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站在山下,仰臉看着已是近在眼前的目的地,臉上的表情卻是各異。
今天的天氣,卻是入冬以來罕見的好,雖然冷風嗖嗖的依然似乎能吹浸到骨頭裡,但太陽卻當空高照,雖然沒有多少力度,但卻讓人心裡覺得暖洋洋的,似乎並不那麼冷了。
依然是萬里銀裝素裹,但在這天上地下似乎連成一片的雪白之中,太平城卻宛如一粒耀眼的黑珍珠一般矗立在山巔。
太平城建城基本上用得都是石料,完全是就地取材,黑色的石頭是這山上的特產,質地堅硬,挖石建城,順便也將城裡房屋的地基挖出來了,算是一舉兩得。與上京城那些地方比起來,太平城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在這樣的雪景之中,聳立着這樣一處黑色的點綴,對比感卻是異常的強烈。特別是從他們這個地方看上去,這樣的一座黑城,四周基乎全都是懸崖峭壁,而城牆卻是緊挨着懸崖的邊兒建起來的,這種感覺就更讓人震憾了。
一羣人中,除開楊致,幾乎所有人都來過這裡,神色之間便顯得習以爲常的淡然,只有楊致,瞪着眼睛看着遠處的城池,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
“秦風,這便是你建起來的太平城?”懷裡抱着小武的楊致指着遠處的城池,問道。
“看起來還不錯吧?”秦風心裡充滿着得意,兩年時間,這樣一座雄偉的城市便拔地而起,現在城中,常住人口便有數萬人,如果加上依附着太平城生活的周圍的村民,已是足足超過了十萬人。
楊致的臉上是一個大寫的服氣。兩年時間,他在掙命,人家卻創下了這偌大的家業,早已成了這風雲變幻的大陸上一股重要的勢力。這一路之上,他與郭九齡的攀談之中,也對現在太平軍的微妙形式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太平軍現在與周遭的勢力相比,仍然是弱勢的。但是卻正在成爲這些博弈力量之中一顆微妙的棋子。越國不必說,現在主力正與秦國對峙,無力來對付太平軍,齊國人有力量滅了秦風,卻因爲楚國在寶清的上岸,而不得不利用太平軍來對付楚軍,隨着楚人與齊人的全面開戰,秦風的動向尤其顯得重要。而楚國,則更城要太平軍的力量來站穩腳跟,以圖開闢第二戰場,給齊人重重一擊。
太平軍身處在幾大勢力的夾縫之中,看似危若累卵,實際卻是極爲安全,他偏向那一邊,立即就會讓另一邊在戰略之上處於一個極被動的局面。
這樣的局面,給了秦風從從容容的發展壯大的機會。每過一天,他的太平軍便會強壯一分,對齊楚的吸引力便會更大一分。爭取他也就成了兩國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束輝策劃搶奪秦風的一兒一女,便是基於這個考慮,雖然齊國與在與秦風暫時形成了聯盟之勢,但雙方都清楚,這個盟藥是極其脆弱的,如果能拿住秦風的軟肋,便不怕秦風反水。豈料人算不如天算,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反而讓雙方友誼的小般有了傾覆的危險。這卻是束輝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爲什麼要叫做太平城?”楊致問道。
“我願天下太平!”秦風簡單的答道。
楊致眉毛一跳,哧的笑了出來:“你走到哪裡,那裡就血流成河,你完全就是一個殺神,還天下太平?”
“如要天下太平,我就先得變成殺神。”秦風笑道:“李清大帝當年不也是如此嗎?但隨着大帝一統天下,四方朝拜,這天下終究是太平了近千年。老百姓過了近千年的好日子,沒有當初大帝的大殺四方,何來後來的千年和平!”
