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莊現在心裡是極度懊惱。大越朝廷上下包括他在內,都萬萬沒有想到,秦楚之間的一場邊境衝突,演變到最後,居然是大越要成爲最大的受害者。本來在外遊歷的他,在聽到秦楚爆發衝突,昭華公主逃亡的消息之後,馬上推斷出齊國想要對昭華公主不利,本來是想進入落英山脈將昭華公主救出來,斷了齊人的這個念想,不想在落英縣,卻與曹衝迎面相撞。
他與曹衝,同爲武道大宗師,相互之間可謂是知己知彼,互想忌憚,彼此牽制,本來他以爲自己要輸了,只要昭華公主死,秦楚之間的衝突就不可避免,但僥倖的是,昭華公主居然在一個小小的校尉的保護之下,逃脫了束輝的追殺,這讓他心情大好。秦楚無事,大越自然便也無事。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場秦楚之間的戰爭,居然牽涉到的是楚國的儲位之爭。這個沒想到,被奠定了今天越國的困局。
論理說,楚國皇后是越國公主,二王子閔若英在血統之上,與越國皇室是嫡親,當今的越國皇帝可是他的舅舅,但不論是越國皇帝還是衛莊,這些年來,支持的卻是楚國太子閔若誠。
原因無他,閔若誠所秉承的是保土安民的執政策略,沒有向外擴張的心思,而二皇子閔若英卻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一統天下。
四國之中,越國最爲弱小,所以對現在的格局也是最爲滿意的,任何改變天下格局的行爲,第一個受害的必然便是越國。這也是雖然閔若英與越國皇室爲血親,卻得不到他們支持的原因。
一直以來,閔若誠的位置穩固,而楚國皇帝閔威的身子骨兒已是一天不如一天,不出意外的話,閔威之後,必然是閔若誠接位,這天下格局,便不會出現太大的變化,三國結盟,共抗強齊。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最後的結骨眼兒上,居然出現了這一檔子事,閔若英強勢反彈,藉助西部邊軍案直接將閔若誠打落塵埃。
閔若誠垮臺,閔若英上位,楚國東部邊軍程務本被免職,楚國一系列激烈的人事動盪所帶來的惡果,直接便讓越國陷入到了深深的危機當中。
齊人要來了!但越國卻在這個時候不可能得到秦楚的支援,秦國今天遭了大災,有心無力,而楚國臨時換將,羅良剛剛上任東部邊軍主帥,將帥之間互不清楚,也無法說到互相信任,羅良必然會在這個時刻小心翼翼,不會隨意出兵。
如果還是程務本任東部邊軍主帥,那情況就會大不一樣了。衛莊嘆息,一步錯,步步錯。現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去嘗試延緩齊國大軍的行動速度而爲越國爭取更多的一些時間。而想要在千軍萬馬之中刺殺一軍之主帥,其難度之大,便是對於武道宗師而言,也是極其渺茫的,但現在對於衛莊而言,只要有一線希望,總得去試一試。
齊人十萬大軍進攻越國,算是運送輜重的民夫,輸軍,總人數超過三十萬人,大營綿延數十里,衛莊信步走在其間,他的目標很明確,便是大營最中間位置的那面高高豎起的帥旗之下的大帳。齊軍主帥曹雲是皇族,齊國皇帝的親弟弟,被封爲親王,他的帥旗是醒目的黃色。
外圍的防禦對於衛莊這樣的人來說,完全就等於是零,但衛莊也清楚,真正的困局在於最後的內線防守。刺殺一軍之主帥,一旦在動手之前,被對方發現,基本上就要宣告失敗了,哪怕刺客本身是武道宗師也是一般,沒有人能在成千上萬的大軍的圍攻之下還能逃出生天。
唯一的可能,便是在不觸動對手的防禦之下突然出現在對方主帥的面前,曹雲是九級巔峰修爲,真讓自己站在了他的面前,在極短的時間內取其性命並不是難事。殺之,然後再謀求脫身,倒也不是不可能。
衛莊的身影在月光之下看起來有些模糊,他已經站在了內線防禦圈的邊緣,再向前踏出一步,便再無後退之路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衛莊向前踏出一步,走入了那道看不見的防禦圈之內。先前猶如閒庭信步,此刻卻是身如鬼魃,直如一縷青煙,在一個個大帳之間閃現,直撲中間那黃色的中軍大帳。
整個大營仍然是靜悄悄的毫無聲息,衛莊模糊的身影驟然在淡黃色的大帳前數十米停了下來,看着大帳,臉上卻是顯出了悲苦之色。
他感覺到了一股熟悉之極的氣息。
大帳之內響起了笑聲,帳門一掀,一位身着皇族服飾的老人揹負着雙手走了出來,而他的身後,一員將領頂盔帶甲,手扶劍柄,笑吟吟的跟在老人的身後,正是衛莊此行要行刺的目標,齊國大將軍曹雲。
“衛兄,一月不到,我們便又再次見面了!”老人笑吟吟看着衛莊,正是在落英縣中與衛莊兩人對峙的曹衝。
衛莊搖搖頭,“果然還是不行,本來也不抱很大的希望,但倒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在這裡。”
曹衝大笑:“上一局你贏了我,這一局卻是我贏了你。你不該來的,越國現在已是無計可施,唯一還能使得上的招數,便只有這種拿不上臺面來的招數了,我們焉能不防?”
