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宇指指鍾子期,再指指後窗,然後輕輕拿起鋼刀,站了起來,示意自己向外衝,而鍾子期則從後門走。
鍾子期苦笑着搖搖頭,沒用的,清風既然堂而皇之的來叫門,那就是吃定了自己兩人,如果妄衝,反倒糊里糊塗地送了性命。
端起一杯酒,緩緩地啜了一口,“門沒有拴,清風司長請便。”
門吱呀呀地被推開,一名全身勁裝的女子提着一把刀率先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中,緊接着,清風巧笑嫣然,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隨着清風進來的,卻是數名黑衣勁裝的漢子,每人手裡卻是提了一把強弩,許思宇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剛剛自己真要是硬衝的話,只怕猝不及防之下,身上便要添幾個血洞洞了。
站在門口,清風微笑着道:“許先生,能不能麻煩你讓個地方呢?”
許思宇冷冷地道:“桌上還有兩個空位,爲什麼你不坐,偏要我讓?”
清風笑道:“許先生武功高強,清風卻是手無縛雞之力,便這樣坐在許先生身旁,萬一許先生突然發難,把我捉了作人質,那清風今天可是偷雞不着蝕把米了。”
一邊鍾靜踏上一步,哼了一聲,鍾子期搖搖頭,這女子倒真是小心到了極點,一點鑽空子的機會都不肯給自己,許思宇站了起來,一名黑衣漢子立即便迎上來,手一抖,卻是多了一幅鐐銬。
許思宇大怒,寒聲道:“你當我們是囚犯麼?”伸手握住刀把,怒目而視。
鍾靜冷笑,“難道不是?”
“許先生,你還是稍安勿燥的好,真要衝突起來,你也許能活着衝出去,但鍾先生鐵定是死人一個。”清風道。隨着清風的話音落地,屋裡的幾個黑衣漢子手中的弩弓已是舉了起來,而窗戶外面,已是一排弩機響動聲,顯然外面也早已埋伏好了人手。
“清風司長,其實你只要屋裡這幾把弩弓就已夠了,這位小姐我雖不知功夫如何,但一看這氣勢,已足以擋住思宇了,又何必這麼大張旗鼓,倒是讓我受寵若驚了。”
“對付鍾先生,那一定是要打起十二萬分小心的,我可不想爲山九仞,功虧一簣,能活捉青狼的機會太少了,我的運氣不錯。”清風笑着走了過來,坐到鍾子期的對面。此時許思宇已無奈地戴上了鐐銬,一肚子的怒火坐在屋角的一個小板凳上,隔他四五步遠,兩名黑衣漢子緊緊地盯着他。興許是得了鍾靜的叮囑,知道面前的這個傢伙功夫極高,兩名漢子有些緊張,手裡的弩機一直對準着許思宇,這讓許思宇很擔心,要是這兩個傢伙一不小心,勾動扳機,這麼近的距離,自己就要死翹翹了,當下也是兩眼眨也不眨,看着那兩張弩機,一時之間,倒沒有心思去聽清風與鍾子期二人說些什麼。
“我有些不明白,所以特地過來請教鍾先生,希望鍾先生能爲我解惑!”清風示意一名手下換了一幅乾淨碗筷,親手爲鍾子期倒上酒,再替自己滿上,鍾靜警惕地站在一側,看着鍾子期,雖然鍾子期也是一個書生,但再怎麼他也是一個男人,而自己小姐當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
舉杯示意,清風小飲一口,再夾了一箸菜慢慢地咀嚼,一點也不着急。
鍾子期非常欣賞地看着清風,作爲諜探這個行當的老人,高手,對於新近崛起的統計調查司,和行內稱之爲白狐的清風他一直抱着好奇,這個行業女人並不少,但能成爲這個行業翹楚,甚至是首腦的到目前爲止還只有清風一個,職方司的袁方,暗影的李宗華,他們都有多次交鋒,而和清風,還沒有任何交集,但想不到甫一交手,居然是以自己被生擒活捉而告終。
此時,如此近距離地與清風面對面,看着這個在行內有些傳奇的女人,鍾子期只嘆了一聲,她的崛起果非幸致,盛名之下,果然相符。
“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鍾子期笑道:“定州如此欺負人,我看不過去了,便想管上一管。”
清風正喝了一口酒到嘴裡,聞聽此言,卟的一聲全噴了出來,嬌笑不已,一邊不停地拍着胸脯,一邊斷斷續續地道:“鍾先生,你可真會講笑話,這話要是一個江湖大俠說了出來,我一定會大力地爲他鼓掌叫好,但你說出來,我怎麼覺得,呃,是覺得想吐呢!”
鍾子期面不改色,神色凜然地道:“有時候明知是謊話,但我也說得大義凜然,嗯,可能是習慣了,這是個好習慣,清風司長,看來你還沒有達到我這個高度啊!需要努力,努力。”
一邊的鐘靜頓時被這句話逗笑,一直緊繃的神經慢慢地放鬆下來,清風笑着舉起酒杯,“鍾先生,我敬你,你真是厲害,就這兩句話,已讓我最得力的手下放鬆了對你的警惕,嗯,說不定此時她心裡還認爲你這個人很不錯呢!”
