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彭武跪在偏廳裡,他的對面是一副細密的珠簾,隱隱綽綽地可以看見內裡的人影。回到上京,彭武還是那個低級官吏,但昭華公主卻再也不是那個在落英縣落難的公主了。胖子有些緊張,聲音有些發抖,因爲他知道,現在他的舉動,已經算得上是越線了,而且是絕對不討今上喜歡的行動。
但他仍然覺得要來。他跪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講着秦風的現狀,講幾句,偷偷地擡頭看一下珠簾中,只可惜珠簾太密,他根本無法看見公主的真容,自然也無法分辯公主現在的情緒。
偏廳里長久的沉默,時間長得讓彭武幾乎以爲公主已經走了。但他沒有得到吩咐,便只能仍然小心翼翼的跪在哪裡。
敞開的大門外突然吹來一陣風,風掠過了胖子,珠簾簌簌作響,露出些許縫隙,胖子正好擡起頭來,時隔月餘,他終於再次看到公主的真容,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看到的卻讓他吃了一驚。
公主現在的狀況,看起來比當初剛剛從落英山脈之中逃出來時要更加憔悴一些,雙郟凹陷,臉色蒼白,直如大病未愈一般。公主的身後站着兩個年紀較大的宮女,珠簾之間的縫隙裡,兩雙鷹隼一般的眼睛,正盯着胖子彭武。
胖子如同被鋼針刺了一下,趕緊低下了頭,心裡頭砰砰直跳。
“胖子,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內裡傳來公主有些嘶啞的聲音。
聽到公主的迴音,胖子彭武心中一喜,公主對他的稱呼仍然是親暱的綽號,這說明他在公主心中還是有一些份量的,但公主回答的內容卻讓他無比錯愕,難道公主在聽到秦風的現狀之後,不應當拍案而起,直奔大牢,將秦風從深牢重獄之中救出來麼?
有些錯愕的他跪在哪裡,仰起頭,嘴巴大張着,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珠簾。
珠簾之後簌簌有聲,昭華公主竟然站起身來,離開了。
彭武還沒有反應過來,珠簾左右一分,一名宮女走了出來,正是先前站在公主身邊的一位,冷冷地盯着他,“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等着領賞麼?”
彭武低下頭,慌張地叩了一個頭,爬起來躬身退出了偏廳。
砰的一聲,公主府的大門在彭武的身後緊緊關上,彭武回頭,看着硃紅色的大門,暗歎了一口氣:“秦風兄弟,胖子能力有限,能爲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別的,我實在無能爲力。”
他心情鬱悶地往着家的方向而去。他有家,有妻兒,有爹孃,做到現在這一點,於他而言,已經是極大的風險了。
公主府,閔若兮獨坐在花園之中,呆呆地看着滿園盛開的鮮花。
他不是說過,至少兩三年內,體內的內息都不會造反麼?怎麼胖子帶來的消息,卻明顯是他的內患再次發作的模樣?秦風隱患發作時的生不如死,她是親眼目睹過的。幾乎一天一次,那是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了嗎?
心中撕心裂肺的疼痛,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現在的公主府,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公主府了,當她從首陽山回到公主府的時候,發現整個公主府裡的人,已經從內到外換了一個遍,便是自己貼身的宮女丫頭,都已經不見了蹤影,而取而代之的,卻是自己身邊這兩個幾乎形影不離的女官。
這兩名女官都是七級巔峰,任何一個也比自己的修爲更高,兩人站在自己身後,閔若英的意圖,已是不言自喻。自己的這位嫡親哥哥還是很瞭解自己的,生怕自己做出些什麼,所以做出了一些特別的安排。
可自己終究是大楚的昭華公主,集英殿的殿主啊,哥哥啊哥哥,你也未免太小看你妹妹了。閔若兮目光呆滯地看着園子中的那株綠意盎然的垂柳,心中卻在冷笑着。
太陽漸漸西落,暮色慢慢籠罩着整個公主府。閔若兮卻仍然保持着同一個姿式在園子裡呆坐着。
“公主,天黑了,回房吧!”一名女官走了上來,輕聲道,雖然態度恭敬,但語氣卻是命令式的。
噢了一聲,閔若兮似乎被提醒了一般,直起了身子,“不忙,我在等人。”
“等人?”女官吃了一驚,回望了身後自己的另一個同伴,那名女官也同樣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是啊,我在等人,她應當回來了,也該來了。”閔若兮喃喃地道。
話音未落,園子裡似乎有輕風拂過,一個渾身籠罩在黑紗之中的人突兀地便現身在庭院之中,緩步走向公主。
“什麼人?敢來行刺公主?”一名女官厲聲喝問道,腳步一頓,已是飛撲向來人。
來人輕笑一聲,雙手輕拂,撲上去的女官已是如同一塊石頭一般遠遠的摔了出去,卟嗵一聲落在花叢之中,再也沒有一點動靜。堂堂的七級巔峰,竟是沒有一絲還手之力。另一名女官看着這一幕,幾乎嚇呆了,手中雖然已經抽出了短劍,人卻是如同釘子一般的紮在原地,倒不是她不想攻擊對手,即便對手武功遠超她們,但身負着監視保護公主的職責,即便不敵對手,也必須要拼死迎上。只不過現在有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重愈千斤,讓她根本無法移動半步。
一隻大手伸過來,輕輕地奪走了她手裡的短劍,跟着人也騰雲駕霧的飛了起來,砰的一聲,步了她同伴的後塵,也被摔進了花叢之中。
“瑛姑,光叔!”閔若兮如同看到了親人的受了欺負的小女孩一般,嘴巴一咧,哭了起來。
黑紗蒙面的明顯是一個女人,嘆着氣走了過來,將閔若兮攬在了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脊背。“公主,事情我們都知道了,可是,可是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啊!”
