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湖,曹雲裹着披風,手持釣竿,聚集會神地在釣着魚.上一次週一夫匆匆而來,與他吃了一頓全魚宴之後,便又揚長而去好長時間沒有消息,曹雲卻也不着急,自己是週一夫手中最爲有力的一張牌,他怎麼會將自己許在這裡置之不理呢?
這只不過是兩個人一個相互摸底牌,相互比較誰更耐得住性子罷了.曹雲確定自己能獲得最後的勝利,因爲週一夫想要謀劃的事情,絕對缺不了自己.
石泉湖是一個不錯的地方,等這件事情了結之後,自己或許可以不去玉龍山,而是到這裡來安渡餘生.
春日裡,這裡鬱鬱蔥蔥,無數的棗樹環繞着清澈的石泉湖水,到了五六月分,這大片的棗林開花了,想必肯定是一道絕美的風景,盛夏呆在這裡一定是極爲涼爽的,到了秋季,這滿樹的棗子可就成熟了,行走在棗林之間,隨手揪下幾顆棗子丟在嘴裡咀嚼,那可是極爲愜意的.即便是隆冬之季,這滿樹的冰棱也讓人百看不厭,要是碰上有太陽的天氣,冰棱倒映着陽光,便會在棗林之間形成一道道五顏六色的彩虹.
他一擡手彎,一條魚兒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帶着點點滴滴的水珠,啪噠一聲摔在冰面之上,收線,取鉤,將魚兒放在一邊的魚簍裡,魚簍裡已經裝了好幾條魚兒了.
曹雲微笑着站了起來,收起魚竿,提起魚簍,踩着厚實的冰面向着木樓走去.
“夫人,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吃魚了.”他揚起魚簍,向着站在二樓的王妃高高的揚起,看着王妃燦爛的笑容,曹雲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一瞬間,倒似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他站在樓下,她站在樓上,只不過那個時候他手裡拿着的不是魚竿和魚簍,而是穿着滿是傷痕的盔甲,手裡提着如民鋸齒一般的佩刀,向着樓上的女子大聲喊着:”我活着回來啦!”
那個時候,樓上的女子也像現在這樣笑得如此開心.
看着樓上的女子,曹雲大步向着木屋走去.
樓上的女子正在揮着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然後無力地垂了下來,臉上歡快的笑容正潮水一般地褪了下去,目光越過了曹雲,看向棗林的遠處.
曹雲一怔,回過頭來,雖然他站得低,還看不清到底是什麼,但隱隱傳來的馬蹄聲卻讓他清楚,週一夫又來了.
他轉過身來,看着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這一次,與早前明顯不一樣.首先映入他眼簾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鐵甲騎兵,這些騎兵簇擁着的,是一臺巨大的車輦.整個車輦被八匹同樣顏色的高頭大馬拉着,正緩緩向着木樓行來.車輦之後,跟着密密麻麻的儀仗隊伍以及宮女,太監.
終於來了麼?曹雲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走出棗林的隊伍停了下來,一輛小小的不顯眼的馬車從巨大的車輦之後駛了出來,徑直向着曹雲而來.
馬車停在了曹雲的身前,車門打開,穿着一身簇新朝服的週一夫一彎腰,從車內走了出來,踩在一個馭夫的背上走下了馬車.笑容可掬地看着曹雲.
“見過陛下.”週一夫雙手抱拳,一揖到地.
曹雲哈哈一笑:”還沒有登基呢,哪來的陛下這稱呼?”
“臣這一次正是來接陛下去洛陽登基的.”週一夫笑咪咪地道:”無數官紳百姓正翹首以望,盼着您早日登基,帶領我們大齊再次強盛起來,制霸天下呢!”
“是麼?”曹雲瞥了週一夫身上的朝服:”周老先生,我這個你預定的皇帝還沒有登基呢,你倒是穿上了一品的朝服了?”
“臣有擁立之功,陛下登基之後自然會論功行賞,老臣想來,這新的大齊帝國首輔一職,非老臣莫屬,所以就迫不及待地便搶先穿了這身朝服,話說這麼多年沒有穿這一身朝服,今日再次穿上,倒也是新鮮感滿滿,就如同當年我第一次穿上他一樣.”
曹雲深深地看了一眼從容不迫,胸有成竹地週一夫,點了點頭,揚起了手裡的魚簍子:”這一段時間,我學會了釣魚,很簡單的一件事情,這裡頭有好幾條魚,也夠自己兩人吃一頓全魚宴了.”
“好,陛下親手釣上來的魚,老臣一定要嚐嚐.”週一夫大笑道.
曹雲轉身,徑直走回到了木樓之內.
廚師的水準一如既往的高,雖然只有數道看起來很簡單的以魚爲主料做出來的菜,但所下的功夫,卻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曹雲淺淺地抿了一口酒,看着週一夫,淡淡地道:”時機成熟了麼?又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變故發生了,讓你終於下定了決心?”
