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軍攻破衛州,斬衛州統帥呂偉雄於臨兆,大軍勢如破竹般收復順州,數萬大軍直奔泉應防線,消息傳來,沈遼兩地一片歡聲雷動,百姓士紳,無不歡欣鼓舞,雖然呂逢春尚有近十萬大軍盤踞在瀋州,但便是不懂軍事的小老百姓也能看出來,無恥的入侵者已是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了。
定州軍在遼瀋百姓看來,是他們的救兵,是解民於倒懸的正義之師,正是他們在遼瀋岌岌可危之時,先是無償援助了無數的物資,軍械,幫助他們穩住了防線,將敵人侵略的腳步擋住,而後更是直接出兵,摧枯拉朽般地搗毀了敵人的老窩。
勝利就在眼前,戰爭就要結束了,他們又將恢復以前的平靜生活,遼州百姓不用再擔心戰火會漫延到本地,而順沈兩州的逃難百姓則幻想着將重回故土,再建家園,他們中的很多人已開始打點行裝,只等前線再傳來捷報,便可以迅速踏上歸程了。
安順港水師泊地,無數快樂的人羣涌向那裡,向着停泊在那裡的定州水師歡呼致意,李清對他們而言雖然如雷貫耳,但卻是遙遠而陌生的,但這裡高高飄揚的定州旗幟卻是鮮活存在於面前的,便是這些船隻,爲他們帶來了無窮的希望和無窮的物資,而且,他們更是數度沿沱江上溯,幫助曾大帥一舉切斷敵軍主力的歸路,前幾天,他們還看到很多掛彩的傷兵從沱江上撤回,這一切,都讓他們將無數的讚美之詞獻給他們心目中的恩人。
應城,曾軍前軍指揮曾逸凡一身盛裝,率領着一衆部下立於城外,今天,是李清到達的日子,也是定州軍與遼州軍大部隊會師的日子,在離應城不到五里遠的地方,先期抵達的王琰常勝營,姜奎旋風營一左一右,已是紮下營盤,遙望應城。
曾逸凡的中軍大帳本來在泉城,泉城緊靠沱江,能及時得到沱江之上定州水師的支援,但隨着戰事進展順利,呂逢春已失去了威脅自己大本營的力量,曾逸凡便將中軍大帳遷到了更加深入的應城。
遠處哨騎急如星火般奔來,隔着應城還極遠,便在馬上搖動着旗幟,應城之下,等候的人羣都是精神一振,眯起眼睛看向哨騎的身後,果然,地平線上,先是出現一道黑線,緊跟着,黑線慢慢變粗,在衆人的視野裡愈來愈清晰,一隊隊黑壓壓的騎兵正縱馬馳來。
那是李清中軍前部,由諾其阿率領的白族捍威捍武兩營蠻族騎兵,雖然統一換上了定州軍制式裝備,但這些蠻族長期以來形成的習貫並沒有怎麼改變,仍是縱馬狂奔,高聲唿哨,整隊整隊的騎兵在高速奔馳之中炫耀着他們令人眼花繚亂的騎術。
就在諾其阿部接近的時候,常勝營與旋風營的營門霍然開啓,兩位將軍各率一千名騎兵魚貫而出,與這些蠻族不同,定州騎兵卻是肅然而立,兩千匹戰馬奔馳列隊,瞬間便在營外列成整齊的隊形,卻不聞絲毫聲音,沉默的卻又令人有些窒息。
諾其阿身後一里左右,一隊隊步卒列着整齊的隊形,在哨官們的口令聲中,邁着整齊的步子如同一排移動的森林,向前步步推進,諾其阿部奔到離應城不遠處,令旗招展,騎兵左右一分,向後奔去,繞着一個個步兵方陣奔馳。
雖然明知對面來的是友軍,但陣陣撲面而來的壓力仍然讓應城守軍駭然色變,遼州軍經過這一年多的殘酷戰鬥,早已脫去菜鳥本色,也算是一支久經沙場的軍隊了,但在對方如山的壓力之下,仍是臉上變色,兩股戰戰,定州軍威,一厲若斯。
一個個的步兵方陣之後,李清的中軍大旗終於出現,三千親衛簇擁着他,向着應城奔來,而在他的身後,呂大兵所率領的紅部騎兵緊緊相隨。
李清近七萬大軍,其中騎兵就佔了近五萬,除了先到達的常勝營與旋風營外,隨李清到達的還有差不多三萬騎兵,如此大規模的騎兵,卻是讓應城的人又驚又喜。
驚者,是定州兵力實在太過於強大,這時節,養一個騎兵的費用差不多可以養十幾個裝備精良的士兵,如果士兵裝備再差一點的話,那養幾十個也是有可能的。曾氏軍隊將呂逢春部做成了夾心餅乾,卻沒有能力一口吞下去,就因爲呂逢春十萬軍隊中,有近三萬騎兵,而曾氏偏生卻騎兵不多,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湊起了兩萬騎兵,但論起戰鬥力,卻與對方不可同日而語,就這點家底,曾家也不敢輕易位上戰場,與呂逢春拼個你死我活,而今天應城曾軍看到定州騎兵的威勢,一下子便覺得呂氏騎兵也不過如此了。
李清步步行近,曾逸凡已是率領着大批官員急步迎了上去。
“參見李大帥!”曾逸凡走到李清馬前,大禮參拜,論起年齡,曾逸凡比李清還大了好幾歲,但兩人此時的地位卻不可同日而語,姑且不論李清已官拜鎮西候,位至一品,便是李清對遼瀋的支援,也讓曾逸凡必須低下這個頭去。
李清大笑着翻身下馬,一手挽起曾逸凡,“少帥見外了!”
