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大口淤血,鄧樸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是將傷勢穩定住了。當時他與郭九齡比拼到最後關頭,那凌空下擊的一刀,讓他當真是到生死關頭走了一遭,至今思來心有餘悸,郭九齡雖是強弩之末,但亡命而爲,與自己相差並不太多,那一刀所帶來的死亡氣息,即便鄧樸是沙場宿將,仍是在那時,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傷勢有些嚴重,眼下的自己,實力足足下降了一個等級,更爲可慮的是,那最後一刀所蘊含的古怪內力,仍然絲絲縷縷地纏雜在自己的身體之內,與自己的內息糾纏在一起,剛剛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不過是驅除了三分之一,這讓他心中的警惕大大提升,想要將這股古怪的內息完全驅除,只怕要花上月餘功夫,越來後來,便會越難。
現在他想起來最後那凌空一擊的人是誰了。作爲秦國邊軍的副帥,秦風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這些年,這個傢伙帶給了秦軍太多的傷害,在秦國邊軍之中,也是一個讓人談之色變的人物。開戰之前,來自雍都的卞門的卞正不是去殺他嗎!鄧樸臉上浮起一絲冷笑,這個秦風出現了,那卞正自然就大不妙了。心中不由涌起幸災樂禍的感覺,鄧氏,卞氏,本來就是秦國最大的兩個豪門,兩家相爭,從朝堂到地方再到軍中,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卞正是這一代卞門之中比較出色的一個,如果死在秦風手裡,對鄧氏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將軍,用點吃食吧!”看到鄧樸站起來,一邊的一個秦人走了過來,將早已準備好的吃食遞了過來,是剛剛打來的野味,烤熟了灑上些鹽巴,聊以充飢而已。
接過烤肉,鄧樸盤膝坐下,將烤肉撕成一條一條,慢慢地咀嚼起來,李大帥與左立行硬拼一場,受傷極重,肯定是要回返雍都了,臨走之時,讓卞無雙率部攻打安陽郡,而讓自己帶人來捉拿昭華公主,本身就是一個平衡的表示,因爲兩件事情對秦國來說,都非常重要,秦國鄧卞兩氏相爭,別說李摯了,就是皇帝陛下,也是樂見其成,如果兩家相見甚歡,只怕皇帝陛下就要大不安了。
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兩家纔在任何地方都鬥得不亦樂呼,在邊軍之中,鄧氏大佔上風,卞氏弟子這些年可折損了不少,不過自己做得漂亮,讓卞氏無話可說,說起來那個秦風還真是幫了自己不少忙,如果這一次他當真又宰了卞正,那可真得好好感謝一番,想到這裡,鄧樸不由得笑了,怎麼感謝呢,嗯,便讓他死得痛快一點吧,就不再折磨他了。
秦國邊軍可一直想這個傢伙抓住,一寸一寸的剮了呢!
郭九齡肯定是不行了,這傢伙自己要找死,那也沒有辦法。接下來的那些護衛昭華公主的人,在他眼中,不過都是阿貓阿狗一般的人物,不值一提,就算那個秦風棘手一些,但也不過爾爾了,雙方的實力已經決定了最後的結果。
“吃完之後,我們要趕緊上路了。”三兩口將烤肉吃完,鄧樸拍拍手站了起來,“時間已經過了小半天了,再長,可就不好追蹤了。昭華公主一定要拿住,絕不容她走脫。”看着自己還剩下的三個手下,鄧樸道。雖然只剩下了三個部下,而且個個帶傷,但已經足夠了。
“是!”三名手下看到鄧樸站起來,紛紛丟掉了手中的食物,大聲應命道。
四人舉步欲行,安靜的林子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咳嗽。聲音很輕,但聽在鄧樸的耳中,卻猶如明天霹靂一般,擡起的腳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久久沒有放下,半晌終於落下來時,身形卻是微微一個踉蹌。
“左帥!”他的聲音帶着微微的苦澀。
一株大樹之後轉出一個人影,臉色微白,以手扶樹,似乎羸弱不堪,全身衣衫在山風的吹拂之下如波浪一般抖動,瘦削的身影好像隨時就會被一陣大風颳走,但就是這樣一個人,隨意地站在那裡,在鄧樸的眼中,卻像是一座大山,讓自己無法直視。
“咳咳,你們哪裡也去不了。”左立行看着鄧樸,臉上有着嘲諷的笑容:“李摯太高估自己,也低估我了,想要我死,那是哪麼容易的事情。”
“左帥,你自己的傷勢你自己清楚。”鄧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你及時覓地療傷,能夠再爲自己續幾年命也未可知,有了幾年的時間,說不定就會奇蹟,你當真要將命送在這落英山脈之中嗎?”