“其實不是我下定了決心,決心早就下定了,倒是陛下所說的時機成熟,一語中的.”週一夫笑道:”三天之前,賙濟雲在潞州大破徐俊生統帥的潞州軍,直逼潞州城下,長安震動,郭顯成率自率領一支龍鑲軍往潞州支援.要是潞州被濟雲打破了,那咱們長安的那位皇帝陛下的樂子可就大羅.”
“怎麼可能?”曹雲是真真切切地吃了一驚.賙濟雲有大將之才,但徐俊生他也是清楚的,那是一個用兵相當穩健的大將,在手握有優勢兵力的情況之下,怎麼會被賙濟雲殺得大敗虧輸?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的變故,不管賙濟雲玩出什麼花樣,像徐俊生那樣的將領,只會老老實實的,一板一眼的步步爲營的向前推進,那就不是一個喜歡出奇計,好冒險的將領.更何況,賙濟雲可不是隻有潞州這一路的敵人.
“是有些讓人難以相信.”週一夫笑道:”雖然我派了人去希望濟雲能夠向潞州發起進攻,但我着實沒有想到他能做到這一步,說起來,這件事也是一波三折,差一點點,濟雲就會全軍覆滅在潞州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這對於我們來說,也是一樣的道理.”
曹雲看着週一夫.
週一夫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這才把在楚國東部六郡的事情,向着曹雲娓娓道來.週一夫的口才極佳,將昆凌郡發生的這一出風雲變幻,說得是精彩紛呈.即便是曹雲,也隨着週一夫的描述,臉色而不斷地變化着.
“就是這樣了.”週一夫吁了一口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雖然過程驚險萬分,但結果卻是很好的.”
曹雲沉着臉龐,冷冷地道:”我看不這對我們大齊有什麼好的.賙濟雲已經投靠了大明瞭,而卞無雙本來可以成爲我們大齊用來對付明人的最好的武器,但現在卻是朝不保夕了.”
他低下了頭,嘆了一口氣,”卞無雙比周濟雲着實要強一些,可惜了,如果他能成爲我大齊對付明人的馬前卒,至少在一個方向上,我們會高枕無憂.週一夫,明人已經加快了佔領楚國的步伐,聽你所述,東部六郡,江南四郡已經落入到了明人之手,這是楚國最爲富裕的地方,楚國三去其一了,而且我敢肯定,秦風絕對不會只在這一個方向上動手,至少在我來石泉湖之前,我便懷疑像新寧郡,安陽郡這樣的地方,與明人也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當明人正式發動的時候,楚國根本就沒有什麼招架之力,秦風完全可以直趨上京城下,困守上京城的閔若英難逃敗亡.”
“是這麼個道理.所以啊,我這不就巴巴地趕來迎接陛下去洛陽登基了嗎?明人現在要經略楚國,閔若英再無能,總也還能支撐個一年半載的,所以啊,我們得快些解決了我們內部的事情才行啊!”週一夫連連點頭道:”至於濟雲,您儘管放心,當我們進入長安,您真正成爲整個大齊帝國的皇帝的時候,我們一聲招喚,他便會義無反顧地回到我們的身邊.”
“你是真不瞭解秦風!”曹雲冷笑,”賙濟雲既然已入他觳中,便再也別想解脫出來,就像卞無雙一樣,與虎謀皮,最終落得現在這樣一個下場.而且,你這麼有信心在很短的時間內解決我們大齊內部的問題嗎?”
“有了您,我便有這個信心了.”週一夫大笑起來:”瞧,您寫出去的那些信,如今都已經有了迴音,我的陛下,在洛陽城外,前來投奔您的軍隊,每日都在增加,他們都急迫的想要看見您呢!當您出現在洛陽的時候,他們的歡呼聲,一定會讓整個洛陽,整個大齊都能聽見的.我們有無數支持我們的官員士紳,您有無數的軍隊支持,這已經讓我們立於不敗之地,而曹天成呢,他現在還有什麼?橫斷山區的邊軍被解寶搞得一塌糊塗,潞州大軍十去七八,常寧郡倒還有着強大的軍隊,但是他們敢動彈嗎?吳嶺那條狼一定在看着呢,如果鮮碧鬆真敢動,吳嶺一定會悍然動手的,而且,鮮碧鬆對您,那可是沒得說呢,他呀,只會按兵不動,坐看成敗.我們的敵人只有龍鑲軍,可惜啊,這幾年,龍鑲軍已經損失不少了.現在又有一支去了潞州,這樣大好的機會,可謂是千載難逢啊,至少在我的記憶之中,長安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空虛過.”
曹雲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明天就起程去洛陽吧,大齊的問題,的確也到了解決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