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站在戰艦的最頂層,兩手扶着面前的欄杆,平日裡他看到的都是溫順平靜的大海,今天,終於看到了他狂暴的一面。
即便膽壯如他,此時也是暗自心驚。巨大的戰艦,此刻就像是一個小舢板,絲毫不能給人帶來安全感,時而被股股巨浪投上波峰,讓你頗有一覽衆浪小的感覺,但下一刻,卻又被死死的摁到波底,擡眼望去,頭上盡是洶涌的浪濤,似乎下一刻,整艘戰艦就會被拍進海底。
大海的威力,遠非人力所能企及,即便是身爲宗師的他,此刻也不過是能照顧好自己而已。秦風很是擔心,戰艦能不能抵抗得住如此的風浪,會不會下一刻就會被擊打成碎片或者就此沉沒海底,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只怕便是自己,也很難在這樣的風浪之中存活下來。
馬猴做爲親衛統領,此刻就在秦風的身邊,不過他不像秦風,即便是在這樣危險的環境之中仍然能站得穩穩的,此刻他的腰上拴着一根繩子,將他固定在船舷之上。兩手死死的攥着欄杆,臉色發白。
而下面幾層甲板,數百戰兵們也都與馬猴一樣,腰上都拴着繩子,將自己系在船上,但此刻,這些不論是步戰還是馬戰,都千里挑一,驍勇驕悍的漢子們,絕大部分都是面如土色,早就無法站穩了,或躺或坐地倚着船舷,他們唯一的念頭,此刻就是自己不要被這巨大的風浪給卷下船去,更多的人,甚至閉上了眼睛,有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
“陛下,這,這太危險了。您不應該上船來。”馬猴的聲音有些顫抖,在風浪之中,他聲嘶力竭地吼道。
秦風瞟了一眼馬猴,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遠處的獨眼龍周立。
“這個王八蛋,等回到港內,我要往死裡收拾他。”馬猴咬牙切齒地吼道:“明知如此危險,居然還由着您上船,這是置陛下安危於不顧。”
“我要來,他攔得住嗎?”秦風笑了起來。
“怎麼攔不住?”馬猴吼道:“別人攔不住,他能,只要他不開船,您就出不了海。”
秦風大笑了起來:“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小猴子,你現在還好吧?”
“陛下,猴子還好,就是,就是胃裡翻江倒海,想吐,今天早上吃多了。”說着話,馬猴已是乾嘔了幾聲,臉色顯得更加蒼白了。
而下頭的親衛營士兵們,很多已經是吐得一片狼藉了。
“陛下,您,您還好吧?”馬猴問道。
其實秦風此刻也難受得緊,修心武道,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但腸胃這些玩意兒,你修爲再厲害也練不到哪裡去啊,此刻胃中照樣也是上下翻騰,只不過還能忍得住罷了。
“小猴子,跟我多說說話,或者你能好受一點!”秦風道。
“陛下,說,說什麼呢?”
看着馬猴的模樣,秦風忍俊不禁,很少看到小猴子這麼狼狽的時候,這可是一個在戰場之上面對着千軍萬馬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傢伙,別人砍他一刀,他不砍對手三五刀絕不罷休的兇狠傢伙,但現在也被風浪給折騰得夠嗆。
指了指不遠處的周立,秦風道:“看到周將軍了麼?”