扶着閔若兮坐下,被稱做瑛姑的女人摘下頭上的黑紗,露出一張雖然年華老去,但卻風韻猶存的面孔。
被閔若兮喊作光叔的男人大步走了過來,“公主,你密信招我們過來,到底是想做什麼?難不成你是想讓我們陪着你去劫大牢嗎?”他苦笑着:“即便我與瑛姑兩人都是九級修爲,你在集英殿中,或者還可以召集到一些好手,但想要劫詔獄,我只能說是飛蛾撲火啊!別說是我們,便是武道宗師,也沒有可能有從詔獄之中劫出人來啊!”
閔若兮搖頭着:“我知道,從詔獄之中劫人是根本沒有可能的,而且,我也沒有想過要將他劫出來。”
說話話,她又是哭了起來,“我沒法選,我沒有辦法選,我選一個,另一個便要死,都是我的親人,我沒有法子選。”
光叔嘆了一口氣:“太子殿下做出這樣人神共憤的事情,死也是應當的,可是,可是這又關係到你們皇室的威信,尊嚴,卻是沒法子公開,那個秦風,只能自認倒黴了。公主啊,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秦風或者於你很重要,但總不會比你們閔家皇朝更重要吧。如果非要捨棄一方,便也只能捨棄掉秦風了。或者一時會很心痛,但時間便是一劑很好的良藥,時日長了,這痛,自然便會減弱,消散了。”
瑛姑卻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光叔,“閉嘴。你懂個什麼!”
被瑛姑一喝,光叔臉上卻是露出一絲懼怕的神色,兩手一攤,道:“我說得是實話,難道不是嗎?”
瑛姑不理光叔,看着閔若兮,“公主,別理這個混蛋,你到底想做什麼?不管想做什麼,我瑛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閔若兮低聲道:“我請二位來,只是想你們幫我走出這公主府罷了,從下了首陽山,我便沒有了人身自由,哥哥的意思,只怕是要等到將秦風處死了,纔會放我出去。”
“公主要去哪裡?是要去昭獄之中見秦風嗎?如果只是見一見,還是沒有問題的。”瑛姑點點頭道。
“當然不只是見一見。”閔若兮站了起來,看着瑛姑,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張單子,“瑛姑,這些東西我需要你在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給我準備好,然後帶着他們到昭獄那裡,我要用他們。”
藉着園子裡燈籠的光芒,瑛姑掃了一眼單子上的東西,臉色不由大變,“公主,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閔若兮慘然一笑,“我不能救他出來,但該給他的,我都會給他。”
“公主,這可不行!”瑛姑連連搖頭。
閔若兮卻不理他,直接轉頭看向光叔,“光叔,你陪我去一個地方,我要去見一個人,在上京,也只有他能幫着我完成心願了。”
光叔愕然地看着閔若兮,又看看瑛姑,瑛姑不停地搖着頭。
“瑛姑,你知道我的,我既然做了決定,就絕不會改變,你不會讓我到時候那麼寒磣吧?”閔若兮微笑着,舉步向外走去,“光叔,我們走吧!”
光叔掃了一眼瑛姑,重重一跺腳,跟着閔若兮向外走去。身後,瑛姑卻是無語垂淚,半晌,這才站了起來,舉步走向府內。
當閔若兮在光叔的陪伴之下走出公主府的時候,府內,所有的人都已經被瑛姑統統扔到了一間屋子裡。
(八點過十分還有一章,不過這一章便上架了,我就不再寫什麼上架感言了,只是感謝在新書階段大家夥兒的鼎力支持,這本書到目前爲止,成績比《我爲王》要好,希望上架以後成績能更進一步,希望大家能訂閱正版,給槍手以最大的動力。不用諱言,訂閱的成績,總是一個寫手用心寫作的最根本的力量源泉。再一次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