清風瞄了一眼鍾靜,鍾靜悚然而驚,不免有些羞愧,手緊緊地握住刀把,又羞又惱地盯着鍾子期。
清風與鍾子期兩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清風道:“鍾靜,你要記得,如果以後你有機會能碰上鍾先生的話,千萬不要與他說任何話,直接把他一刀兩斷,乾淨利索。否則,最後吃虧的一定是你。”
鍾靜用力地點頭,“我記得了,小姐!”
鍾子期苦笑道:“不用這麼狠吧,清風司長,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往日無怨倒也的確是,但近日無仇麼?鍾先生,你的確和你所說的那樣,謊話也能說得挺大義凜然的。既然鍾先生不肯說,那我便來猜上一猜可好?”清風問道。
“寧王想要造反了?”清風第一句話便讓鍾子期凜然色變。
“南方三州的叛亂是你們在背後支持的吧!”第二句話說完,鍾子期目光開始閃爍起來。
清風大笑不已,“果然如此,我一猜就中,怪不得你巴巴地跑到這裡來搗亂,鍾先生,你就這麼有把握寧王造反能成功?”
鍾子期臉上已完全沒有了先前的輕佻,兩手交叉放在桌前,慢慢地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更何況寧王父子英明神武,豈是天啓那個胡塗蟲能比的!”
清風搖頭,“鍾子期,所以你就跑到復州來壞我們的事,你怕將來寧王謀反成功後,又要面對我家大帥這頭出山猛虎,你想限制我家大帥的力量發展,將我家大帥困在定州,是也不是?”
“清風司長聰明之極,如果李大帥與蠻族打個兩敗俱傷,我覺得更妙!”鍾子期神色不變。
“那你怎麼不跑到草原上去爲巴雅爾參謀一番啊,以你的才能,那巴雅爾必然倒屐相迎。”清風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
“大丈夫做事,有所爲,有所不爲!”鍾子期凜然道。
清風歪着頭盯了他好一會兒,“鍾先生,看來我的道行的確還不行,我還真是無法分辯你這話的真假!”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們也不會在洛陽救李清那小子一命了,現在好了,輪到我們被逼到牆角了!早知今日,便讓那小子在洛陽被八牛弩乾死!”一邊的許思宇憤憤地道。
“你說什麼?”清風震驚地轉頭看向許思宇,霍地站了起來,而鍾靜也是張大了嘴巴,當天,她也是在場的當事人。
“李將軍,你欠了我一個人情!”鍾子期緩緩地道。
“果然是你們!”清風盯着鍾子期,當天李清在發話詢問後,便是這樣一句話,這樣一來,清風相信了他們說的是真話,但卻仍有些不解地問道:“那時我們素不相識,也沒有任何利益交葛,你爲什麼要去救我們?突發善心?”
“還是上面那句話,原因我想我已經解釋過了。再說嘛,當時李大帥大敗御林軍,我靠着這個在洛陽贏了一大筆銀子,當時我窮得快成叫花子了,被青樓的姑娘們趕了出來,連下注的錢都是借的。李大帥幫我贏了錢,呵呵呵,一萬多兩銀子,我去救他一命,倒也值當嘛。”
清風點點頭,“我明白了!”
站起身來,清風道:“鍾先生,你在洛陽的這件事得到了回報,今天因爲這件事,你撿回了一條命,我不會殺你了,你的生死將由大帥來決定!”
鍾子期震驚地看着清風:“開始你準備殺我們?”
清風嬌笑道:“你以爲呢?青狼既然逮住了,我還會輕易放過麼,防患於未然,自然是一刀殺了乾淨,可是想不到你居然是大帥的救命恩人,嗯,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說起來,你還救了我們定州不少人呢,我倒是不敢自作主張了。只能讓大帥來處理這件事。”
鍾子期臉色有些發白,他發現他低估了眼前這個女人的心狠手辣,今天她來,居然就是來殺自己的。
“不過呢鍾先生,你既然到了我們統計調查司手中,我又還要管你幾天飯,這伙食錢還是要交的,將這兩位先生送到過山風哪裡去。”清風命令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許思宇大聲道:“忘恩負義麼?讓那個土匪一刀砍了我們?”
清風笑道:“兩位多慮了,我只是想讓過山風在進攻淮安府的時候,兩位騎着高頭大馬,出現在他的身邊,與他一齊指點江山,不知到時候向大帥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啊!他一定會痛罵寧王,痛罵你這頭青狼的。”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鍾子期低低地吟道。倒揹着雙手,施施然地走了出去。許思宇眼裡冒火,看着清風,這女人不但想要奪淮安,竟然還要嫁禍給寧王,自己與鍾子期兩人出現在攻城的隊伍中,當真是黃泥巴掉在褲檔裡,不是屎也是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