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在曠野之中,卻有一堆篝火異常醒目,秦風與李摯兩人相對而坐,架上火上正在烤着的一隻野兔滋滋兒的冒着油,秦風手裡拿着一個小刷子,正在專心致志的一層又一層地往上塗抹着。
香氣隨着微風向着四周緩緩擴散,聞着這誘人的香氣,李摯禁不住吞了一口涎水,心中不禁暗笑,自己也是這世上頂尖的人物之一,什麼東西沒有吃過,居然還被秦風一隻小小的烤兔子給引誘得食指大動。
歪着打量着面前的這個年青人,似乎他做什麼事情都專心致志,從開始烤兔子開始,他便神情專注,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一次兩人的單獨面對,是李摯邀請的,他想對這個攪動了幾國風雲的人物有一個更深入的瞭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眼前這位便將從一個天下的攪局者變成一個棋盤的操控者,李摯覺得,對他的瞭解更深一些,將有利於秦國未來決定怎樣要面對這樣一個新人。
四國而立的形式已經成形極久了,各國的當權者也習慣了互相之間的習慣以及怎樣交往,但太平軍,這樣一個新崛起的勢力的行事風格卻是與老舊勢力截然不同的。
來到太平軍中僅僅兩天的功夫,李摯已經看到了太多的不同。
沒有官僚之間的那種暮氣沉沉,所有人都顯得極爲幹練,做事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有事說事,沒事走人。一件事情,從計劃開始,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到什麼時候什麼程度結束,事先都做好了預案。機構極其簡單,幾乎是一個人幹着幾個人的活兒。
如果秦風當真推翻了越國的統治,成了越國的新主,他會接下來怎麼做,是李摯很關心的問題。
“李大帥,不是我吹,您縱然嚐盡天下美食,只怕也沒有吃過我烤制的東西這樣美味的東西。”秦風打破了李摯的思索,看到對方切下兔大腿遞給自己。“因爲這些香料都是我們自制的,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先別吹,吃後再說。”李摯笑着接過兔腿,咬了一口,一種極爲特別的,從來沒有品嚐過的味道立即便在舌尖之上漫延開來,讓他馬上覺得食慾大開,不由得連連點頭:“不錯,很是不錯。”
秦風笑着自己也切下了一條兔腿,慢慢地在嘴裡咀嚼着。
“李帥,您想要與我談一談,那麼,您想知道些什麼呢?”他問道。
李摯看着秦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先前你派陳家洛靠着開平郡行軍,明顯是防了我們一手的,現在卻又要我們配合着你演一場戲,你就不怕我們假戲真做?”
秦風點了點頭:“風險當然是有的。但是您來到這裡,我就放下心來了。你們是真心誠意想要合作的。”
“爲什麼會這樣想?我來之時就說過,這一次只是純粹我個人好奇而已。”李摯微笑着道。
“您個人好奇什麼?當然不會是對個人的好奇,您好奇的是我太平軍的戰鬥力。”秦風看着李摯已經很快將一條兔腿吞進了肚子裡,又切下一條遞了過去,接着道:“以您的眼力,當然看到了,看清了。”
“不錯,我的確看到了。”
“既然看清了,您當然就要想一想,吳鑑開給您的價碼,值不值得您跟我們翻臉。拋開楚人那邊不談,光是您進攻永平郡即將要付出的代價,是不是您能接受的?”秦風道:“如果得不償失,那您爲什麼要做呢?”
李摯沉默了片刻,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太平軍的戰鬥力要超過我的想象,如果我們進攻永平郡,與你們交手的話,需要承受的代價,的確是我們付不起的。而且吳鑑現在已經是一個快要破產的大戶了,他縱然想要賣點家當來支撐這個大家,也是杯水車薪,所以我們的確會跟你們合作,程務本也大約給我們透露了一點你們的計劃,說實話,這個計劃很大膽,也很冒險,但成功的可能性也極大,這也是我白天爲什麼會一口答應陪你演這一齣戲的原因。”
“謝謝李大帥。”秦風笑道:“這就是跟生意人投資一樣,您先投了資,等這生意做大了,您自然會跟着受益。”
“這也正是我想要問的問題。”李摯的臉色嚴肅起來:“你與秦國,將來會成爲敵人嗎?”
“李大帥爲什麼要這樣問?”