“你是想學李清大帝!”楊致身體微震,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秦風,這是秦風第一次真正的袒露心跡,一時之間,倒讓楊致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我們在路上!”秦風微笑着看着楊致,“你也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楊致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我們正在路上。”
兩人正說着話,隊伍之中沉默着的洛一水,突然從隊伍裡閃身而出,猶如一道閃電,在山道之上一陣跳躍,頃刻之間就沒了影子。這些天,隨着越來越靠近太平城,洛一水是越來越沉默了。
他失憶兩年,但前些日子,卻因爲齊楚兩軍對壘,他深深銘刻於內心的那些激情澎湃的戰爭記憶被那震天的戰鼓,飛舞的旌旗,激烈的搏殺所激發,不管不顧的投身於戰場,投入到與一生的敵人,齊國軍隊的忘情搏殺之中。
慘烈的搏殺將他的記憶一定定喚醒,戰事結束,他也從一個任事不懂的傻子,重新變成了當年那個睿智的大將軍。
不,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心裡總是有些異樣的東西再牽掛着他。
“他怎麼啦?”楊致驚訝地道。
秦風聳聳肩,這兩年洛一水在山上的一點一滴,他當然是清楚的,洛一水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感受,或者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在高湖的時候,秦風大大方的延攬楊致,想將這位九級高手拉入太平軍中,哪怕兩人過去有再多的不和,但現在,卻有着共同的敵人,共同的目標,而且看起來,他也很喜歡小武。
但對於洛一水,秦風卻並沒有開口說這個話。
他覺得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淺灘,至少現在是這樣,而洛一水卻是大海之中的蛟龍,淺灘難留蛟龍,小廟難容大神。
即不延請,亦不送客,何去可從,便由他自己決定。這便秦風的決定,雖然郭九齡曾數次跟秦風說,如果能拉得洛一水入夥,對於太平軍的發展將有着巨大的幫助,但秦風卻只是搖頭。
他不得不考慮另一個很實際的問題,洛一水在越國可謂是家喻戶曉,威望很高,又因爲抵抗齊人而家破人亡,更是博得了無數人的同情,如果洛一水加入太平軍,那自己與他之間,到底是誰爲主,誰爲客?
秦風可不想爲他人從嫁衣裳。
他不請,主動性便在他的手中,而選擇權交給洛一水,留下,可以,但得接受現實,離開,也行,如今太平城中高手衆多,特別是瑛姑的到來,更是讓太平軍的頂尖戰力上了一個新臺階,可不像以前那樣單薄了。
急驟的馬蹄之聲從前方傳來,鄒正從馬上一躍而下,向着秦風行了一禮:“將軍。”
“你怎麼來啦?”秦風看着鄒正,問道。鄒正是鄒明的心腹,也是駐紮在太平城的霹靂營的重要將領。
“將軍,豐縣將將軍,呃,還有夫人平安歸來的消息快馬送回到了太平城,王郡守,葛城主等人都是大喜若狂,太平城中已經準備了盛大的歡迎儀式,特地讓末將前來報信。”鄒正喜氣洋洋的道,看了一眼秦風身邊的昭華公主,先前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稱呼閔若兮爲夫人,而不是公主殿下。
“老王就是多事,搞什麼歡迎儀式嘛。”秦風眉梢之間都是喜意,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另一套。
鄒正笑道:“今天可是太平軍的大喜日子,夫人還有公子,小姐一齊回家,怎麼不好好的慶賀一番?不僅是城中,便是周邊各村也都派出了人呢,現在太平城中可是人滿爲患了!”
秦風看了一眼閔若兮,她的臉上雖然微笑着,但眉梢卻仍然藏着淡淡的哀傷。閔若誠之死,給她的打擊看起來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想想也是,閔若兮重情重義,是那種典型的看起來堅強,其實內心極柔軟的那種女人,這樣的事,只怕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平緩過來。王厚大操大辦也好,用喜氣沖沖她的哀怨,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望山跑死馬,看着太平城近在眼前,但他們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終於到了太平城腳下,一條雖然蜿蜒曲折,但卻足足有好幾米寬的大道便出現在衆人的眼前,道路之上一塵不染,道路兩邊卻是堆滿了積雪,顯然是剛剛清掃過,而更讓衆人震撼的是,是兩道兩邊,一排排的百姓從山腳順着大路一直延伸到了頂部。
穿新衣,戴新帽,本來準備着過年才穿的新衣,今天全都翻了出來,穿戴整齊,趕到太平城歡迎秦風和他的夫人孩子。
這些人中有很多是周邊村落的,原本的這些難民,來到太平城中之後,生活安定下來,兩年的時間,他們從一無所有到現在成了小康之家,農忙時種田,農閒時也有做不完的活兒,口袋裡有錢,太平城裡也是物資豐富,大家如今都過得前所未有的舒適。
喝水不忘挖井人,老百姓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卻是最質樸的那一羣人,誰對他們好,誰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便感激誰,敬佩誰。
聽說秦風迎回了夫人還有倆寶貝孩子,太平城要大肆慶祝,一聲招呼,衆人便從四面八方蜂涌而至。
這等場面,便是見慣了大場合的閔若兮也是微微有些驚到了。
說人心,道人心,這便是人心了。那些人臉上最質樸,最真摯的笑容,卻是裝不來的。側臉看了一下秦風,心中終是驕傲起來,自己選的男人,原本就不是池中之物。
“兮兒,這裡,以後便是我們的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