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躊躇滿志的進攻,頃刻之間便被瓦解,擊敗他們的只是區區幾十個小小的罐子而已,戎山友看着退回來的士兵,倒抽了一口涼氣。
慘叫之聲響徹天地,沒有人死亡,但只怕比死了還要難受。被那些粉末沾到的人,裸露的皮膚之上起了一層亮通通的水泡,奇癢入骨,受創者不停的伸手去抓撓這些水泡,水泡一旦破損,便流出一些黃水。黃水流到哪裡,哪裡便再起一層這樣的水泡。
這是中了毒!
不僅是戎山友又驚又怒,聞訊趕來的莫洛也是勃然大怒,戟指着山上破口大罵,怒不可遏。
“把他們的手都捆起來,不要讓他們去抓撓,然後將他們浸到水裡去。”
畢竟是見多識廣,莫洛大聲地下達着命令,捆起手腳的士兵被浸到水裡,只剩下一個腦袋浮在水面之上,那種奇癢如骨果然就輕鬆多了,哀嚎之聲漸漸小去。
“進攻,繼續進攻!”莫洛轉身,對着戎山友厲聲道。
一團團火球從山腳之下被投石機彈起,飛到了千柳山的陣地之上,戎山友拿出了全身解數,或者是舒神醫的陶罐給了他啓發,他找來了大批的陶罐,內裡灌上火油和枯草,點燃之後用投石機投擲出去,不長的時間裡,他就把千柳山變成了一片火海。
火勢剛剛減弱,順天軍已經吶喊着,踩着燒得滾燙的山石,向着山上衝來。
野狗滿臉憤怒的從藏身的洞中衝了出來,對於敢死營的老兵來說,對於火攻,自然是早有準備的,陣地之上,早就挖好了一個個藏身的洞穴,千柳山半截戳在河裡,山上自然也不缺水,前期準備也早就打了井,挖了蓄水池,將其灌滿了水。火攻雖然不會讓山上的兵力有所損傷,但仍然讓人不好過。
熊熊燃燒的火焰讓人呼吸困難,關鍵是,戎山友雖然沒有毒藥,但卻也在罐里加了不少的佐料,點燃之後,滾滾濃煙將整個千柳山籠罩,奇怪的味道,讓山上每一個人都感到了強烈的不適,眼睛幾乎無法睜開,淚流滿面,咳嗽不止。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戎山友的手段的確很有效,但卻漏算了一樣,風。
風是從山上往下刮的。雖然不大,但依然讓戎山友的手段效果大打了折扣,甚至殃及到了山下準備進攻的順天軍。
這便出現了戰爭史上的一個奇蹟,山上的人咳嗽着,流着淚,提着大刀從洞洞裡鑽出來,而山下吼着的進攻者也一邊吶喊,一邊咳嗽,一邊流着淚向上衝來。
野狗是最後藏進洞中的那一個,所以這個時候,看起來他也是最慘的那一個,身上的盔甲更黑了,臉上更是看不見原本的顏色,黑糊糊的,只剩下兩排牙齒還是白的,揮舞着大刀,一邊流着淚,一邊大聲叫囂着。
“****的好不要臉,老子要砍光他們。”吼這話的時候,他渾然忘記了剛剛自己才發動了一場生化戰爭,上千名受傷的順天軍士兵此時還浸在河水裡,忍受着那癢到心裡的快感呢!
他嗥叫着衝了出去,在他身後,一排排的太平軍士兵衝了出去。
大火歇滅,濃煙散去,天空露出了本來的顏色,無數星星重現天空,彎彎的月兒將柔和的光芒灑將下來,映照在山坡之上,一層又一層疊着的屍體之上。
野狗高舉着大刀,腳下踩着一具屍體,正在張狂的大笑,他的身後,更多的太平軍跳躍着,歡呼着,順天軍又一次瘋狂的進攻被他們砍了回去。
千柳山依舊堅不可摧。整整一天的進攻,戎山友使盡了渾身解數,千柳山上的敵人,卻仍然牢牢地扼守着他們的陣地,別說攻克整個山峰,他們連太平軍的第一道陣地都沒有攻克。
戎山友已經將他所知的所有攻擊手段都使用了一遍,對於他來說,他只剩下最後一招了,也就是順天軍最原始的手段,拿人命填,用十條命去換對方一條命,如果不行,那就拿二十條。
因爲莫洛下達的命令仍然是繼續進攻。
如果從專業的角度來看,戎山友是不贊成的,如此大的傷亡,再打下去,即便拿下了千柳山,那順天軍還剩下什麼?吳昕辛辛苦苦大半年攢下的這點家當,全部就毀在這裡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駐紮在正陽郡的由張簡所率領的越國正規軍必然聞風而致,這可不再是莫洛發動起義的最開始,越國上下毫無防備的時候了,他們將要面對的是越國最精銳的軍隊。
戎山友現在已經確定,他們面對的肯定是齊國的正規軍,唯有正規軍,纔會有如此多的應對攻堅的手段,對手似乎對自己每一套進攻戰術都瞭如指掌,而且事先便做好了有針對性的佈置。