李摯深深地看了秦風一眼,緩緩地道:“秦風,你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或者你現在所思所想,只是能站上這個舞臺,有機會去找閔若英了結你們之間的仇恨,但等你真正站到了那個高度之上,你的想法,你的行爲,必然會有更大的改變,私仇,便會變成一個不值一提的小事。你與楚人關係非淺,不要忘了,你是閔氏的女婿,我想要知道的是,如果我們助你登上這個舞臺併成爲主角之一,你會針對秦國嗎?”
秦風笑了起來:“李大帥,秦國現在有什麼值得我去貪念的,如果硬要說一個的話,那你們百姓的剽悍善戰算一個吧。所以,在短時間內,齊楚纔會是我更想去謀劃對付的敵人,在這期間,秦人,只會是我的朋友。”
“短時間內?這個短時間內有多短呢?”李摯追問道。
“一個國家的興旺與衰敗,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秦風淡淡地道:“不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李帥,在我擊敗齊楚之前,我是不會與秦人爲敵的。”
李摯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你要的不僅僅是向閔若英復仇,你要的是一統天下。”
“我的確是這麼想的,不但是我,閔若英也是這麼想的,曹天成也是這麼想的。”秦風肯定地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但我一定會堅定不移的往前走,其實我如果能達成這個目標,那麼我的私仇,自然也就報了。的確如您所說,在這個大目標的面前,私仇,的確只是一個小目標。”
“也就是說,最終,你還是會對付秦國的,假如你獲勝了的話。”李摯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間會很長,也許五年十年,也許我窮盡一生之力也未必能辦到。李帥,您有什麼可憂愁的呢?”秦風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也許在我有生之年,根本就不可能看到這一天,不過想想,仍然有些傷感。”李摯嘆息道。
看着面前這個質樸得像一個老農一般的宗師級高手,秦風的心裡涌起的是濃濃的敬佩之意:“李帥,你一生奔波,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所爲的是什麼?”
“當然是爲了大秦的安危。”李摯想也沒想地道。
“僅僅如此嗎?”
聽着秦風的問話,李摯想了想:“當然,也想我們大秦的子民吃的飽,穿得暖,每天晚上上牀的時候,不用憂心明天的吃食,北風起的時候,不用擔心沒有可禦寒的東西,如此而已罷了。”
秦風點點頭:“可是我知道,在當年大唐帝國時期,秦國所在的區域,並沒有衣食之憂。他們或者比其它地方要清貧一些,但絕對不像現在這樣窮苦。”
“是的,那個時候,整個大陸屬於一個帝國,互通有無,每年朝廷會向西部輸送大量的利益保證那裡的平安,但大唐四分,沒有誰還會向着敵人輸送利益的。”李摯嘆道。
“既然如此,您又有什麼可擔憂,可傷感的呢?”秦風反問道:“假如有一天,我當真要與秦國爲敵的話,那也絕對是這天下統一的最後一戰了。如果能讓百姓們有好日子過,能吃得飽,穿得暖,這不正是您所要追求的嗎?”
李摯看着秦風,突然大笑了起來,“秦風,你是一個不錯的說客,說的也很不錯,這不正是我所追求的嗎?好吧,我李摯便坐看風雲起吧,正如你所說,也許終其我這一生,你都還在與齊楚鏖戰,既然你承諾如果與我大秦如果有一戰也是最後一戰的話,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真到了那個時候,如果我還活着,或者還能幫你把腳步更加快一點。也罷,你不是要戰馬嗎?行,拿糧食,拿鐵來跟我們換吧,我很好奇,你接下來的路究意會怎麼走!”
“李帥是我見過的最深明大義的人。”秦風讚道。
“不用給我戴高帽,我也不是幾句好話便能哄騙得了的。如果你沒有真正的實力,我根本就不會與你廢話。”李摯道。
“不,這不是戴高帽,而是真心話,李大帥的確是我最敬佩的人,不是說權謀,也不是說武道,而是做人。”秦風道:“李大帥與左帥一戰之後,內傷一直都沒有好吧?”
“左立行算是你的貴人,你不因爲這個恨我?”
秦風搖了搖頭:“冤有頭,債有主,如果不是閔若英,您哪有單獨與他面對的機會。而且各爲其主,這不是私仇。李大帥,您知道我有一個朋友,替鄧樸治好了暗傷麼?您再多留幾天吧,我已經派人回去找他了。”
“舒暢?”李摯道。
“是的,或者您並不在意這一點點內傷,但我更希望您的身體康康健健呢。”秦風微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