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拖着他的鐵刀,一瘸一拐的走上了城頭,看着最後殘餘的百餘名虎賁軍衝出了縣城,向着通城方向逃去,不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狗孃養的,還真難打!”
這一仗,是野狗打最困難的一戰,他甚至能感覺到,比秦國的邊軍更難對付,要知道,這還是在城內的虎賁軍完全失去了長官的指揮的情況下。他們的高級軍官,被一鼓而殲了。但饒是如此,在隨後的城市爭奪戰中,各自爲戰的虎賁軍,居然與他的蒼狼營打了一個不相上下,關鍵是,那些在這裡養傷的虎賁軍士卒,但凡還能動的,也都拿起武器加入了這一場戰役,在這些人的帶動之下,那些養傷的郡兵也加入了進來。
也虧得陳家洛帶領的三千猛虎營士兵及時趕到,這才一舉扭轉了戰局,但即便是這樣,這場戰事也一直打到了夕陽西下,再也無力支撐的虎賁軍才放棄了重新控制龍遊縣城的打算,竭力向城外衝去,最終,他們還是有百餘人,成功地逃了出去。
“傳令,不用追了,也需要有人給吳鑑報給信。”身邊,同樣是滿身浴血的陳家洛走到了野狗的身邊,道。
“天子親軍,果然不同凡響啊!”拄着自己的柺杖走過來的劉老太爺搖着頭,嘆着氣,“吳鑑要是知道龍遊,中平被我佔了,肯定會發瘋地反撲過來,而且必定是虎賁軍,接下來這仗,可真是不好打。”
“有什麼不好打的?”他們的身後,又傳來一個嗡聲嗡氣的聲音,三人一回頭,便看見一顆鋥亮的光頭,在他身邊,身材嬌小的餘秀娥拿着一柄與她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大刀,兩人正大步行來。
“有什麼不好打的?”和尚不服氣地道:“野狗的蒼狼營主要還是傢伙不稱手,又不能穿着咱們的盔甲,打起來當然不順手了,要是全副武裝與他們對幹,早就將他們幹翻了。”
和尚這是明顯的護短,野狗卻並不領情,嘆了口氣:“和尚,咱不睜着眼睛說瞎話好不,虎賁軍的戰鬥力,的確在我們蒼狼營之上,就算我們穿着凱甲,拿着稱手的傢伙,擺開了陣仗硬幹,也是打不過的,這一仗,好在劉老太爺一舉殲滅了他們的軍官,羣龍無首,這才讓我們撿了一個便宜。”
“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和尚很是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但野狗將話挑明瞭,和尚倒也不藏着掖着了,“要是咱們以前的敢死營還在,何懼什麼虎賁軍?”
“虎賁軍是天子親軍,整個大越也就五萬人,現在我估摸着,也就三萬出頭了,接下來咱們要預防的,只不過是他們的反撲,牢牢的守住龍遊就可以了。守城,不是野戰,我們並不懼他。”陳家洛大聲道。
“家洛兄說得對,咱們只要守住羅,然後洛一水,還有秦將軍兩面夾攻過來,他吳鑑便死得不能再死了。”和尚哈哈一笑,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
野狗將鐵刀往地面上一插,吆喝道:“兄弟們,那咱們還猶豫什麼啊,幹起來吧,把這城牆修得再高一些,再堅固一些,把這庫房裡用得上的東西,都搬上城頭來,咱們就讓什麼狗屁的虎賁軍回過頭來一下子撞到鐵板上,咱們也讓他們體會一下先前洛一水站在蕭老夫人面前的時候,那種欲哭無淚的心情。”
衆人一齊大笑起來。
一夜的忙碌,到了第二天早晨,龍遊縣城已是容貌大變,而數千忙活了一夜的士兵,也都摟着自己的兵器,疲憊地原地躺下,整個城牆之上鼾聲如雷。
劉老太爺畢竟年紀大了,嗑睡淺得多,小睡一會兒,便清醒過來,坐在修好的城垛之上,看着城頭之上那些橫七豎八的士兵,心裡頭卻是感慨萬千,這裡頭猛虎營的士兵都是沙陽郡的老底子,有幾個面孔,他甚至熟悉得很。
當年在他麾下之時,這些人只不過是爲了保住沙陽這一小塊的利益罷了,而現在,他們卻正在創造歷史,正在成爲一個新的國家的諦造者。
耳邊突然傳來了馬蹄的聲音,劉老太爺一下子在城垛之上站了起來,不會這麼快吧?蹄聲愈來愈明顯,和尚夫婦,陳家洛,野狗都已經被驚醒了過來。
一面火紅的戰旗躍入他們眼簾,幾人不約而同的出了一口長氣,那是烈火戰刀旗,那是自己的友軍。
如果這個時候,虎賁軍真的來了,那麻煩的確不小,累了一夜的軍隊,現在的戰鬥力恐怕堪虞。
於超帶着斥候營趕了過來,而隨他一起來的,還有另一個大拿,太平軍兩大宗師之一的賀人屠。
“這麼快就拿下了龍遊縣城?”站在城頭,看着幾乎鋪滿城內各個角落的屍體,賀人屠聳然動容。
一邊的於超也被這滿城血腥似乎給嚇着了,“秦將軍擔心你們兵力不足,特別讓賀大師與斥候營一齊過來增援,想不到,你們早就幹完了,咱們自己傷亡如何?”
