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陣裂開一道十數米寬的口子,李生智護着李清,一頭扎進了這個豁口,在數百特種大隊的騎兵衝入這個口子之後,迅速封閉,尖厲的哨聲中,步卒在戰車的引導下,長矛前指,隨着長短有序的哨聲向前挺進,在他們的身後,一柄柄的一品弓引弦上箭,“拋射!”隨着軍官的一聲令下,無數的箭支仰射向天空,升到最高點之後,俯身向下,一頭載了下來。
白族甲具精良,王啓年部也特地選用了破甲箭,當箭支呼嘯而下,白族士兵尚滿不在乎的護住頭臉要害,仍是向前衝鋒的時候,箭支毫無阻礙地破開他們身上的甲具,深深地扎入他們的肌肉中,瞬間讓其失去戰鬥力,更慘的是跌下馬來的白族士兵,被身後的騎兵在霎時間遺踩成了肉泥。
“虎帥,還有必要衝鋒麼?對方的援軍已接應上來了!”諾其阿臉上浮現出深深的失望,李清匯入啓年師,截殺的機會終於一去不復返了,想起一路之上定州軍爲了阻截他們的追擊,連續兩次的絕死反撲,諾其阿不禁不寒而慄。如果不是爲了殲滅這兩股完全是自殺般衝來的定州軍,李清早已被拿下了,而現在,恐怕已經很難了,就算能殲滅眼前的啓年師,但李清仍然可以好整以暇地退走。
“試一試,試一試!”虎赫有些失神,看着遠處整齊的定州軍陣,思緒竟然一下子飛到了曾經同樣慘烈的蔥嶺關外的戰場,室韋野人們也曾這樣一次次捍不畏死地衝擊進攻,但是近百年來一向孱弱的大楚人何時擁有了這樣的血性?從白登山上的引誘,到逃亡途中的兩次自殺式殂擊,不僅是諾其阿,便連虎赫也是心驚肉跳,大單于草甸大勝的時候還曾將數萬定州兵如同攆雞趕狗一般地追得狼狽無比,這才過了兩年,定州兵就這樣脫胎換骨了?室韋人悍勇,但他們兵甲簡陋,打仗基本上就是憑着一股血勇,談不上什麼軍陣謀略,但大楚人,定州人則不同,他們的器甲遠超草原人,如果再擁有室韋人的勇氣,草原人還有出路麼?
“試一試,試一試!”虎赫喃喃地道。
諾其阿吃驚地看着失態的虎赫,稍微遲疑了一下,便撥馬向前,決定接照虎赫的意思,組織一次進攻。
衝入王啓年的隊伍後,特種大隊的戰馬相繼一頭接着一頭的栽倒,便是還硬挺着沒有倒下的戰馬也是口吐白沫,神色萎糜之極,王啓年與清風飛奔而來,看着從馬上翻身而下的李清,王啓年啪的一個軍禮,“大帥!”清風則喜極而泣,幾乎抗拒不住自己投入李清懷裡的念頭,勉力在李清的面前止住腳步,身體劇烈顫抖,李清勉力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轉身對王啓年道:“鬍子,戰鬥去吧,給我好好教訓一下虎赫,敢以疲卒衝擊我森嚴軍陣,便讓他見識一下定州步卒的威力!”
“遵命,大帥!”王啓年轉身飛奔到將旗之下,目光炯炯地注視着散開隊形的白族精銳,爲了規避定州軍犀利的弓箭,只能散開軍陣成多點進攻之勢,只要能在某一點上形成突破,諾其阿相信,以白族軍隊的精銳,很快便能聚合成一把尖刀,從這個點上深深地扎進去。
王啓年冷笑道:“真是記吃不記打,代善沒有教你們嗎?好吧,讓你們領教一下百發弩的威力!”
