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雲目光閃動,看着秦風,“陛下,您認爲他們誰獲勝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猜不出。”秦風搖頭:“兩邊都不是善茬兒,週一夫有後手,但曹天成卻力量更雄厚,所以嘛,這一次的爭鬥還是很有看頭的。”
“陛下,如果他們打成了一場爛仗,雙方膠着陷入到了泥潭之內,我們有沒有機會亂中取利?”權雲接着問道。
秦風沉吟了片刻,“這個很難說,單隻看齊國國內形勢已是如此嚴峻,但駐紮在常寧郡的鮮碧鬆部都沒有動彈一下,潞州被賙濟雲反攻,齊國朝廷還調集了一支龍鑲軍前去增援。就說明齊國對我們的防範還是很嚴密的。更重要的是,不論是週一夫還是曹天成,都很清醒地認識到他們之間的爭鬥,必須在一個很短的時間內結束,否則必然會讓我們得到最大的好處,所以可以肯定地說,齊國的這場內鬥,將是一場短平快的戰事。週一夫的目標是長安,曹天成的目標是洛陽,他們誰都不想把齊國真的打爛,所以較量便只會集中在這兩個地方,不論是誰獲勝,所用的時間都不會很長。”
權雲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這麼說來,我們是沒有什麼機會去咬上他們一大口了?”
“首輔,可不能貪得無厭哦!”秦風大笑:“我們所獲已經很多了。齊國的這場動亂,不管是誰獲勝,他們所受到的損失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彌補的,世家豪門也好,還是齊國朝廷也好,在這一次的事件之中死去的都會是他們的精英人物。雖然雙方都會剋制地將問題限制在了洛陽和長安,但首輔,這兩個地方,一個是齊國的政治中心,一個是齊國的經濟中心,這兩個地方損失過大,對於齊國來說,何嘗又不是不能承受之重呢?”
權雲恍然,自失地一笑:“是我太貪心了,總想着不勞而獲。謝陛下提醒。”
“齊國很大。”秦風吁了一口氣,“他們所擁有的地域,基本上是抵得上當初我們與秦楚之和,就算我們拿下了楚國,與他們也不過是旗鼓相當。更重要的是,我們不管是大明本土,還是西地,都是地廣人稀,人丁單薄啊,在這一點上,我們是無法與齊國相比較的。就拿我們現在而言,在戰爭潛力之上,是遠遠比不上齊國的。所以即便我們現在去趁火打劫,或者能在局部,在短時間內打上好幾場漂亮的仗,佔據他們一些地方,但這頭猛獸要是跳起來拼死一搏的話,勝負之數,尚未可知呢!”
“所以我們要先拿下楚國。”權雲連連點頭:“楚國有着足夠的人力,也有着我們本土與西地沒有的肥沃的土地和資源,有了這一切,我們纔有與他們較量的底氣。”
秦風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左掌心:“正是如此。而曹天成與週一夫他們,也是看準了這一點,纔會將重心放在解決內部問題之上,如果我們從一開始就對他們虎視眈眈,甚至先聯楚謀齊的話,那他們就會團結在一起,先來對我們了。”
屋內衆人都是點頭,在當初制定整個大明的戰略方向的時候,不是沒有人提起過聯楚攻齊,想先將齊國這個硬骨頭啃下來,再回過頭來圖謀楚地,但卻被秦風直接否決了。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個道理,曹天成和週一夫都是懂得。”秦風微笑道:“他們讀懂了我,所以一門心思地想着先去解決對手。我自然也讀懂了他們,先讓他們去作龍虎鬥,我們卻高臥榻上,看一場好戲吧。各位,這一場戲或者比我們想象的要更精彩一些。”
衆人都是放聲大笑起來。
“陛下,齊國的戲即將上演,但明日大年初一,楚地的大戲可就先上演了。不過這場戲我們就是主角了,可惜的是,齊國只怕現在沒有心思來當喝彩的觀衆了。”方大治在一邊拍手笑道:“今夜註定無眠,各位,在下反正是睡不着的,精神亢奮,此時如果在荒效野外,方某一定會赤膊狂歌而舞。”
“彼此彼此!”
秦風看着屋內歡快的大臣們,道:“我們睡不着,我可是要回去睡覺的。養足了精神,明天才好精神抖擻的辦事,諸位,這個新年,大家都要辛苦了。”
“陛下自便!”權雲欠身道:“陛下心胸廣闊如星辰大海,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卻是比不了的。今夜啊,我準備就在公房之中呆着了,弄幾個小菜,飲一壺溫酒,想象着大戲的精采,不亦快哉!”
“既如此,方某來陪首輔。”方大治呵呵笑道。“金大人,你來不來?”