“日他孃的,老子要拴根繩子才站得住,他打個赤腳,居然在上面行走如常?”只到這個時候,馬猴才注意到了周立,此刻,落湯雞一般的周立正穩穩的行走在大船之上,大聲的吼叫着下達着命令,船上的水手們在他的命令之下,緊張地操縱着戰艦穿風破浪。
“這纔是水兵!”秦風感慨地道:“真正的水師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那些水兵武道修爲並不高,但此刻連秦風也感有些難受的風浪,在他們的眼中,似乎便是家常便飯一般,一個個攀着戰艦上的欄杆,繩索和一切固定物,在起伏不定的戰艦之上行走如飛,準確的完成周立下達的一項項指令。
三面大帆早就落了下來,但高高的桅杆之上的瞭望刁斗之中,居然還有一個水兵蹲在上面,手裡拿着一支號角,不時吹響,這種號角與馬猴以前見過的不太一樣,聲音極其尖厲,似乎能穿透這偌大的風浪。而不知在什麼地方,也同樣會有這樣的聲音傳過來。
這是兩艘戰艦在互相聯繫,此時風浪太大,整個天空似乎都黑了下來,暴水如注,狂風肆虐,兩艘戰艦之間早已不能互相目視,唯一的聯繫方式便是這種特殊的號角。
周立正是通過這號角之聲在協調,指揮着兩艘戰艦。
“小猴子,我把水兵這事兒想簡單啦!”秦風苦笑着搖搖頭:“這種事情,在大海之上,恐怕是常事,看看我們的戰士,就算此刻風暴停下來,他們還能戰鬥嗎?只怕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陛下,咱們也不過是第一次上船而已,多練得幾次,也就習慣了。”剛剛說完這句話,又一個山一般的巨浪撲來,戰艦先是如同被一隻巨大的手猛推一把一般,向後方橫移了數十丈,然後又猛然拔高,被這股巨浪高高的托起,不等馬猴反應過來,譁拉一聲,又從高處迅速的落下。
哇的一聲,馬猴再也忍不住,一張嘴,早上吃下去的東西,瞬間全都噴了出來,好在剛剛吐出來,就被海水打走。
“陛下,多吐幾次,也就不會吐了。”馬猴嚥了一口海水下去,鹹鹹的,他狠狠地呸了一口:“陛下,周立這傢伙,就是沒安好心。他不是有名的水師將領嗎,我就不相信,對於這樣的風暴他會沒有預感,今兒早上出門的時候,我都知道要下雨了,只是沒有想到,大海之上的風暴,居然是這樣的。”
秦風笑了起來,“這傢伙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呢!我昨天晚上說要跟他去打劫一回,這傢伙估計是怕了,所以想借着這事兒讓我們知難而退。小猴子,你想啊,要是讓我們連這點風浪都受不了,那談何戰鬥?我猜那些水兵,現在正在肚子裡偷笑着呢!”
“想看我們的笑話,豈有此理。”馬猴的臉都黑了:“我們是陛下的親衛軍,我們是戰鬥力最強大的烈火戰刀敢死營。死都不怕,還怕吐嗎,吐吧吐吧,多吐幾次也就習慣了。”
馬猴揪着繩子,翻身躍下上一層甲板,將自己懸在半空裡,俯身看着下層甲板的烈火敢死營士兵,怒吼道:“烈火敢死營的兄弟們,是男人都給我站起來,死都不怕,還怕這點風浪嗎?誰他孃的是要還像一條死狗一樣癱在哪裡,上岸老子就把你們趕出烈火戰刀敢死營。”
進入烈火戰刀敢死營相當難,能夠進入,對於所有的明軍士兵來說,那是一種無上的榮譽,要是被趕出去,那會是一種奇恥大辱,士兵們仰頭看着懸在半空之中,一邊大吼一邊中嘔吐的統領,也顧不得統領嘔吐的髒物正從他們頭上落下,一個個嗥叫着從甲板之上爬起來,有的扶着欄杆,有的抓着身邊的物體,實在沒有什麼可抓提,一把抱着身邊戰友的腰,居然奇蹟一般的一個個站了起來。
這些強悍的漢子們在風雨之中頑強的挺立着,發出狼一樣的嗥叫,只不過一邊嗥叫,有的還在一邊嘔吐,肚子裡的食物,隨着他們的嗥叫之聲噴將出來。
馬猴一拉繩子,一擰身子,又重新翻回到了上層甲板之上,揮舞着手臂,吼道:“大明,必勝。”
“大明,必勝!”四百名士兵齊聲怒吼,聲音穿透風浪,遠遠的傳了出去。
片刻之後,看不見的後方,風浪之中,也傳來了另一艘船上烈火戰刀敢死營的士兵的怒吼。
大明必勝的怒吼之聲,慢慢地重合在了一起,似乎將風浪之聲也壓了下去。
正在指揮戰艦乘風破浪前進的周立震驚地看着這些在風浪之中頑強站起來的烈火敢死營的士兵,不敢相信這些第一次上了戰艦的傢伙們,居然能在這樣的風浪之中還能在甲板之上站穩,那怕他們腰上拴着繩子,但也是他生平僅見了。
“原來,這就是大明!”他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