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連順從一邊的櫃子上抓過來一瓶酒,旋開蓋子,咕嘟咕嘟地連喝了幾大口,臉上立刻變得潮紅起來.咚的一聲將酒瓶子頓在小桌上,看着秦厲道:”這天下從來就沒有能永久保守的秘密,你可知道,我在這裡過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你可知道,多少個夜晚我被從惡夢之中驚醒,在夢中,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士兵破門而入,將我五花大綁地拖走?”
秦厲微笑着道:”可你依然做得很好.這兩年來,我們向桃園,武陵派出了很多的人手,熬得時間最長的,不過一年.而你,已經在這裡呆了整整四年了.不但爲我們收集了無數的有價值的情報,更是一步步地穩妥地再向上走,你收集的情報的價值已經越來越大了,所以,這纔有了我專門跑一趟的理由.”
“只見着強盜吃肉,哪見着強盜捱打?”孔連順哀嘆道.
“我知道.”秦厲笑着提起酒瓶,喝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巴:”好酒,明國生產的燒刀子,不負其名.孫連順,你經歷過的,我都經歷過.時間一長,你自然就習以爲常,安之若素了.”
“四年了,時間還不夠長嗎?”孔連順瞪着通紅的眼睛看着秦厲.
“我幹這一行已經足足二十年了,前十年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再五年,我便習已爲常,這五年,我如果不做事,便會坐立不安.覺得人生甚是無聊.”秦厲笑咪咪地又喝了一口酒,臉色亦顯得紅潤起來.”孔連順,你比我優秀,你比我做得好多了,我覺得你進化到我這個階段,興許只需要十年就可以了.”
孔連順厲聲道:”我不想過你這種日子,我只想與我的親人團聚在一起平平淡淡地就好了.”
秦厲看着孔連順,”你要清楚,在你的經歷之中,你的家人,都在常寧郡被那些貪官污吏給迫害致死了,當然,如果你想,我也可以編個理由將他們給你送回來,讓你們團聚如何?只要理由合適,瞞過明人也不是不過能.”
看着秦厲臉上詭異的笑容,孔連順頹然道:”不,不,便讓他們在長安好好的生活吧,我不想他們與我一起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秦厲臉上的笑容和熙了許多,站起身來,走到孔連順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纔是正理,男人嘛,就該在外面找拼,給老婆孩子掙一個光明的未來是不是?孔連順,這是一場誰也躲不過去的劫,平靜的生活,哪裡有平靜的生活?你以前在昌渚,與世無爭,還不是一樣被捲入了這亂世之中落得一無所有?是被動地被這個劫吞沒,還是勇敢地參與進去努力地去改變自己那岌岌可危的未來,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看着孔連順的臉色,他大笑起來:”你知道嗎?我現在甚至期盼着你能在桃園,武陵替我們建立起一個諜探網絡起來.”
孔連順冷冷地看着他:”你如果想我早點死的話,這樣做,的確能很快達到目標.你可知道,昌渚現在是兩國商人云集,同樣的,也是明國國安部最爲關注的地方,在這裡,隨時隨地都有暴露的可能.”
“這個隨你的意,我並沒有硬性的要求,或者一個你,便能勝過無數無用的諜探.”秦厲點點頭道.”早前你的報告中說,田氏已經向你發出邀請想與你結盟?”
“什麼結盟,不過是在昌渚幹不過我,想變個法子併吞我罷了!”孔連順冷笑道.
“以田氏的勢力,爲什麼沒有強行動手呢?”
“因爲桃園郡守賁寬似乎很討厭田氏,所以在這裡,田氏不敢動粗.”孔連順答道.
秦厲想了想,”答應田氏,但有一條,昌渚的酒樓經營權,管事的必須是你,而不是他們田氏的人.田氏想要的不過是錢罷了.”
“你瘋了?田氏是什麼你不清楚嗎?田真在國安部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田氏酒樓便是國安部最大的諜探窩子.”
秦厲冷笑一聲:”如果不是爲了這個,那倒是真不用理他們,一個田真,可比賁寬有價值多了.如果你能藉着這條線攀上田真,那對於我們來說,纔是意外之喜.”
孔連順臉色蒼白起來:”讓我走到田真的面前,你是怕我不死嗎?”
“放心.田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對付.”秦厲冷笑.”至少我認爲,你一點兒也不比他差.我們並不是要你去專門刺探什麼情報,但你要清楚,只要你能結交上這樣的人物,在與他們平常的交往之中,便能得到許多我們想盡辦法也得不到的東西.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能與田真交往的人,又有那一個不是有權有錢有勢的?他可是大明第一流的權貴.”
