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是一名優秀的騎兵斥候,雖然還只有二十五歲,卻已經有了十年的軍齡,十五歲那年,他的父親在戰場之上戰死之後,他便頂替了他父親的職位,進入到了火鳳軍中.
大楚的火鳳軍有十萬,這是楚國最爲核心的保護力量,但即便是在火鳳軍中,也是有分別的,最核心的戰力大約有一萬人.他們纔是火鳳軍的靈魂.與其它的火鳳軍都是從各地精選出來的精銳不同,這些人,都是世代在火鳳軍中服役,爺爺退役了,兒子頂上,兒子沒了,孫子頂上.這樣的家庭,只會在家裡留下一個男丁來保證子嗣不會斷絕,當然,也是爲了保證能生出更多的後代來保證這支軍隊後繼有人.
這種傳統從閔氏還只是南方的一個大軍閥的時候,就開始了.他們類似於後世的一種軍戶,但他們所享受的權利,自然不是後世的軍世所能比擬的,這些人,即便是一個普通的士兵,他能拿到的福利和享受的待遇,也比普通軍隊的一個校尉要強得多.
世代的傳承,保證了他們絕對的忠誠性.從他們生下來的那一刻,他們耳聞目濡的,言傳聲教的,都是忠於閔氏一族.
這些人由皇族親自掌握,外人並不清楚,他們入伍,也要從一介小兵開始幹起,一點一點的從底層開始打磨,當然,他們升官的速度,遠不是其它徵召而來的火鳳軍士兵能比擬的.一代代的傳承下來,以致於十萬火鳳軍中,幾乎所有的軍官,都是由這樣的一批人再擔任.
他們的戰鬥力勿容置疑,他們的忠誠性可加無可否認.所以當秦風在從閔若兮口中知道了這支部隊的真實面貌之後,就沒有了一點點的想策反他們的心思了.對付他們,只有一種手段,那就是消滅.
季承二十五歲,但卻是一名校尉了,戰鬥經驗極其豐富,這一次他負責的是刑州方向明軍的動向,現在他們成了一支孤軍,季承自然知道事情的兇險性,如果不能及時地找到過河的手段,和適宜過河的地方,等待他們的,必然是明軍的圍攻.
他知道事情的兇險,但卻並不服氣長官對於明軍烈火敢死營這支騎兵的評判.他的長官,那名已經四十出頭,長一臉大鬍子的牙將,對季承說明軍的烈火敢死營是這個世界之上最強悍的騎兵,沒有之一.
季承覺得自己麾下的這些斥候騎兵才配得上天下最強悍的騎兵.
季承雖然年輕,但卻是當年跟着閔若英遠征過齊國的傢伙,那一仗雖然敗了,但他卻是因爲在這一仗中表現卓異,而連升了數級,當成了校尉的,要不然,以他的年齡,恐怕還是熬上好幾年到三十歲左右纔有希望.
他親自帶着五十名斥候前探,按照上峰的意思,前探十里就已經足夠了,但現在,他已經前進了二十餘里,內心深處,未嘗沒有想過要是能碰上明軍騎兵的斥候那就可以真刀真槍的較量一番的意思.
雖然按照上頭的說法,明軍隔着他們至少還有兩到三天的距離,但也許能碰上斥候隊伍,作爲斥候的他明白,有時候爲了確保大軍的安全,斥候們前探上百里甚至更遠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報着這種心思,他已經超過了將領給他規軍的距離一倍有餘了.
與從外徵召而來的士兵不同,季承從小就接受着各種嚴格的軍事訓練,像騎射這樣很高端地戰力,對於他而言,完全不是問題,他能在快速奔騰的馬上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並在完成這些動作的時候,將羽箭準確地射到目標身上,事實上,像與季承一樣的火鳳軍士兵也基本能完成這些動作,這是他們能加入騎兵並且成爲斥候的先決條件.那些騎術不行的,只能進入步兵隊伍,而騎射不達標的,便只能成爲普通的騎兵了.
這支五十人的斥候隊伍之中,像季承一樣,背後揹着大弓,鞍旁裝着箭壺的,有十個,這其實也代表着這支隊伍中,有十個人與季承一樣,都是來自世代爲閔氏效力的軍戶家庭.他們是這支斥候隊伍的核心.
季承非常想與明軍騎兵,那支烈火敢死營較量一下.在他看來,現在雖然他們成了一支被隔離在刑州的孤軍,但他們仍然有接近萬人的騎兵大隊,而那支烈火敢死營,齊裝滿員也只有五千人而已.
他策馬上了一道並不高的土丘,土丘雖然不高,但卻成功地隔斷了他的視線,他決定那道土丘便是自己這一次前探的終點了,時間已經過午,他需要回去覆命了.