話音剛落,戰車載着的百發弩便開始發射,如同對陣紅部軍隊一樣,白族軍隊即便比紅部要精銳很多,但在密如飛蝗,強勁無比的百發弩的射擊之下,仍是像割麥子一樣載下馬來,白族的甲具在百發弩那全部由鐵打製的弩箭之下,便像是紙糊一般便輕易地撕裂,便是胯下的戰馬,也給射得如同刺猥一般。
僅僅是一輪的打擊,白族寬闊的攻擊面上,便變得稀稀落落起來,箭雨停下時,一些僥倖躲過這一次打擊的白族騎兵居然彷徨地停在了遍地死屍之間,失神地左顧右盼,不知是進還是退了。
一輪發射完畢,百發弩飛快地後退,而他們身後的步卒踏着整齊的步伐,轟隆隆地向前踏進,無數個小陣在一瞬間便合攏一處,巨大的鐵盾發出卡卡之聲,合攏在一處,便如同一堵鐵鑄城牆,緩緩向前推進,而退後的百發弩則停了下來,一羣技師瘋狂地奔來,手裡拿着一個個上好弩箭的匣子,飛快地裝填起來。
諾其阿呆了,虎赫也呆了,第一波的攻擊居然連對方的軍陣的邊兒都沒有摸着,便告潰散。現在他們明白爲何代善的紅部精銳與五千青部騎兵是怎樣幾乎全軍覆沒在宜安了。
“虎帥,想要破對方的軍陣,是要用人命來填的,虎帥,我們白族精銳不能用來作這種衝鋒,大帥,退吧,我們兵力不足。”諾其阿神色焦急地對虎赫道,他發現從李清逃脫開始,虎帥便開始有些心不在焉,往日的睿智和從容蹤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諾其阿,這一局棋,我們又輸了!”虎赫喃喃地道。
“不,大帥,這一局棋我們贏了,我們殲滅了李清的親衛營,旋風營,這是他最爲精銳的兩個騎兵營,大帥,這是了不起的勝利。”諾其阿大聲道。
“可是李清跑了,我能想象,用不了多久,李清便能重新組建他的親衛營,旋風營,大楚,大楚,嘿嘿,他有數不清的丁口爲他提供源源不絕的兵力。”虎赫自失地一笑,撥轉馬頭,道:“撤兵吧,我們與李清的爭鬥不是短時間便能結束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族騎兵開始退兵,李清將王啓年招到身前,對他道:“鬍子,帶着你的啓年師,進逼,追着他的尾巴進逼,過山風應當在草旬等着虎赫,等過山風截斷虎赫的尾巴的時候,你迫近作爲奧援,讓虎赫只能放棄他的後軍,我一局棋我大敗虧輸,他虎赫總得付出一點什麼!”李清狠狠地道。
“遵命,大帥!”王啓年眼中閃過兇悍的眼光,“我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李清點點頭,“小心,虎赫看到你追擊,說不定會突然反撲的。”
“大帥放心,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這一仗是過山風爲主,我只要爲過山風壓住陣腳就好了,我會小心提防的。大帥,你趕緊回定州城吧,現在定州城裡風聲鶴唳,人心不穩,只要大帥出現在定州城,一切便會好起來。”
騎上換過的戰馬,李清回頭看了一眼白登山方向,默默地在心裡祈禱:“大兵,姜奎,虎子,王琰,你們一定要活着回來啊!”
啪的一鞭抽在馬股之上,在清風以及五百特種隊員的保護下,李清向定州城而去。
草旬,過山風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雪地上,手裡扒拉着一根枯黃的草根,在嘴裡咂吧着,這是他當土匪時就養成的習慣了,終於又要和蠻子對陣了,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與復州軍打來打去,絲毫激不起過山風的興趣,復州軍太弱了,也只有與白族這種天下有數的精銳交手,才能讓興奮,想起自己的狼牙棒擊碎蠻子的天靈蓋時快感,過山風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他帶着一萬復州軍,埋伏在這裡,便是爲了給回軍的虎赫狠狠一擊,“吃掉他的尾巴!”這是尚海波給他的命令。
狼奔軍大概在三萬左右,自己只有一萬養精蓄銳的士兵,但過山風並不擔心,虎赫回軍,王啓年啓年師應當尾隨在後,自己截斷虎赫的尾軍,虎赫必然是不敢與自己纏鬥的,如果讓自己與啓年師兩軍會合,將他糾纏在這裡,那就有好戲看了,便算是兩敗俱傷,但定州補充兵員迅速,而白族則不然,更何況現在的巴雅爾一心要當皇帝,還需要狼奔軍回去壓陣呢,如果虎赫在這裡將精銳損耗一空,草原上那些部族不造反纔怪呢!過山風嘿嘿地笑起來,真是輕鬆啊。
呸的一聲吐掉嘴裡的草根,躺倒在地上的他一躍而起,剛剛的他感覺到了地面傳來的震動,應當是虎赫的騎兵距此不遠了,抓起狼牙棒,一躍上馬,過山風吼道:“全軍上馬,準備戰鬥!”
移山師萬餘人迅速上馬,此時,遠處幾名遊騎正飛奔而回,揮舞的信號旗告訴過山風,虎赫距此地不過只有十餘里。
“出擊,插虎赫的屁股去!”過山風嗥叫着,一馬當先,衝了出去,萬餘騎兵呼嘯而去,馬蹄將積雪踏得四濺散開,騰起一股雪霧。
定州城,李清的歸來給惶惶不安的定州人打了一針強心劑,不管前線戰事如何,只要李清出現在衆人的面前,定州人便覺得自己是安全的,尚海波,路一鳴等人將李清迎回大帥府,與普通百姓不同,他們都知道,這一次定州的確是受到了重大損失,這一次的失利說不定還會影響到明後兩年與蠻族的決戰。大家都急於要想出辦法,來彌補這一次的損失。
大帥府,李清站在議事廳裡,從懷裡掏出兩面軍旗,那是旋風營與親衛營的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