“還好。”眼見着己方再添一個戰營的生力軍,特別是還來了一個宗師,陳家洛心情大好,“劉老太爺想了一個好辦法,說服了那個張寧配合我們,咱們僞裝成了押送物資的民夫和軍隊,順風順水的便進了這龍遊城,然後張寧將他們的將軍集中在一起,三下五除二,先將領頭的幹掉了,接下來就簡單多了。”
賀人屠眨了眨眼睛,陳家洛說得輕鬆,可是隻要看看這滿城的鮮血和屍體,便知道這一戰絕不輕鬆。
“薑還是老的辣。”他衝着劉老太爺豎起了大拇指。
劉老太爺呵呵一笑:“賀大師來了,我就放心了,其實我也正擔心着,虎賁軍的第一波反擊,要是吳鑑跟着來了,我們這兒還真沒有人能擋得住他。”
聽劉老太爺說到這個,賀人屠不由興奮的搓了搓手,上一次,他想與李摯交交手,但李摯卻提前走了,再說當時李摯怎麼也是秦風的客人,不好強行要求,但現在又一個機會上門了,這怎麼可以錯過?他進入宗師不久,正想試探一下自己的極限究竟在哪裡?
“吳鑑交給我,剩下的交給你們。”
通城,吳鑑麾下的郡兵在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之後,終於掃平了叛軍在外圍的防守,填平了護城河,現在剩下的,就是攻打城池,蟻附作戰了,這也是作戰過程之中最難的部分,而傷亡超過一半的郡兵再也沒有心氣發起這樣的進攻,自然,最後的決戰,要交給一直養精蓄銳的虎賁軍了。
王貴數千麾下,在連打了陳塘寨和通州之戰之後,現在他身後還着的不過數百人而已,剩下的不是躺在了傷兵營中,便是去了閻王老爺那兒報到,在聽到傳令兵的命令,他們終於可以撤到後方休息的時候,他幾乎是癱倒在了地上。
一羣傷痕累累的士兵緩緩地退出戰場,而另一支裝備精良,戰意高昂的軍隊,卻正在逼近通城。
“康喬,洛一水在外圍的防線,更多的是主動放棄,看來他也是在蓄力,要與我們作最後的決戰了。”吳鑑冷冷地看着城頭之上那面雖然殘破但卻仍然高高飄揚的洛字大旗,道。
“陛下放心,不管他是無力抵擋還是有意蓄力,在虎賁軍面前,都將化爲飛灰,請陛下看好吧!”康喬翻身上馬,厲聲道。
“好,朕拭目以等,三通鼓罷,我要看到你登上城牆,你要不行,那我就親自來。”吳鑑厲聲道。
“用不着勞動陛下。”康喬提起自己的大刀,兩腿一夾馬腹,沿着方陣的通道向前飛奔,“虎賁軍,殺敵。”
隨着康喬的厲聲怒吼,數萬虎賁軍齊聲吶喊,緊密的方陣散開,變成了一條長長的散兵線,最前方的,卻是虎賁軍裡的騎兵。
一匹匹戰馬向前衝鋒,速度愈來愈快,馬上的騎士手裡舉着長矛,在戰馬距離城牆數十步的時候人,他們直起身子,腰身反弓,奮力地將手中的長矛向着城牆擲出,聲聲巨響聲中,一排排的長矛被深深的插進了城牆之上。
做完這個動作,他們的戰馬,距離城牆不過十餘步,以他們的速度,撞上城牆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戰馬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個動作,間不容髮之間,靈巧的轉彎,身體幾乎是擦着城牆向着側面奔去。
城牆之上,箭如雨下,奔行的騎士另一隻手裡的小盾竭力護住身體的要害,當然,也有一部分不走運,不是被命中要害,便是跨下戰馬中箭斃命,將他們摔下馬來,落馬,幾乎就等於死亡。
一排剛過,第二排便又緊跟着衝了過來,同樣的一支支長矛擲出,比起第一排,卻是高了一米有餘。
愈往後,騎兵的武道修爲便愈來愈高,擲出的長矛也愈來愈向上升,當騎兵散盡,步兵接近城牆的時候,整個通城東面的城牆之上,密密麻麻的插滿了矛杆,就好像化身成了一隻刺蝟。
這便是虎賁軍的攻城方式,沒有攻城雲梯,沒有攻城車,他們要靠着這些插入城牆的矛杆,攀爬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