歎一聲,仔細地打量着鍾昊天,這傢伙是真得以律令而論,還是看穿了尚海波和自己的心思,特意配合呢?不過鍾昊天那張板着的面孔上實在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尚先生,路大人如何看?”李清看向一左一右的文武兩方大臣。
尚海波微笑道:“理應如此,軍隊乃國之利器,如無嚴刑峻法約束,必多生事端。”
路一鳴臉上怒容未消,沉聲道:“當然,鍾司長論刑適當,我贊成!”
李清微微點頭,“既然如此,那……”正想發言,下面的李鋒聽得分明,不由大急,這下面可都是李氏族人,可都是沾親帶故的親戚啊,要是因這事一股腦都被砍了腦袋,那自己回去怎麼好交差?幾步跨上前來,開口便道:“大哥!”
“嗯!”李清臉一板,李鋒已是意識到了問題,慌忙改口道:“大帥,大帥,我有話說!”
“李鋒將軍,請講!”李清道。
“大帥,末將管束不嚴,致使麾下士兵惹事生非,末將願接受大帥處罰,但這些士兵剛剛從前線返回,數月以來,殺蠻拒敵,功勞不小,而且今日之事,雖罪無可恕,但尚情有可原,軍人的榮譽猶如軍人之生命,受辱而不還擊,非定州軍勇之本色也,請大帥看在他們以往的功勞之上,從輕發落。”李鋒大聲道。
李清心中大樂,這個弟弟可真是知情識趣,這幾句話一出,可就是敲磚釘腳了,翼州兵自今日起,便可名正嚴順地列編歸定州軍了,嗯,聽他語氣,貌似也自視爲定州軍了。
“說得也有理啊!”李清有些遲疑地看向提刑司司長鍾昊天,“鍾司長,你看?”
鍾昊天仍然板着面孔,“恩自上出,如果大帥要赫免他們,從輕處罰也未尚不可,只是開此先例,恐有後患!”
“只此一次,下不爲例,可好?”李清道。
鍾昊天道:“謹尊大帥之命!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那好!”李清高興地道:“既然鍾司長也沒意見了,那麼這些士兵都鞭五十,罰晌一年。”這就是要打五十鞭子,並白乾一年活了。
李鋒感到非常滿意,大哥還是很給面子的,既然命已保住了,打幾十鞭子,對士兵來說算什麼,至於晌銀,嘿嘿,李氏宗族之人,那是靠幾個晌銀過活的,那還不夠他們平日零花呢!拱手退下。
看着高興的李鋒,李退之微微搖頭,李鋒還是太嫩了,被李清幾人玩弄於鼓掌之上,居然還興高采烈,但李鋒作爲翼州兵主帥,已開口同意,自己又還能說什麼呢?名不正言不順,這可不是在李清內堂,而是在定州公堂之上啊!不過轉念一想,反正肉亂了還是在鍋裡,也無所謂,這時候,他倒非常有興趣地看向秦明,不知這個肌肉棒子會有什麼反應?
秦明猶豫半晌,終於還是走到了堂前,宮衛軍可是公主殿下的親軍,如果在這裡被打了,也太折公主的面子了。
“大帥,末將有話要講!”秦明道。
李清摸着脣上的短鬚,道:“秦將軍請講!”
“這些宮衛軍士兵當街鬥毆,的確有違軍紀,請大帥允許我帶回軍營,再行處罰!”
“不行!”李清還沒有說話,一邊的鐘昊天已大聲反駁,“大帥,宮衛軍違反定州軍紀,當由提刑司公開處罰,以示公正。”
秦明咬咬牙,道:“大帥,末將保證將其帶回營後,大帥親判五十鞭一鞭不少,決不徇私。”
鍾昊天冷笑道:“違反定州軍紀,必須當衆由提刑司執行,此乃制度,豈能因人而異,同爲定州軍伍,李鋒將軍已無異義,秦將軍何故屢屢推託,這不是徇私又是什麼?”
“宮衛軍不是定州軍隊!”秦明脫口而出,“自不必受定州軍紀約束!”
