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成凝視着遠處的長安城,隨着時間的推移,先前璀燦的長安城現在已經黯淡了許多,絕大部分的地區都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聽說秦風登基之後,越京城取消了宵禁,那裡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夜城!”
“是的,在明國許多城市,都取消了宵禁。”曹輝道。
曹天成笑了笑:“此人還真是極有魄力,別小看這點,雖然是一件小事,但卻充分說明了秦風對治下的極度自信,像我們長安城,立都百餘年了,除了幾個重大的節日,何曾取消過宵禁,瞧現在,剛過中宵,我們的長安城已經沒有多少生氣了。曹輝,你說朕如果下令取消宵禁會如何?”
曹輝吃了一驚:“陛下,這事可不能倉促,長安與越京城還是有很多區別的。”
“是啊,連你也沒有信心。”曹天成嘆息道:“我看過你呈報上來的秦風在明國推行的吏治改革,嘿嘿,堂堂一個郡守府,所有的官,吏加起來,居然只有區區數十人,知道我們一個郡守府養了多少人嗎?十倍都不止啊!我們幾百個人幹着人家幾十個人乾的活,效率還沒有人家高,當真是可笑之至。”
“陛下,其實這些人中拿朝廷俸祿的也不過百十來人而已!”曹輝陪笑着道。
曹天成大笑起來:“曹輝,你也學會打馬虎眼了,是啊,明面上拿朝廷俸祿的只不過一小部分人而已,其它的人薪餉呢?從哪裡來的?莫非是我們的官員們大公無私,掏私人的錢養的他們?”
曹輝啞口無言。
“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他們弄錢的花樣,你比朕清楚得多,只是不願意對我說而已。”曹天成冷笑道。
曹輝頓時汗出如漿。
“算啦,我也不會逼你跟我說,這樣,你會犯了太多人的忌。”
“陛下!”曹輝猛然擡起頭來。
“不必說了!”曹天成卻是搖搖頭:“正如你先前所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說了,朕就能立馬解決了,糊弄朕的法子,他們多着呢!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便不好隨便動手,現在,朝堂需要穩啊!”
“陛下英明。”曹輝低聲道。
“曹輝,大齊立國已經百餘年了,當初的勵精圖治早就不復存在了,大齊這麼多年以來一家獨大,早就讓絕大部分的人失去了警惕之心,矛盾一點點的積累,到了現在,已經很嚴重了。前些天,朕再一次翻看當年李清大帝留下的一些筆記,在其中,朕看到了當年李清與太子聊天,史官所記錄下來的一段話,深有感觸啊,李清大帝不愧是千古一帝啊,當年大唐剛剛建立,他便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現在我們大齊,又何嘗不是到了大帝曾說過的那個階段呢!”
“陛下,大帝是如何說的?”
“階層固化!”曹天成吐出了四個字。
“階層固化?”
“不錯,所謂的階層固化,就是身處不同階層的人失去了流動性,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那些低階層的人,向上的通道受阻,身處上層的那些人,他們把持了所有的好位置,而且子子孫孫都在世襲,不管他們是不是勝任這些位置。時間一長,這些人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讓朕感到窒息。”曹天成苦笑道:“世人都道朕是這個世上最強大國家的皇帝,卻不知朕卻無比羨慕秦風,因爲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明國新生,正如當初大唐初立,大齊建國那個時代啊!曹輝,有些時候,朕深夜思之,不甚恐懼。”
“陛下,大齊還遠沒有到這個時候,我們的科舉,每年還是能選拔出不少的人才,我們的軍隊,還保持着強大的戰鬥力。經陛下之手提拔起來了不少英才,現在不正在爲大齊而奮鬥嗎?”
曹天成淡淡一笑,“兩個結果,一個是被做掉,那些不同流合污的人最終都沒有好下場,刑部侍郎鄭福之死,讓朕甚是痛心啊!他們做得一手好局,不就是因爲鄭福盯上了榮親王,拔出蘿蔔帶出泥,觸動了那張網嗎?朕最後還不得不親手簽署了殺他的旨意。”
鄭福之死,曹輝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第二個結果,便是被同化,成爲了這張網的另一個延伸組成的部分。曹輝,你現在不也是嗎?從皇叔隱退,你走上前臺,這些年來,你積攢的財富,也相當可觀了。你一天所得到的財富,平民百姓一輩子也掙不來。”
曹輝滿臉通紅,正欲辯解,曹天成卻又笑了起來:“你不必解釋,朕知道,你的財產來源還是很清楚的,朕只是說,你也正在不知不覺的成爲他們中的一員。你與那些人還是不同的,但你能保證你的子孫還能像你一樣嗎?”