環視四周,道:“你我本是友軍,互不統屬,如此大禮,李清如何擋得起,快快請起!”
曾逸凡微笑道:“這一拜卻不是因爲大帥您位高權重,而是拜您不遠千里赴援,在遼瀋危難之機,伸出援手,否則曾氏一門,早已不復存在了,您當之無愧!”
李清大笑,“北賊猖狂,妄犯友鄰,此等賊子,自當共討之。”李清說這話時,卻忘了自己也是剛剛吞併了蘆州,全州,將兩州統帥一個趕得遠遠逃走,一個卻是捉了去放在定州城當起了寓公。
曾逸凡心中冷笑,臉上卻堆滿了笑容,道:“大帥說得是,大帥遠來辛苦,逸凡在城中卻是略備薄酒,不成敬意,還請大帥賞臉!”
李清知道:“那是自要叼擾的,久聞遼東漢子豪爽善飲,今日李清卻要見識一番,來來來,我與你介紹一下我幾個部下。田豐田將軍,想必你是認識的。”
田豐自李清身後閃身而出:“見過曾少帥!”
曾逸凡自是知道田豐的,這位蕭氏曾經的大將如今已成爲定州麾下一等一的大將,率一個師三萬餘人的部隊,就橫掃了北軍,想想如今蕭氏的下場,曾逸凡不由一陣感慨,暗道人生真是際遇無常,如果田豐在秦州不鬧那麼一出,恐怕現在也如喪家之犬一般,但如今,卻是氣宇軒昂,滿臉的春風得意。
“久仰田將軍大名!”曾逸凡拱手道。
“諾其阿!”隨着李清的聲音,諾其阿大步而出,滿頭的小辮子在頭盔下晃動,微微躬身,“草原野人諾其阿見過少帥!”
“呂大兵!”
“魏鑫!”
“陳澤嶽!”
“這是我的侍衛統領唐虎!”
“嗯,這是王琰與姜奎,想必你們已經見過了!”
隨着李清的介紹,定州大將一個個出來與曾逸凡見禮,一邊客氣,一邊暗自心驚,定州有名氣的大將,在這裡便幾乎集中了一大半。
一番客套之後,曾逸凡請李清先行,李清卻堅持強龍不壓地頭蛇,要曾逸凡先行,雙方推讓良久,最後卻是李清挽起曾逸凡的手臂,兩人把臂而行,一路談笑風生,倒似二人是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任誰也不敢相信這兩人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
應城雖是小地方,但曾逸凡準備的宴席卻着實豐盛,也很排場,那怕李清現在家裡就養着一個御廚,桌上還是有很多菜餚他都叫不上名來,更別談吃過了。“知道大帥要過來,我特意請父親將家裡的大廚從水路調了過來,就怕大帥吃慣了宮廷菜,卻看不來我們這些小地方的東西了!”
李清挑挑眉毛,笑道:“少帥太自謙了,李清平日大都在軍中吃喝,與士兵們一起攪馬勺,家裡倒的確有一個宮裡的廚子,不過李清卻甚少品嚐他的手藝,也吃不來那些精雕細啄的東西,倒是更喜歡大碗酒,大碗肉。”
曾逸凡不由一滯,心道李清這是在暗諷自家過於奢華了,不過他自小錦衣玉食,要他與士兵一起去吃那粗茶淡飯,那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的。
好在李清感慨一番後,倒是喜氣洋洋地道:“不過今日倒有口福了,多謝少帥的盛情了,你看看我那些將軍們,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
一句小小的玩笑話,讓曾逸凡尷尬盡去,一迭聲地請衆人入席。大廳之內,幾乎全是武將,特別是定州麾下,平日大都與士兵一個鍋裡吃飯,那裡見過如此豐盛的東西,再者看那一罈罈擺在桌上的烈酒,那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寫着定州釀造,把他娘,這是定州出產的烈酒,在定州,這東西市面上一直便沒得賣,除了醫營裡有,便是他們這些將軍,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弄一點解解饞,眼見如此多的好酒擺上了桌面,唐虎的喉結早就一上一下地滾動了,獨眼瞄着李清與曾逸凡,只盼二人快點結束甩文,早早入席。
曾逸凡一請,等李清一坐下,定州一般將軍們早已迫不及待地坐了下去,唐虎更是二話不說,端起一碗酒,如鯨吸水,碗不離脣,一氣兒便灌了下去,末了還舒服地長嘆一口氣,大手一抹鬍子上的酒滴,這才發現廳裡衆人的目光都呆呆地看着他,咯地打了一個嗝,這才發覺主人和大帥都還沒動呢,自己咋就搶先了呢?酒意上涌,一張臉臊得通紅。
李清狠狠地盯着他,滿臉的怒其不爭,狗孃養的,老子家裡的酒你還偷喝的少了嗎,居然跑到這裡丟老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