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信有些絕望的看着對面的兩人,半晌,他終於再次開了口:“好,我會把我所知道的東西告訴你們,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行,你說吧!”不等束輝開口,秦風已是答應道。
“第一件事,我招供之後,還想與你單獨談一談,我不想這個人在場。”賈信指着束輝道。
秦風微怔,緊跟着冷笑起來,“好,沒問題,我給你這個機會。說第二件事吧。”
“第二件事,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你動手,不要把我交給這個齊國人。”賈信嘆了一口氣,道。
心中有些震驚,束輝答應過只要這個賈信招供,便會讓他後半輩子過上好日子,以束輝的能力,自然是能說到做到,但這個賈信,卻願意一死了之,這倒讓秦風對此人有了一絲絲歉意,但一想到自己以後必然將會與楚國兵戎相見,這一點點憐憫卻又不翼而飛。
“我也可以承諾你,一定會親手殺了你。”他冷酷地道。
門外,大柱拖着鐵棍,靠在這件冰屋之上,兩手抱着膀子,牢牢的守在門口,寒風肆虐,除去盔甲的他,竟然光着兩條膀子,露出胳膊上一條條隆起的緊綁綁的肌肉。他此刻的注意力並不在屋子裡幾人的談話內容,而是正在細細地回味着今天白天的那一戰。
這是他第一次與如此高等級的對手交手,莫洛可是堂堂的九級巔峰武道修爲呢!當然,說是與莫洛交手,那是高擡自己了,了不起自己就是一個打邊鼓的,還經常被幾位大高手交手的餘力震得如同皮球般飛來飛去,狼狽不堪,看起來極是窩囊,但是對於一個只有七級修爲的人來說,他這份勇氣已經很了不起,讓人刮目相看了,即便是束輝,戰鬥結束之後,也着實誇獎了他幾句。
七級武道修爲,在一般人的眼中,已經是極了不起的人物了,但在今天白天那三位驚天動地的決鬥之中,大柱第一次深深的明白,七級,在這些人眼中,當真如同螞蟻一般,一想到莫洛只不過是一點邊角餘料便讓自己根本無法經受得住,大柱心中便激發起無窮的鬥志。
他們能的,我也能。
與這樣的大高手性命相搏而又能活下來的機會,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碰到的,有些人窮盡一生,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這樣的體驗。而有幸體驗到這些的人,十成之中有九成九,也隨之嗚咚哀哉了。
束輝在落英山脈之中與鄧樸聯手,與重傷之餘的左立行相鬥,一場惡鬥,雖然身負重傷,卻也因此一步跨入九級行列,而在這數年之中,那一戰的體悟仍然在推動着他向前大踏步前進。
大柱的眼神有些矇矓起來,人雖然還在門前,但心神卻早已沉浸在白天的那場戰鬥中的每一個細節,絲絲內息流轉,裸露的皮肉之上,一道道氣息如同波紋一般盪漾,他靠着的冰屋部分,慢慢地開始融化,一滴滴水珠啪啪的掉落到了地上。
陸一帆飛快的奔了過來,走到近前,看到大柱的狀況,不由一怔,將軍的這位親衛統領,竟然在此刻進入到了一個悟道的狀態之中,愕然之餘,他伸手招來幾名親衛,低聲囑咐了幾句,幾名親衛立即呈環狀將大柱圍在了中間。
陸一帆一掀簾子,走了進去,內裡,三人的談話,似乎已經進入到了尾聲,其實主要是束輝在問,而那賈信作答,秦風則沉着臉坐在一邊。束輝所問的,全部是東部邊軍之中那一支神秘部隊的相關事宜。這是束輝一直想要得到卻又無從下手的一份情報,其珍貴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那曾是一支讓大齊軍方頭痛不已的特別部隊。現在,束輝終於掀開了那層神密的帷幕。
“李將軍!”陸一帆走到秦風面前,抱拳行了一禮。
“什麼事?”
“於超將軍差人回來說,順天軍和楚軍似乎有撤軍的跡象,於超將軍已經帶了人靠過去了。”陸一帆有些興奮地道:“我們是不是需要準備一下,對手既然想撤退了,我們豈有不趁機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秦風哧的一笑,“順天軍如果撤軍,必然是楚軍斷後,你想去一腳踢在鐵板上嗎?他們要走便讓他們走吧,無所謂,他們想去的地方,我也很清楚。”
“啊?”陸一帆一怔。“您知道?”
