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已經客滿了.”迎客的小廝恭恭敬敬地對着幾人道.
天上人間的大門前,果然比其它的地方要清靜太多,這裡多的不是人,而是一輛輛豪奢之極的大馬車.
這些馬車盡皆是大明特製的奢侈品,是市面上極少見的四輪馬車,鐵輪觳的外面包着皮質的外殼,滾軸,減震等最新的技術盡皆應用在其上,當然,價格也是極其可觀的.也只有那些有錢的大商人們纔買得起.
站在門前迎客的小廝眉清目秀,說話陰柔,但看起來年輕卻也不小了,鍾鎮也是見過世面的,瞟一眼便知道這必然是去了勢的男子.
掃了一眼前方的秦風,心中不由慨然,早在秦國的時候,他就聽說過秦風登位之位,便將皇宮之中大量的太監,宮女遣散,有一計之長的可以自謀生路,而無計謀生的,便由大明的商務署安排,眼前這個人,多半便也是宮中出來的了.
聽說沒包箱了,王凌波頓時喜出望外.沒包箱,眼前這二位多半就不會去了,來天上人間的多半非富即貴,認得這二位的可就多了.他們既然是悄沒聲的出來的,自然就不願意讓人知道.
“沒包箱了,不若咱們去另找一家吧!”他喜滋滋地道.
“幾位客人,雖然沒有包箱了,但是大廳還有能擠出幾個空位的.”小廝盡心盡職的拉着客:”幾位都是尊貴人,恐怕其它酒樓飯莊與諸位的身份不符,咱們這雖說只剩下了大廳,但不論那一方面,也不是外面的能比的.而且,今天我們這裡可有新音上演,幾位可真是來得巧了.”
“新樂?”閔若兮一喜:”又有新樂出來了麼?那一定要看一看.紫蘿又弄出了什麼新樂,居然也沒跟我說一聲?”
迎客的小廝一怔,眨巴着大眼睛重新打量起眼前幾位.紫蘿是天上人間的大老闆,而且背景驚人,眼前這位小姐說起她的時候,似乎極其熟悉.這就有些嚇人了.
“是,今天有秦人那邊的秦腔過來表演.”小廝的語氣更加恭敬了幾分.
“秦腔?”秦風瞟了一眼身後的鐘鎮,果然見他臉色又白了幾分.
“那敢情好,既然有新樂,而且還是異國風情,一定要聽一聽!”閔若兮笑道,一伸手從袖子中掏出一塊玉佩,遞給小廝:”你去見紫蘿,告訴她,我要一個包箱.”
閔若兮說得淡定,這個小廝卻是絲毫不敢怠慢,眼前的人越是篤定,他便越是恭敬,包箱的確是滿了,而且來的人個個都是身份不凡,要給眼前這幾位找一個出來,那就必然要有人讓出來.
不到一柱香功夫,秦風一行四人,已經坐在了一間視線最好的包箱之內.紫蘿沒有去門口相迎,卻親自等在了這間包箱之中.她一見那玉佩,自然便認出了是閔若兮的身邊之物,再問了一下他們的情形,便已經知道閔若兮他們不願讓人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騰出一間最好的包箱,對她來說,自然不是什麼問題.
“陛下,娘娘怎麼會悄沒聲的便出宮了,看到玉佩,可是嚇了我一跳.”紫蘿笑咪咪地道.
“要的就是嚇你一跳.要是不悄悄的出來,你這裡便又清空了,現在挺好.”秦風坐了下來,隨手從桌子上拈了一顆葡萄丟進嘴裡.
“小馬猴只怕現在要跳腳了.”紫蘿含笑打量着鍾鎮,王凌波她是認識的,這個人卻是面生.
“大秦,鍾鎮.”鍾鎮將身的大包小包都放在了屋角,站在哪裡,不卑不亢,曾經的大秦將軍,自然有一番氣度.
紫蘿微微一怔,這個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過也就是稍微驚詫一下罷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商家,對於許多情況,比許多大明官員更要清楚,一聽鍾鎮的名子,腦子裡轉了幾下,便想到了這人是誰.
“鍾將軍好,鍾將軍今天過來的巧,今天恰好有從大秦哪邊過來的班子在我們這裡演出.哦,我的表達有誤,其實現在他們也都是明人了.”紫蘿臉上仍然帶着親切的笑容,不過說出來的話,卻讓鍾鎮一陣氣悶.
“你這裡怎麼會有秦樂上演?”秦風又扔了一顆葡萄在嘴裡,一邊嚼着一邊問道.