大笑聲中,一支支火把點燃,一隊隊的士兵從外圍向中間逼攏過來,頃刻之間,便將中軍大帳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了起來,刀槍如林,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閃關森森寒光,天上的月光在這一刻也黯然失色。
衛莊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在衆人的眼中,竟然似乎是在慢慢的澎脹起來,眨眨眼的功夫,衛莊竟是胖了一大圈,兩手緩緩擡起,“曹兄,早就想與你見個真章了,今天是你的主場,可否賜教?”
曹衝玩味地看着衛莊:“衛兄,你這麼着急去死嗎?既然知道這裡是我的主場,那這場決戰對你而言,可就是不公平的了。”
“這不是江湖較技,而是國家之爭,何來公平可言?如果我勝了你,或者還有機會試着去殺一殺曹雲。”衛莊淡淡地道。
шωш⊙т tκa n⊙℃ O “衛兄大可不必如此。即便你真能擊敗我然後又殺了曹雲,我國大軍依然不會有絲毫停留。”曹衝道:“此戰勢在必行,絕不會因爲一人之得失而有所緩減,這是我大齊盼了多年的機會,豈會半途而廢?更何況,你此刻氣勢已衰,又如何是我的對手?再者,你剛剛也說了,這是國爭,不是江湖較技,我又爲何要與你單打獨鬥?此刻在我們周圍,除了曹雲之外,我們還有十位九級好手,你又豈有一絲機會?”
“既然不願與我單打獨鬥,那便一齊上又有何妨?能殺你們幾個大將,也是不錯的!九級高手即便是你們齊國,也不是青菜蘿蔔吧?”衛莊傲然道。
“何必如此!”曹衝笑道:“衛兄,你是宗師,自然有宗師的氣度,既然輸了,就得爽爽快快的認輸。”
“即便我認輸,難不成你還願意放過我不成?”衛莊道。
“放當然是不能放的,不過衛兄,只要你認輸了,再去我們大齊長安去住個一年半載就可以了,這個條件你覺得如何?”曹衝笑道:“到了長安,有我相陪,想來你也不會寂寞,那時候咱們可以好好的切磋切磋。”
衛莊看着曹衝,皺起了眉頭,不知曹衝打得是什麼主意。
“衛兄,當代武道宗師,咱們兩人已經站在巔峰了,除開我們兩人,也就只有楚國的抱劍老人堪稱你我二人的對手,像咱們這種人,進無可進,是不是常常也會感到前路迷茫不知往何處去?”曹衝緩緩向前,一直走到衛莊的身前,道:“是不是我們已經走到了人類的巔峰,再也無法向前一步了?”
“當然不!”衛莊搖頭道:“根據史料記載,當年的李清大帝便遠超你我現在。”
“就是這個道理。千年已過,我們只能在史料之中去追尋當年李清大帝的煌煌之風,但大帝當年既然能突破桎梏,爲何我們卻不能?我一直有心想邀請你或者抱劍老人去長安聚一聚,卻始終無法成行,今天難得衛兄自投羅網,怎麼樣,可有興趣?”
衛莊眯起了眼睛,“你是怕我橫下一條心來,來個玉石俱焚?”
曹衝嘿嘿一笑:“當然,你我發起瘋不要命來,造成的傷害有多大,我們自然都清楚,正如你所說,我們大齊九級高手並不少,但有如此高的修爲又還能帶兵打仗的卻不多,我可不想他們這樣傷得不明不白,衛兄,於你我而言,國家興衰不過流雲而已,當年大帝的諸多遺物,如今可都在長安,你我共同參詳,說不定便能找出一條路來。”
衛莊苦笑:“不得不說,你開出的條件,的確很吸引人,看來我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這樣的機會,並不是輕易便有的。”曹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