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則楓對未來完全喪失了所有的期望,他正在努力地把自己變成一頭混吃等死的豬,當然,對一個曾經有着遠大理想和壯志的人來說,這個過程是無比痛苦的。
他曾經幻想過,憧憬過,期盼過,指望着有什麼奇蹟能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但第一次,他聽到的消息,都是寧則遠的節節勝利,輝煌,以及不斷上漲的地位。
當寧則遠成爲了大明的兵部侍郎兼水師統兵將軍之後,他徹底絕望了。他曾經下死手整治過自己的這個弟弟,希望他葬身在茫茫的大海之上,不存心這個動作卻反而給他帶來了覆亡的因果,一夕之前,他便從一個勝利者墜入到了失敗者的深淵而且永遠報仇的可能。
寧則遠沒有殺他,卻將他像一頭一般的眷養在越京城,這個佔地十幾畝的院落,成了他的牢籠,他能看到的只能是這個院子上的一片天,能踩踏的,也只有這片院子的土地。
是的,他還有着用不完的錢,在將他囚禁到這裡的時候,寧則遠冷笑着將寧氏家族多年累積的財富像扔垃圾一般的全都扔給了他,嘲笑說既然你如此想要錢,那就讓錢把你淹死吧!
如果說最開始,寧則楓還有着既然你不殺我,那我終究還有翻身的一天的那種期待的話,現在,他就已經只剩下了絕望。
現在他暴飲暴食,貪戀美色,在將自己養得肥壯無比的同時,卻又讓自己的身體變得極其虛弱。他不想活了,但他卻不能自殺,因爲這是寧則遠給他下的一條鐵律,如果他敢自殺,那他的家人,他的子女,也就一個也別想活。
寧則楓知道寧則遠不是在嚇唬他,而是實實在在的想讓他活着看到他一步一步走向人生的巔峰。這不是對他有兄弟之情,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折磨,讓寧則遠永遠生活在悔恨和恐懼當中。
所以寧則楓希望自己能自然死去,也許自己死了,這個弟弟會網開一面,把自己的子女從這個囚樓之中放出去,給他們一片自由的天空。
不管怎麼說,他們的血管裡還流着相同的血脈,都有着同一個姓氏,自己的死,或者便能讓寧則遠心中的仇恨消失。
當然,自己的死,也許能讓父親寧知文激起一個做祖父的憐愛之心,從而讓自己的孩子們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所以當田康出現在寧則楓面前的時候,看到這個已經快要胖成一個球的傢伙,正赤身裸體的泡在碧波盪漾的池子中嬉水,重點是,在他的周圍,還有數個一絲不掛的女人。
寧則楓不僅白日宣淫,還是一槍數響。
池子裡響起了女人們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看到田康出現,寧則楓那些圓乎乎的堆滿肥肉的臉上,也由不正常的紅潮之色變得蒼白起來,他當然認得這些人是誰,就是這些人將他從泉州一路押送到越京城的,這些年裡,如果說他還見過外人,也就是這些穿着不一樣制服的明國鷹隼了。
池子之中春光無限,但站在池子周圍的鷹隼就像他們的首領田康一樣,眼中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這些人一般,面無表情。
短暫的慌亂之後,寧則楓終於鎮定了下來,慢慢地從池子中間划水到了邊上,毫不羞澀的赤身裸體的從池子中爬了出來,就這樣站在田康面前,任由一身的肥肉在田康面前抖動,地上瞬間被從他身上流下來的水滴浸溼了一大片,然後又迅速地被陽光蒸發掉。
“我那個好弟弟終於還是容不得我活下去了嗎?也罷,對我來說,這也是一種解脫。”寧則楓臉上居然帶着歡容。
田康深深的凝視着對面這個幾乎快要變成一個球的男人,在這之前,他見過最胖的傢伙是厚土營的將軍陸一帆,但眼前的寧則楓幾乎等於一個半陸一帆了。田康瞄了一眼池子裡那些瑟瑟發抖的女人,心道或者這傢伙生活根本就不能自理。
齊國曹輝煞費苦心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廢人?這一刻,田康只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就在今天,寧知文與曹輝的信件終於經由鷹巢探子的手,一路送回到了越京城。曹輝的條件大大震動了明國的高層。
誰也沒有想到,曹輝要的居然是這樣一個人。一個幾乎被大明都快要遺忘了的人物。
“服侍寧先生更衣!”田康冷聲道。
六泉湖因爲鷹隼的出現而激起漣漪很快就消失了,對於這戶人家的好奇抵不過大家對於賺錢的渴望,當抵達的鷹隼完全消失在這戶人家的院落之中後不久,這裡便又恢復了平靜,所有人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
“陛下,這個要求,不能答應啊!”小貓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哪怕是齊人要求我們給出全部的水師艦船圖紙也沒有問題,畢竟拿到了圖紙,他們也不見得能成功地打造出一支水師來,但他們要求的寧則楓,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人啊!”