“除了寶清,他們還能去哪裡?”秦風冷笑,“你派人去告訴於超,遠遠的綴着監視就可以了,你呢,整頓部隊,牢牢地扼守住水布埡即可,等到我們的後續部隊抵達之後,我們便直取長陽郡城。”
“遵命!”陸一帆連連點頭。
陸一帆轉身走出了冰屋,束輝也從賈信對面的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能知道的,現在我都知道了,相信你也聽清楚了。”
秦風點了點頭,右手一擺,示意束輝道:“這個人已經實現了他的承諾,現在是我來兌現我的承諾的時候了。”
束輝會意,走向門邊,一手揭開簾子的時候,卻又回過頭來,看着秦風道:“其實這個傢伙無外乎就是想要來離間我們之間的關係罷了,這一點用屁股也能想到。”
“你覺得我是那種意志能輕易被別人動搖的人嗎?聽聽何妨?言而有信,是我做人的原則。”秦風笑道。
束輝嘿嘿一笑,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風,道:“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給你,我現在呢,要去好好的睡一覺,明天一大早,我便要走了。這一次來,倒是收穫頗豐。不但能跟莫洛交手,還撿了這麼一個寶貝。對了,把太平坊的總部搬到長安的事情,你當真不考慮麼?”
“想也別想!”秦風斷然拒絕。
束輝哈哈大笑聲中,掀簾而出。一出門,看到大柱的模樣,他也與陸一帆一般無二的吃了一驚,“又一個怪胎,這樣的狀態之下,居然也能進入悟道之中,嘿嘿,居然還修練得是外門功夫,有趣有趣,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果然是秦風看重的傢伙。”
想起當年自己在落英山脈之中的經歷,束輝連連搖頭。這個大塊頭一身橫練功夫,原本只不過是七級,如果這一次悟道有成,跨入八級,可就要開始內外兼修了,前途倒也是不可限量。
屋內,秦風與賈信兩人四目對望,死一般的沉寂。此刻的賈信,眼中的絕望氣息早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平靜。
秦風不說話,只是看着對方,半晌,賈信才低聲喃喃的道:“秦將軍的事情,我們也有耳聞,但真正沒有想到,你還會活着,竟然還走上了與大楚對抗的道路。”
“安陽城中,一千多名兄弟的血豈能白流?”秦風冷笑:“人都死了,還要給他們安上一個叛國變節的罵名,讓他們的靈魂也不得安寧,如此顛倒黑白,豈有天理?我秦風這一輩子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定然要替他們討一個公道。”
“秦將軍,你可曾想過,不管朝廷對他們怎麼樣,他們,包括你,可都是楚人。”賈信看着秦風,誠懇地道:“我想,只要將軍願意迴歸,朝廷定然會願意接納你。”
“接納我?”秦風大笑起來,“接納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那九泉之下,我的那些兄弟定然死不瞑目。楚人?齊人?越人?秦人?你別忘了,百餘年之前,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名稱,他們被稱做唐人。”
似乎聽出了秦風話語之外的意思,賈信眼中露出了震驚到了極致的神色,半晌,臉色略略有些發白的他,似乎回過了氣。
“秦將軍,你現在如此與大楚爲敵,可曾想過昭華公主的感受?如果不是你,我大楚的第二戰場便已經開闢成功,在伐齊大業之中,便已佔得先機。朝廷或者對你不起,但昭華公主對你可是情真意切,死而無悔的,你可知道,事發兩年了,上京城中的昭華公主仍然在爲你披麻戴孝,****誦經超度?”
格格兩聲,秦風坐着的椅子嘩啦一聲散了架,秦風霍然站起,轉過身去,背對着賈信,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卻是一言不發。
“你可知道,昭華公主今年剛剛爲你誕下一雙兒女,他們身上可都流着大楚皇室的血,可你現在正在做的,卻是在挖大楚皇室的根,你,當真要這麼做嗎?”賈信不失時機的緊接着道。
秦風霍的轉過身來,不敢置信的瞪視着賈信,“你說什麼?”
“昭華公主爲你生下了一雙兒女,一男一女,龍鳳胎。我先前一直呆在程帥身邊,這些事情,都是我從程帥那裡聽來的,秦風,看在昭華公主的份上,看在你一雙兒女的份上,放棄齊國,迴歸楚國吧,此一時也彼一時,現在我想,皇帝陛下一定會非常樂意看到你重歸朝廷的。”
秦風木然呆立,久久沒有言聲。看到秦風的模樣,賈信的臉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是的,他快要死了,而且在死之前還出賣了楚國的利益,但他也爲楚國做了最後一件事情。只可惜秦風還活着的消息,自己無法送出去,如果秦風當真願意迴歸楚國,那麼對於失去了順天軍的楚國來說,或者還是一件大好事。
江濤將軍已經發現了端倪,只是還不知道秦風竟然還活着,但可以想見,接下來江將軍一定會往這個方向努力的。
自己已經在齊國與太平軍之中撕開了一條小小的裂縫,以後如何,便看天意吧。他伸手從桌上拾起了秦風的鐵刀,橫刀於頸,微笑着用力一勒,鮮血狂噴而出,卟嗵一聲,他重重的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