當他的戰馬卓立於土丘之上的時候,勒着馬繮的手不由自主地一下子握緊了,因爲他看到了距離他數裡的地方,一支大約三十餘人的騎兵隊伍,成疏散隊形正在緩緩向前,在他看到對方的時候,對方自然也看到了他.
對方停了下來.
季承的同伴到了他的身邊,也立時發現了對面的騎兵.
想都不用想,在這片土地之上,現在除了火鳳軍這支軍隊之外,剩下的軍隊,都是火鳳軍的敵人.
季承第一時間覺得夙願得償,而且是在一個對他極其有利的情況之下.對方人數要比他少得多,他有五十騎,而對手,只不過三十騎而已.
唯一讓他有些驚訝的是,對方三十餘人,每個人的背上,都揹着一張大弓.
三十人,個個都精擅騎射嗎?季承不信.他曾看過許多這樣的部隊,雖然也裝備着弓箭,但更多的卻是一個樣子貨,威懾大於實際作用,那些人的弓軟得讓他哧之以鼻,他甚至覺得自己一用力,就會將那些弓拉斷,這樣的軟弓射出去的箭又能有多少的威力?
而他自己背上的這張大弓,卻是一石的強弓,百步之內,可以輕鬆地破開皮甲.
而更讓季承有些不解的是,對方居然都穿着盔甲.
他們是騎兵吶!
戰馬再神駿,力量也是有極限的,一個騎兵再加上隨身的武器裝備,只怕便有近二百斤的重量了,如果再穿上鐵甲,戰馬能支撐多久?在季承看來,這簡直就是愚蠢之極的做法.像他們火鳳軍,也只不過是在身體的關鍵部位綴上鐵片加強防護,其它的地方,不過是硝制好的皮甲而已.當然,他們使用的皮甲比起一般的部隊要好得多.
不需要作什麼動員,當兩支斥候隊伍碰到一起的時候,唯一的語言便是戰鬥,絞殺對方的斥候,然後將情報傳送回去,便是斥候的唯一職責.
雙方只是稍稍地停頓了片刻,便摧動戰馬,迎着對方奔襲而來.季承稍微比對方晚了少許,因爲他現在佔着地利,哪怕只是一個不高的土丘,也能讓他在馬力之上佔一點點上風,高手過招,一點點上風,便足以改變戰局.
他策動戰馬的時候,已經算得很清楚,當自己馳下土坡的那一瞬間,正是馬力達到最佳的時候,而對方的馬力在這一時刻,已經要比自己稍微遜色了,因爲自己是自上而下俯衝,而對方,卻是在一個並不顯眼的極緩的坡度之上仰攻.
或者這個差距可以忽略不計,但只要有那麼一點點優勢就足夠了.
十名與季承一樣持有長弓的士兵衝在最前面,僅憑兩腿驅策着戰馬,他們仍然靈活自如,他們這些人,從開始會走路的時候,便被長輩放在了馬上.
這讓他們在平時走路的時候,有些羅圈腿,會被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嘲笑,但在軍中,真正懂行的人只要一看他們走跑的姿式,就會知道他們是一些什麼樣的人.
只要進入了戰鬥,季承就立即會將所有的其它心思拋諸在九宵雲外,心思清明,眼中只有對方的敵人,斥候的戰鬥,不需要他這個戰官指揮了.不是殺死敵人,就是被敵人殺死,這樣規模的較鋒,也不需要指揮,短兵相接,拼死戰鬥就行了.
左手持弓,右手在馬鞍邊的箭壺之上一抹,一枚羽箭便出現在他在手中,以現在這個速度,他可以射出兩箭.
幾乎在季承搭箭上弓的時候,對面的三十餘騎幾乎在同時也搭箭上弓,下一刻,空氣之中立時充滿了羽箭的呼嘯之聲.
季承的心立刻便沉了下去.
作爲一個有經驗的騎兵,他幾乎立刻便從羽箭在風中的呼嘯之聲判斷出,對方射出的羽箭絕不是那種所謂的軟弓射出來的,而是與他差不多的強弓.
也就是說,對方每一個人的騎射水平,都不會在他之下.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立即將身子伏在了馬上,頭頂之上傳來了羽箭的呼嘯之以及同伴墜馬的聲音.
反手將長弓插到了背手的弓囊之中,右手已經摘下了身邊的長槍,這一躲,他便已經失去了射第二箭的機會.
但敵人的第二箭卻再一次呼嘯而至.
這讓季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自己射出的那一箭,明明已經命中了目標,他對自己的箭術以及羽箭的殺傷力有着相當的自信,而現在,自己射出去的那一箭,明明還紮在對面那名騎士的胸膛之上,但那人仍然直直地向着自己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