“我明白了.”孔連順垂頭喪氣地道.
“但是不要急,這事兒,要拿着架子,先讓他們欲求而不可得,既然有賁寬在後面站着,你自然可以要求得更多.”秦厲哧哧地笑着,”愈是得不到的,他們就愈會珍惜.”
“即便我加入了他們,只怕也不可能就接近田真吧?說到底,不過一個酒樓老闆而已.”
“事在人爲嘛,我們並不急.一急就會壞事.”秦厲道.”但不走出這第一步,你永遠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是吧?”
孔連順站了起來,走到一邊的櫃子裡,從內裡拿出了一樣東西,放在了秦厲的面前.
“與其現在就期盼與田真這樣的人拉上關係,倒不如先來一點現實的,有可能實現的事情.”
秦厲打開面前的卷軸,看着卷軸上畫着的一個少女,”這是誰?有什麼來歷?”
“這個女人叫做樊小妹.與他的家人當年一起被齊國擄掠到了常寧郡,因爲生活艱難,他家又遇上了很大的問題,所以這個女子便被賣給了一個常寧郡的富商,據說後來又被送到了長安.”孔連順介紹道.
“她有什麼背景嗎?”秦厲端詳着畫軸上的少女.
“這個女人的哥哥叫樊昌.”孔連順看着秦厲道.
“樊昌?明軍駐昌渚縣的領兵將軍?”秦厲眉毛一挑,眼中的神色立刻便興奮了起來,”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並且有了這個女子的畫像的?”
孔連順道:”我剛來昌渚的時候,開了一家小飯館,那時的樊昌還只是一個校尉,有時候會做東請他的那些外地麾下來我這兒吃飯,一來二去,便與他熟悉了起來.攀談之中他知道我也是從常寧郡九死一生逃回來的事情之後,便與我說起了此事.他很心疼他這個小妹,一直也沒有放棄尋找樊小妹的念頭.那時的我,自然也不敢說能幫他,因爲這與我的身份不符.後來他來的漸漸少了,我也就淡忘了此事,或者他也只是覺得與我同病相憐再說起此事吧.”
秦厲滿意地點點頭:”你做得很好,如果你當時就起了拉攏他的心思,大包大攬地應承此事,只怕就會讓人懷疑了.一個逃民,怎麼可能幫上這樣的忙呢?瞧,孔連順,我就說你心思縝密,天生就是幹這個的料吧?看起來事情的進展,就在這一年之中羅?”
“正是.”孔連順點了點頭:”今年初,我的小飯館已經變成了如今的大酒樓,他也升職成了將軍,嘿,他升職倒是極快的,現在已經是駐紮昌渚統兵三千的將領了.他仍然是宴請他麾下的外地將領來我這兒吃飯,席間,我巧妙地提到了此事.”
“嗯.”
“我跟他說,現在我認識了許多來自長安的商人,或者這些人,能幫他打聽一下他的妹妹的情況.”孔連順道.
“過渡自然,不錯不錯.”秦厲拍掌笑道.
“他聽後自然是大喜,這些年來,他也拜託了許多人去打聽他妹妹的消息,但始終是一無所獲.”孔連順道:”聽到我的這話之後,立即便找了畫師,將他妹妹的畫像畫了下來,不過這副畫像已經是幾年前的了,樊昌說有九分像.”
“幾年前的像啊!”秦厲沉吟道:”女大十八變,只怕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了嗎?這可有點難度?”
“找個人而已,鬼影兒做不到嗎?”孔連順譏誚地看着他:”樊昌可是駐昌渚的將軍,這裡是明軍與齊國對抗的第一線,這樣的一位將軍,手裡掌握的信息,只怕遠遠不是一般的將軍可比的吧?如果能找回這個女子,樊昌只怕便會將我視做大恩人,我與他結交便自然而然地可以更深一步的進行下去了.”
秦厲哈哈一笑:”行,這個女子,只要她還活着,我便一定能找到她.並且讓她發揮出該發揮的作用,等找到了這個女人,會有一個真正的齊國商人將這個消息帶給你的.”
“那就好.”
“孔連順,不用這麼愁眉苦臉的,勝利一定會是屬於我們大齊的,再熬上幾年,等到我們大齊渡過了眼前的困境,我們便會嚮明國開戰,將他們徹底消滅,將整個大陸一統到齊國的龍旗之下.”秦厲道.
“我沒有你那麼樂觀!”孔連順搖了搖頭:”雖然我也希望你們能勝利,因爲只有這樣,我才能擺脫眼前這樣的膽戰心驚的生活,才能與我的家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