秦風沉默不語,手指輕輕地敲着桌面,說實話,如果不是曹輝索要寧則楓,他幾乎都記不起這個人了。
小貓說得不錯,寧則楓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人,這是一個在當初幾乎掌控了泉州寧氏家族全部事務的人物,麾下有着各式各樣的人才,如果不是寧則遠運氣爆棚遇上了秦風,隨即明人強勢介入了泉州寧氏的家族內部之爭,當初的寧則遠是毫無勝算的。
如果答應了曹輝的要求,則意味着屬於寧則楓勢力一方的那些人,就會全部跑到齊國去,有了這些人的加盟,無疑會讓齊國的水師建設走上快車道。
“不答應他,曹輝如何肯釋放寧知文回來!”秦風反問道。
“陛下,不知您看過田康整理出來的關於寧則楓這幾年情況的摺子沒有?”金景南也是滿眼的憂慮。
“還沒有看。”秦風搖搖頭。
“此人只怕是深恨寧則遠,更深恨我們大明的,如果讓他攜帶着他的那些部下去了齊國,此人必然會與我大明國爲敵到底。”金景南沉聲道。“而且此人不乏決心,對自己也不乏狠心,對敵人狠的人,並不可怕,但那些有氣魄對自己也如此狠的人,纔是真正的麻煩的人。”
秦風作了一個手勢,樂公公立馬在一堆厚厚的摺子中找出了關於寧則楓的那一份,秦風隨手翻閱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此人,倒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是一個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的人物。”
“所以陛下,我們不能答應。”金景南建議道:“我們不換寧知文,寧知文也不可能爲齊人效力,現在寧則遠已經開始行動,或者通過這樣的軍事壓力,也能迫使齊國作出讓步。”
秦風沉吟良久,道:“這件事情,關乎的不僅僅是水師的問題,還有我們對楚國的戰略大計,這項滲透,策反的計劃,我們已經進行了數年之久,從現在看起來,效果很好,不少的楚國地方高官,已經向我們表示了臣服之意,所以寧知文這件事情,決不能單純的作爲一個孤立的事件來考慮。還要考慮到他對我們整個對楚戰略的影響。許多人只怕正在看着我們大明如何處理這一件事情呢!”
“陛下的想法,臣贊同。”權雲道:“寧則楓固然會成爲我們的一個麻煩,但我大明水師已經極其強大,這幾年的技術發展更是日新月異,寧則楓和他的那些下屬所掌握的,也不過是以前寧氏的那一套,對於大明水師最新的發展瞭解並不多,即便他們到了齊國,齊國也有足夠的實力和財力來完成重建水師,但對於我大明水師而言,仍然不過是疥癬之疾,反而是對楚戰略不能出一點兒差錯了,各位,爲山九仞,豈可功虧一簣?齊人現在已經準備同楚國結盟了,如果我們不能趁着齊國現在着急處理國內問題解決掉楚國的話,越往後,困難將會越大。”
“楚國不同於秦國,秦風積年積蔽,民生凋零,百姓對於朝廷怨聲載道,可即便是這樣,我們征服秦國之後,到現在爲止,零星的反叛仍然時有發生,楚國雖然這幾年對閔若英極端不滿,但在閔威時期,他們可是這天下最富有的國家,心念其好處的人,可比秦國要好得多,我們想要不大動干戈就拿下楚國,那麼就離不開那些地方大員的倒戈支持,寧知文是他們這些人中的一個楷模,如果我們不能保住他,其餘人不免會脣亡齒寒,如何相信我們對於他們的承諾?一旦有所反覆,反而因小失大。”方大治也贊同交出寧則楓換回寧知文。“而通過這一件事情,我們反而可以告訴那些人,大明,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對我們有功的人,那怕會因此而讓大明的利益受到損失我們也在所不惜。章兵部,難道多了一個寧則楓,你們兵部就沒有信心在海上將其再摧毀一遍麼?水師耗費巨大,打造一支水師所費的銀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齊國人願意這麼做,我們不妨就讓他幹起來,他們打造起來一支,我們就毀掉他們一支。”
被方大治這麼一說,小貓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傲然道:“別說是寧則楓了,就算是曹雲親自上陣又怎麼樣?我大明軍隊有信心摧毀任何與我們爲敵的人。”
“換!”秦風終於下定了決心,“把這個決定通報給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