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廢物!”暴跳如雷的閔若英滿面漲紅,青筋畢露,血紅的眼睛如同噬血的猛獸,緊握雙拳,他衝着屋內的大臣咆哮着。
馬向南駝着背,臉上肌肉不時地抽動。在他被斥退回家養病之時,朝政一時之間陷入到了紊亂之中,閔若英在稍微冷靜下來之後,再一次將他招回朝堂主持國政。
但今天傳來的消息,讓本來稍稍振奮了一些精神的閔若英再一次地陷入到了狂燥之中。
寧知文在失蹤了數月之後,居然堂而皇之出現在了泉州,手持着大楚朝廷的詔命去那裡上任郡守了。
他居然還敢去上任!
而且他居然還是在明國整整一支艦隊的護送之下去上任的!
這如何不讓閔若英暴跳如雷!整張臉已經被明人抽得腫起來了,打人不打臉啊,這完全就是踩在他閔若英的頭上拉屎拉尿啊!
如同困獸一般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閔若英,看着跪在正中間的兩位內衛副統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腳一個,將兩個踢得如同滾地葫蘆一般在地上翻了好幾個圈子。
“沒用的東西,楊懿還知道爲君分憂,知道去泉州殺死那個混蛋,你們呢,就知道在朕的面前扯皮,推娓,正事做不來,爭權奪利倒是人人爭先,楊青正是瞎了眼睛,怎麼將你們兩個廢物提拔了起來?”
雷衛,童強從地上爬起來,端端正正的再一次跪好,連嘴角滲出來的血都不敢擦,閔若英可是宗師修爲,這兩腿縱然沒有用上力道,但他們也不敢運氣相抗,這兩腳硬挨下來,卻也是受創不清。
楊懿又失蹤了。
這條消息與寧知文抵達泉州的消息是同時被送到上京城的。這讓他們又喜又憂,喜的是爭奪內衛大統領的人又少了一個,憂的卻是,這個位子雖然位高權重,但現在看起來,卻也危險得緊啊!短短的半年時間裡,內衛的大統領,一位副統領,統統都不見了蹤影。
大統領在謀劃刺殺寧知文的過程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最出奇的是,寧知文最後居然落在了齊國人的手中,讓齊國人拿着寧知文與明人做了好大一篇文章。
現在看起來,大統領必然是落在了齊人手裡。不過從大楚內衛在齊國的暗探盡數安然無恙來看,楊統領必然是死了,如果活着落在對方手裡,只怕那邊的暗探早就被盡數拔除了。
而楊懿就更慘了一些。他帶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在泉州公然行刺寧知文,卻被一網成擒,部下死傷累累,他也消失無蹤。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只怕已經落在了寧知文的手中。
“陛下請息怒。”眼看着閔若英踢翻了兩位副統領,又咆哮了一陣子之後坐回座位似乎終於平靜了一些,馬向南這才站了出來,低聲勸道。“眼下還不是追究內衛責任的時候,而是先要思慮如何平息這件事情的後患。”
“什麼後患?”閔若英餘怒未消地問道。
“陛下,寧知文手中有陛下您親自頒佈的任命他爲泉州郡守的詔書,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先前不管此人出了什麼事,但他現在拿着這份詔書去上任,從法理之上來說,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楊懿無能,刺殺失敗,如果僅此倒也罷了,最怕的就是他落在了寧知文的手中之後胡說八道,寧知文如果因此而詰問朝廷,我們該如何應對?”
“那又如何?”
“陛下,如果此事被公開,朝廷的臉面可就不好看了。”馬向南弱弱地道。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內衛動手殺寧知文,這就跟皇帝親自動手又有什麼區別?一國皇帝,居然暗殺自己的大臣,這要是傳揚出去,閔若英如何自處?
寧知文與明人的關係,朝廷官員們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普通老百姓可不清楚,特別是荊湖那一帶的百姓,還有士兵。寧知文可是真刀實槍地在荊湖打了兩年之久,爲楚人守住荊湖戰線立下了汗馬功勞的。當然,寧知文並不是爲楚國而戰,但對於當地人來說,寧知文的確對他們有恩,而那些士兵們更是因爲寧知文水師的存在,而減少了不知多少傷亡,高級官員們不說,低級軍官,普通士兵只怕對他心中甚存感念,這要是傳揚出去,軍心民心,皆要動搖。現在的大楚已經搖搖欲墜了,再來這樣一下,豈不是雪上加霜?人人都要說皇帝刻薄寡恩,不堪效力麼?