“陛下,那樣如何才能改變這一切?”
“改變?”曹天成冷笑:“談何容易?朕現在爲什麼一統天下的心如此迫切,就想想趁着大齊國力尚在巔峰,軍隊還有戰力,一統天下之後,方能着手改變這一切,朕才能大刀闊斧的動手而不會有後顧之憂。現在之天下局勢,朕敢動嗎,能動嗎?只有一統天下之後,朕才能舉起刀斧,斬破這張網,重塑大齊魂,才能讓大齊國運綿延悠長,不說千秋萬載,只求能像大唐一樣,綿延千年,那朕便相當的滿足了,未來史書之上,朕亦能與李清大帝一樣,雖經千年而威名猶在。”
“陛下定能成功!”曹輝深吸一口氣,肯定地道。
“先打贏了這一仗才說吧!”曹天成微笑道,“曹輝,你說,我們戰的贏面有幾成?”
“必須贏!”曹輝肯定地道。
曹天成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曹輝,他敏銳地捕捉到曹輝所說得是必須贏,而不是一定贏,這裡頭的差別可是極大的。
“郭顯成是國之大將,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現在豐縣有大齊精銳三萬餘,加上曹格的兩萬,便是五萬精銳,再加上郡兵等,兵力已經超過了明國,曹輝,如果這一仗打輸了,我們大齊可真就會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所以這一戰,我們一定要贏。秦風肯定也是想打贏這一仗,正如你先前分析的,他沒有能力與我們全面開戰,但拼盡全力打這一仗,他還是打得起的,打贏了這一仗,纔有與我們談判的資格,但如果我們輸了,三國抗齊的局面立時便會成爲現實。朕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
“陛下,臣這便去豐縣。”
“不,你不去豐縣,這一仗,讓郭顯成單獨指揮,你去了,或多或少會影響到郭顯成。你去虎牢關走一趟。不管這一戰的結局如何,都要讓秦國不摻合進來。肖鏘要錢,便給錢,要武器給武器,你甚至可以動用我們在秦國的內應力量幫助他,讓他的勢力更進一步。”曹天成道。
“這個時候去秦國?”曹輝有些不解。
“不管這一仗我們是勝是負,我們都必須要讓秦國脫離明人的控制。秦風如勝,在與我們談判之餘,便會將鋒芒再度轉向秦國,蠶食甚至吞併秦國,如果敗,他更需要拿秦國來彌補自己的損失,所以你此去,就是要避免出現這樣的狀況。秦風如勝,你要想法子讓秦國擰成一團給他添麻煩,秦風如敗,更是要讓他從此一蹶不振,不能讓秦國給他補血。”曹天成道:“未慮勝,先慮敗,有些事情,必須提前着手。”
“臣明白了,還是陛下想得深遠。”曹輝連連點頭。
“秦國現在正是一潭渾水呢,渾水好摸魚。”曹天成微笑道:“說不定就能摸掉一條大魚起來。”
“臣一定努力替陛下將這條大魚撈起來。”
“必要時,可以直接與秦國皇室接觸,如果覺得肖鏘不易扶植的話,那扶持皇室也是不錯的選擇,朕想,他們現在也急於尋找到有力的外援吧!”曹天成微微一笑:“永遠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臣記下了。”曹輝道。
曹天成笑着站起來身來,走到欄杆的邊緣:“知道我爲什麼愛來思鄉臺嗎?因爲這裡是長安城中最高的地方,在這裡,我能更深切地感受到高處不甚寒的感覺,我能更深切地感受到內心的恐懼,我能擺脫那些朝臣,能更清楚的直面自己,看到自己的軟弱。”
“陛下!”曹輝有些震驚地看着皇帝。
曹天成卻又笑着轉了一個話題,“好了,不談這些了,你再與朕說一說明國的趣事吧,秦風治下的明國,常有驚人之舉,這段時間,又有什麼新鮮事了呢?”
“有,陛下,他們新成立了一個鐵路署,聽說是要修什麼鐵路。”
“鐵路,這是什麼路?”曹天成瞪大了眼睛,“用鐵修路,聞所未聞。”
“現在還不清楚,但臣已經派人盯着這件事了,相信不久,便會有一個結果了。”曹輝道。“這個鐵路署是秦風的心腹巧手任署長,想來定然大有文章。”
“果然是一件趣事,這秦風,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朕驚喜啊!卻讓朕拭目以待,他到底又要搞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