“進攻,繼續進攻!”戎山友咬着牙,下達了再一次進攻的命令,這一次進攻的,又換成了炮灰青壯輔兵營。
踏着前人的屍體,淌過沽沽流動的血溪,又一波進攻,在山上士兵的歡呼聲中,又開始了。而千柳山上,新一批輪換的士兵走上了前沿陣地,替換已經打了一天的傢伙們,唯一沒有退下陣地的,只有指揮的野狗和大柱。
秦風盤坐在鷹旗之下,對於山下的戰鬥,並沒有太多的關心,這樣的地形條件,這樣的對手,他根本不擔心野狗會失手。
他在等待着,調息,運功,讓自己的身心達到最佳狀態,便是他現在致力去做的。
李超匆匆走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果然來了。於超,按照先前的佈置,你去吧。”秦風站起了身,對李超道。
李超點了點頭,轉身飛快離去。
秦風仰天,看着明亮的月光,深深的作了幾次呼吸,也轉身,向着後山大步而去,在他身後,一百名一直沒有參戰的敢死營老卒,默不作聲的提着刀,跟在他的身後。
站在崖頂,河面之上一覽無餘,秦風能夠清晰地看到,河面上一個個小小的人頭,正在迅速地向着千柳山接近,攀上峭壁,露出頭來,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着。而在河面之上,另一人,在此時,腳下踩着一根木片,卻快逾飛箭,飛速而來。
莫洛,他根本就不屑利用河水隱藏自己的身形,而就這樣大搖大擺的渡河而來,接近崖壁,騰身而起,腳在光滑的崖壁之上一點便躍起數丈,數個起落之間,他已是飛上了崖頂。而此時,那些黑影還正在半山之上努力攀爬着。
莫洛這樣做,倒也不單純是爲了炫耀自己的功夫和膽量,從千柳山上敵人的表現來看,是相當專業的,如此專業的敵人,不可能不在後山設防,他如此囂張,亦是爲了吸引對手的注意力,爲自己正在攀崖的手下作掩護。只要多達數百人的這支隊伍能夠上得山來,在自己的率領之下,千柳山必破無疑。
他沒有遇到任何的阻攔,似乎對手根本就沒有在後山作任何的防備。
他雙足站定,第一時間,便看到了對面的秦風。
“順天王,你終於來了。”秦風笑着,手指彈動,一堆堆篝火相繼燃起,頃刻之間便將崖頂照得透亮。
在莫洛的對面,不僅站着秦風,還站在上百名士卒,這些士卒結成了一個陣勢,與秦風相距大概三步之遙。
“你以爲就憑着你和這些小卒子,就能擋住我前進的步伐?”莫洛冷笑着,緩緩取下了背在身上的碩大的穿雲弓。
“天下本就由這些藉藉無名的小人物組成,順天王,不要輕視任何小人物。”秦風笑着,一寸一寸舉起手裡的鐵刀。“他們會給你一個驚喜。”
似乎是在迴應着秦風的話,百名老卒一聲呼喝,手中鐵刀整齊劃一的舉起,不是向前,而是分成了兩半,各自向左右斜跨出一步,手中大刀斜斜劈下。
隨着這一百柄大刀落下,站在最前方的秦風卻是氣勢暴漲,手中本來黑沉沉的鐵刀,瞬息之間便亮了起來,一道寒光在刀上不停遊走,發出清亮的吟聲。
莫洛的眼睛亮了起來。
“有意思!”他驚歎道,“聽聞大楚有一支隊伍叫敢死營,能聚集普通士兵爲陣對抗高手,敢死營完蛋了,本以爲這門技藝已經失傳,想不到竟然在這裡又看到。”
秦風大笑,“順天王,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敢死營。我們曾以千人聚陣與宗師相抗,你不過是九級巔峰,百人足矣!”
“是嗎!”莫洛嘿嘿一笑,“我倒想試一試。想不到敢死營居然還有幸存者,居然還流竄到了大越,真是奇哉怪也!
“這天下你想不到的事多了!”秦風哧笑道。
“你是誰?從來沒有聽說過敢死營有九級的高手,這些敢死營餘孽又爲何聽憑你驅使?”莫洛的手輕輕地撫過弓弦,問道。
他並不太在意對手,千人對抗宗師或者有可能,但自傲的他,距離宗師也不過一步之遙,百人之陣,他尚且沒有放在心上。
“本將李鋒。”秦風眨了眨眼睛,“有幸與順天王一戰。”
“那今天便是你最後一戰!”莫洛緩緩舉起了手裡的鐵弓。
一聲慘叫之聲響起,不是來自崖上,而是來自崖下,莫洛的臉色微變。
“這只是開始!”秦風大笑着,一刀劈出。在太平城裡,他隔三岔五便要與洛一水打上一架,可不僅僅是爲了磨鍊自己的內力,在聽到莫洛聚兵造反之時,他便料到,遲早會有這麼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