左立行又咳嗽了起來,“正如你所言,我自己的傷勢自己很清楚,續幾年命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樣讓我苟顏殘喘地活着,倒還不如死了的好,不過在臨死之前,拉上你們來作陪,倒也是一件不亦快哉的事情。”
鄧樸臉色大變,“左帥不要以爲我便可以隨意魚肉?”
左立行笑了笑,“雖是強弩之末,但對付你們還是綽綽有餘。”
鄧樸身後,三名忠心耿耿的部屬搶上前來,攔在鄧樸的身前,“將軍快走,我們掩護。”
鄧樸卻沒有動,他很清楚,哪怕左立行現在重傷在身,但在他的面前,逃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對於一名宗師來說,不發則已,一發動則必然是致命一擊,如果自己四人合力,能擋住左立行這一擊,便還有僥倖脫逃的機會,必竟對手已經受了重傷,但如果合四人之力還是無法擋住對手,逃也根本逃不掉。
他不再多說,深吸一口氣,身體微蹲,兩手箕張,左右如同挽着重物緩緩向中間擠壓而來,麾下三名部屬眼見此情此景,心知鄧樸這是要拼命了,各自怒吼一聲,蓄集了全身之力,在鄧樸身前形成了一個三角形的品字陣形,他們本就是軍中將領,行動之間,自然而然地便帶上了軍陣的意味。
品字形的陣容,進攻時有鋒銳,防守之時亦有層次,而鄧樸位於最後,即便左立行連接殺了他們三人,到達鄧樸面前之時,氣勢也必有衰減,力量也會減弱,而他們四人之中最強的鄧樸便有反擊得手的機會。
將軍說過,只要能撐過第一擊。
左立行臉上的微笑更濃,殺了這四人,特別是鄧樸之後,昭華公主的安全便可以得有九成的安全了,大半天之前,他感受到了秦風那凌厲一刀所特有的氣息,知道秦風也已經趕到了這裡,這個自己麾下的第一悍將,總是能給自己意料之外的驚喜,有了這樣一個人護送昭華公主,自己也可放心了。
他向前跨出了一步。
雙方之間本來相距着數十米的距離,但左立行似乎只踏出了一步,便驟然之間到了第一人的面前,簡簡單單一伸手,便將第一人拎了起來,重重地砸向後面兩人。
後方兩名將領怒吼聲中,手裡的一刀一槍毫不猶豫地向前捅出,絲毫不顧及身前同伴的死活,事實上他們也很清楚,同伴在被左立行抓住的時候,早已經死了。
一刀斬下,身體一分兩半,一槍刺出,半截身體血洞爆開,但就在這一霎那,同伴爆發而出的慘叫讓兩人微微失神。
同伴沒有死,左立行沒有殺他,他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但也僅僅是一霎那的時光,兩人手中的刀槍仍然持續向前,刺向眼前帶着山一般壓力的身影。但左立行需要的就是這一點點的凝滯,兩手伸出,握住了刀尖,抓住了槍頭。
巨大的無可匹敵的壓力立即如海潮一般噴涌而來,槍桿倒插,刀柄回撞,卟卟兩聲,盡皆沒入兩人胸膛。
兩人的眼睛死魚一般的凸出,原來,這便是宗師級武者的力量。
在刀槍反撞出身前部屬身體的那一霎那,鄧樸吐氣開聲,雙拳重重向前擊出,他需要的也只是這麼一點點時間,連殺三人,左立行還是在氣息之上露出了可乘之機,死與活,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嘿的一聲,這雙拳彙集了鄧樸畢生的功力,沒有絲毫的保留,也沒有給自己留任何的後手,他在年初剛剛跨進九級的門檻,本身全是這天下有數的高手,但在左立行這樣宗師級人物面前,知道只要有一點點的其它的念想,必然便是一個死字。
一隻手掌搭在了鄧樸的拳頭之上,如山一般的壓力隨即而來,怒吼聲中,鄧樸手臂之上的衣裳盡皆震裂,但仍然無法阻止對方的勁力一點一點的推進。
全身骨骼發出啪啪的脆響,雙腿漸漸彎曲,鄧樸只覺得無法呼吸,眼前陣陣發黑,喉嚨之中,腥甜陣陣上涌。
一股絕望頓時涌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