在馬向南的提醒之下,閔若英也終於想清楚了這裡頭的關竅,額頭上的青筋再一次猛跳起來。
“那依你說,該怎麼辦?”
“陛下,眼下之計,朝廷只能承認寧知文正式上任泉州一事,陛下應該發動詔命對他平安歸來加以慰問,同時對齊國人公然行刺他一事表示相當的憤怒。”馬向南道。
閔若英頭上青筋突突亂跳,這就等於別人往他嘴裡塞了一砣屎,他居然還要砸吧着嘴巴說味道真好啊!
眼看着閔若英又有了再一次爆發的徵兆,馬向南趕緊接着道:“陛下,來日方長,寧知文現在只能徐徐圖之了,只要他還在泉州,那機會有的是,而且現在他必然已經提高了警惕,更重要的是,他現在身邊還有宗師護衛,在根本不可能派出大軍的情況之下,刺殺,只能是授人以柄,陛下,便讓他暫時坐上這個位置,過上一段時間,找他一個錯處,罷職也好,要求他上京述職也好,收拾他不僅光明正大,而且簡單易行,到時候他不想死,便只能滾。”
馬向南的建議讓閔若英終於平靜了下來:“首輔此計,老成持重,也罷,就讓他再得意一段時間吧。”
“陛下聖明。”馬向南躬身道。
閔若英的目光緩緩地環視着屋內諸人,冷冷地道:“在坐諸位,都是國之重臣,與國休慼與共,朕也不多說,眼下國勢如何,大家也都很能清楚。齊國人現在雖然是自顧不遐,但明人對我大楚,已經是迫不及待了,現在,是我們下手整頓國內的時候了。”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齊唰唰地低下了頭去。明人這些年對楚國的滲透涉及到方方面面,而楚人迫於局勢,只能被動接受,現在想要一朝清除,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閔若英沒有理會衆人的表情,而是自顧自地道:“楚齊邊境,終於可以相安無事,齊人也要清除國內的反對力量,幾年之內,根本沒有力量來對付我們,相反,他們還要拉攏我們一起來應對明國的威脅,在這一點上,我們是有共同目標的。”
“國內,卞文忠這幾年來的剿匪也算卓有成效,將匪患壓縮到了一定的範圍之內,國內也算是海清河晏了,此時再不動手整頓國內,清除明人勢力,則我大楚亡我無日。”
“陛下。”戶部尚書連波站了起來,聲音有些顫抖:“我大楚國庫,現在幾乎空空如也,全靠從明人那裡獲得貸款,舊帳未清,又借新帳,一旦此時與明人反目,國家財政,恐有立時崩潰之虞。”
閔若英冷笑道:“這就是他們想要的。朕如果受此脅持,哪裡還有翻身之日?沒錢是吧,那就給我抄了他們的昌隆銀行!”
“萬萬不可!”這一下,包括馬向南在內的幾乎所有大臣,齊唰唰地異口同聲的反對。
“陛下,昌隆銀行萬萬動不得。”馬向南顧不得閔若英那要殺人的眼光,而是堅定地看着閔若英道:“陛下,昌隆銀行如今在我大楚境內遍地開花,無論官員,士兵,百姓,但有餘錢,都會將錢存入昌隆銀行以賺取利息。如果一旦朝廷抄了昌隆銀行,就必然要承擔這些存款,而朝廷根本就承擔不起,昌隆在楚國的分號一旦因爲朝廷查抄而破產,首當其衝遭殃的不是他們,而是我大楚。到時候國內必然要出大事情的。陛下,到時候不是民怨沸騰的問題,而是上上下下都要對朝廷心懷怨憤的問題了。”
“陛下,而且大明紙幣如今已經成爲我大楚的通用貨幣,金銀銅錢在我大楚,如今只要窮鄉僻壤方纔使用,就算我們查抄了昌隆銀行,得到了大筆的款項,明人只消動用財計手段,便可讓我們所有的收穫化爲烏有啊!”連波也是急得額頭冒汗。
閔若英大怒,“照你們這麼說,我們只能幹看着嗎?”
“陛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萬萬急不得。清除明國勢力,不一定非要從這個方面先下手,而是可以先從外圍動手,比方說清除明人暗諜,抓捕那些別有用心的商人,這樣的動作不大,不易激起明人特別強的反應,我們也有時間慢慢地從容佈置啊。”馬向南道。“清除暗諜,可以消除明人的耳目,有選擇的抓一些明國商人,也可以充實國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