方大治看着黑瘦黑瘦的金景南,這位剛從青河郡趕回來的次輔,在青河郡忙得腳不沾地,着實吃了不少苦頭,直到昨天才終於趕了回來。
“自當作陪。”金景南拱手道。
“章兵部?”
“章某還要回兵部坐鎮。”小貓搖頭,“就不相陪三位了。”
方大治點頭表示理解,又看向蕭華:“蕭老爺子?”
蕭華頭搖得撥浪鼓一般:“老頭子要回去溫酒吟詩寫文章,以記載這輝煌一刻,與你們幾個呆在一起,什麼奇妙文思都會給薰沒了,不去不去。”
衆人大笑。
一位首輔,兩位次輔,都不是以文章詩詞歌賦見長的人,權雲擅長統管全局,即俗話說的和稀泥,平衡好各方面的關係,方大治在經濟民生之上有着自己獨到的心得,而金景南,更只是一個秀才出身,黑麪鐵心,手段狠辣,三個人組成的大明政事堂的核心,正是互補,但他們的性子與蕭華卻是完全尿不到一個壺裡。
當然這樣的話,也就是蕭華蕭老頭兒敢說了,換一個人敢這樣說,那可就是玩死你沒商量了。隨便那一個人一個眼色,就能讓人吃不了兜着走。
“好,咱們先去看眼前的大戲,然後睡覺得去睡沉,吟詩的去吟詩,呼朋喚友的也請自便。”秦風大笑着站了起來,“可別錯過了外頭的精彩。”
衆人轟然稱聲。
大門暢開,衆人簇擁着秦風回到了城樓之上,下面廣場之上,十幾個小舞臺正自燈火通明,各自爭奇鬥豔,每個舞臺之下,都聚集着不少的人羣,不時爆發出聲聲的喝采叫好之聲。
歌舞昇平,不外如是。
與越京城的歡聲笑語,輕鬆過大年不一樣的是,洛陽此刻卻正處在暴風雨的正中心,哪怕是大年夜,城中也很難看到過年該有的喜慶之意,相反倒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冰冷的雨絲無聲無息的飄落,落在自街面之上不時走過的一隊隊披甲持戈的士兵身上,黝黑的甲冑在昏暗的燈光之下,閃着幽幽的暗光,甲葉相撞的清脆碰擊聲,讓寂靜的夜,更平添了幾分蕭殺之意。
洛陽城中聚集了大股的軍隊。從三個月前,這裡便成爲了戒嚴之地,進來容易出去難。長時間的戒嚴,對於洛陽這樣一個商業中心,打擊不可謂不巨大,不少的商人坐困愁城,別說做生意了,你要是沒點門路,出城都是不可能的。
商人們不開張,百姓們自然也就沒處掙錢去。
隨着時間的推移,洛陽城左近,愈來愈多的軍隊開始從各個方向上開來,在城外紮下大營,到了此刻,便是再遲鈍的人,也知道,要壞菜了。更何況這樣的一個商業之都,本身就是消息靈通之處。城市之中,各種小道消息漫天飛舞,讓人惶惶不可終日。
而在這些小道消息之中,卻讓洛陽普通人恐懼的就是,帝國親王要造反了,他將會在洛陽登基爲帝。
一山不容二虎,一國自然也不容二主。如果曹雲當真在洛陽登基稱帝,當然就代表着一場聲勢浩大的內戰將會來臨。
齊國這些年來雖然一直在不停的對外用兵,但對同,特別是像洛陽這樣的地方,可以說是承平太久了,哪怕是在當年篡唐之役中,洛陽,也沒有受到波及。
但現在,戰爭已經迫在眉捷了。
糧食成了城中最搶手的物資,價格飛速上漲,好在城內的掌權者們仍然在源源不斷地從外界運來糧食,這才勉強將糧價穩定在一個尚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就在這樣的一片緊張的氣氛之中,一支龐大的車隊,在甲士們的護衛之下,悄然地穿過了洛陽城外無數的軍營,進入到洛陽城中,停在了曾經的大齊皇帝在洛陽的別宮之外。
巨大的車輦打開,曹雲彎腰從內裡走了出來。
“陛下,這裡以後便是您的皇城了。”週一夫微笑着道:“洛陽,將是新大齊的國都。等我們打下了長安,辦完了正事之後,我們便會在這裡爲您興建最好的宮室,絕對要比長安城的要更好。”
曹雲呵呵一笑:“週一夫,我還沒有見過,一個即將登基的皇帝,居然要像老鼠一般的偷偷摸摸地在半夜進城呢?”
“陛下,事急從權嘛。”週一夫微笑着道。“你的家人都已經在內裡安置好了,您和皇后現在就能見到他們了,今天是大年夜,理應全家團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