啪的一聲,李清重重一掌拍在大案上,將秦明嚇了一跳,李清陰沉了臉,冷冷地問道:“宮衛軍不是定州軍隊,那是那裡的軍隊?”
秦明爲李清氣勢所懾,一時之間竟然啞口無言,半晌才艱難地道:“大帥,我部雖已脫離洛陽宮衛軍部,但並未加入定州軍,乃是公主私人衛隊。”
李清冷笑一聲:“原來是公主私人衛護?那我是誰?”
秦明一楞,看着李清,不解地道:“您當然是鎮西候李大帥啊!”
“對,本人乃鎮西候李清,更是當朝駙刀,你們嘴裡的公主的夫君!鍾昊天!”李清厲聲喝道。
鍾昊天此時臉上才露出一絲興奮之色,“下官在!”
“給我將這些違反軍紀的士兵就吊在大帥府前的廣場之上,重責五十鞭!”李清說完,拂袖而去。
秦明看着李清一怒而去的背影,呆在當地,李清最後一句話他是聽懂了,連你們的公主都是我的,你們這些私人衛隊我還沒權處置了?
偌大的廣場上迅速立起了一根根的木樁,犯事的百多兵士兵赤着膀子被綁了上去,來自提刑司的行刑專家們手提長長的鞭子,一邊摔着響亮的鞭花,聽着圍觀百姓的喝彩聲,一邊斜睨着等待捱打的士兵,那眼神,讓這些個士兵們個個心裡發毛。
“行刑!”鍾昊天大聲下令道。
整齊劃一的脆響聲響起,伴隨着一聲聲悶哼。
稍傾,傾城大營,看到被秦明帶回來的一羣被打得血糊糊的宮衛軍士兵,聽着秦明轉述的李清的話語,傾城柳眉倒豎,險些氣炸了肺,這人欺負得,還讓人無話可說。
“此例一開,後患無窮!”燕南飛嘆道,“秦將軍,你當時就應當阻止這件事的發生,便是要處罰,宮衛軍也只能由公主親自處罰,豈能由定州行刑司下手!”燕南飛是政壇老手,轉眼之間便想清楚了這件事情的後續影響。失策啊,早知如此,自己便應當親自去一趟,也是自己大意了!
氣呼呼地回到自己的大帳,傾城怒氣難平,“燕先生,我讓你去找李清的事辦得如何了?”
燕南飛搖搖頭,道:“公主,你要在復州建造一座公主府的事,我已知會了李大帥,李帥答應得倒是挺爽快,但卻說現在建不了!”
“爲什麼?”
“李帥說,眼下戰事正緊,定復兩州的財力都全部用在了這場戰場上猶嫌不夠,大帥府還在四處借錢,哪有餘錢來爲公主建造一座公主府呢!還是等戰事結束,財政寬裕時再爲公主建造。”
“哼!只怕不是沒錢,而是拖着吧,財政寬裕,什麼時候寬裕還不是他一句話,他要是永不寬裕呢?”傾城冷笑。
“公主,現在定復兩州缺錢倒也可能不是李帥謊言,據我所知,定州有一個新建的債捲髮行司,便是傳門借錢的一個部門。”燕南飛道。
傾城思索了片刻,道:“既然這樣,燕先生,你去跟李清說,公主府一時建不成不要緊,但我要在復州設一個臨時的衙門,復州既然是我的領地,我自然要派人過去監督的。”
燕南飛微笑着退下,公主這是針對宮衛軍被罰這一件事對大帥府做出的強有力的迴應了,雖然時間選擇在這個時候顯得有些不當,有非常明顯得報復意味,但卻也是正大光明,算是針尖對麥芒了,公主從來都不是一個肯吃虧的性子,也不知李大帥聽到公主的這個想法之後作何感想?
感想李清是沒有的,你想在復州設衙門,可以,一點問題也沒有,便去設吧,但有不有效果,能不能起到作用那就兩說了。復州,現在也是我的主場,天時地利人和,你哪樣也不佔,想跟我鬥,門都沒有!
定州城裡勾心鬥角,草原之上確實是戰火漫延開來。呂大臨大軍逼近馬王集,而過山風則逼近庫侖,室韋騎兵挺進集寧,巴雅爾三面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