“這家秦樂班子在原秦地也是享有盛譽的,不過現在境況不大好,爲了討生活,竟然從秦地那邊過來,就在露天裡搭臺演出,早前他們在中平的時候,恰好被我們天上人間一個採風的樂人聽見了,回來之後跟我說了,我便邀請他們來天上人間演出.”紫蘿解釋道.
“那他們可是一步登天了.”閔若兮笑吟吟地道.
如今的天上人間,可不是七八年間的一家高檔次的青樓了,而是改頭換面成了大明最高樓的表演場所,大明最好的樂人,都能以在天上人家來獨家專演一場而爲榮,只要能在天上人間的大舞臺上演上一場,那就立刻是身價百倍.就算以後不能常駐在天上人間,但回到本地之後,那身價可也是噌噌的上漲.
“他們的音樂,舞蹈都有其獨到之處.”紫蘿道:”我準備請他們常駐天上人間.現在秦國的狀況不是太好,他們過得很是不易,還流失了不少的人才,可惜了的.陛下,娘娘,以後這天上人間,不僅要有秦樂,還要有楚樂,齊樂,甚至於海外的那些音樂,紫蘿都想把他們囊括進來.這家秦樂非常有秦地特色.”
紫蘿說得很平常,但鍾鎮卻聽得驚心動魄,眼前這人不過是一家表演館所的老闆,但所表現出來的氣勢和志向,卻是讓人刮目相看.
“現在已經有了秦樂了,齊樂恐怕還要一段時間,不過楚樂,你這裡還沒有弄到嗎?”秦風笑問道.
“難吶!真正有水平的楚樂人才,現在想要挖過來還是挺不容易的,不像秦地,所以我們還在等着陛下呢!”紫蘿輕笑起來.
秦風笑了笑,轉頭看着下方的大舞臺,這個包箱的位置極妙,他們能一覽無餘大廳和舞臺的情況,而從下面,卻看不到他們.
隨着咣的一聲驚鑼響,下面的表演已經馬上就要開始了.
“鍾先生,前面坐吧!”秦風指了指靠前的位子,對鍾鎮道.又瞟了一眼王凌波,”小神醫便不用愁眉苦臉了,既然紫蘿都已經來了,今兒這錢便用不着你出了.”
紫蘿咯咯一笑:”不用小神醫出,我掛在舒神醫的帳上就可以了.”
王凌波一聽這話,臉色更是一垮,這要是掛在師傅的帳上,等師傅回來,非得削自己不可,他可是知道,在天上人間這樣的包箱的花費,沒有幾百上千兩銀子,休想出得門去.
“還是記在我的帳上吧!”他苦着臉道.
“小神醫很有錢啊!”秦風大笑起來.
“慢慢還,慢慢還!”王凌波趕緊道.
紫蘿忍着笑看秦風取笑王凌波:”陛下,不知想吃點什麼,喝什麼酒?”
“既然是小神醫請客,那就緊好的來吧!”秦風斜着眼睛看着快哭出來的王凌波,不無愜意.平素想欺負一下舒暢,總是會遭到凌厲的反擊,現在撈着他的得意徒弟拾掇一番,也是蠻舒服的.
菜不多,也就六盤,但王凌波很清楚,紫蘿端上來招待皇帝皇后的,絕對不是大路貨,當最後看到紫蘿親手端上來一套琉璃酒盞和一瓶殷紅的酒的時候,他就已經完全麻木了.
這種帶顏色的果子酒,其實長陽也有產出,但味道跟這種完全不一樣.這種酒以及那套透明的琉璃酒具,都是寧則遠海貿的時候帶回來的,數量極少,聽說來自更遙遠的西域之地,整個大明,據說也只有區區數十套而已.
皇宮裡自然是有一套的,師孃家裡也有一套,沒有想到,這裡也有.看到用這種酒具裝着的美酒,王凌波很清楚,就是把自己賣了也還不上這筆帳.
破罐子破摔,到了這個地步,王凌波反而平靜了下來,就這樣了,左右就是這百把斤,還能把自己怎麼着?
下面已經開唱了,秦腔與大明流行的音樂果然大不一樣,站在臺子上的不是漂亮溫柔的大美人,俊俏小子,而是一個個似乎是歷經蒼桑的老爺爺,老婆婆,抑或是昂藏大漢,壯碩的婦人,他們所有的樂器也出乎所有人的意外,除了鑼,鼓這些常見的東西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一個老頭手中甚至拿着一塊磚頭在敲擊着一條破爛的板凳.
怎麼看都是一個怎麼奇怪的組合.
但當一個缺了幾顆牙齒的老漢一口的時候,即便是王凌波這個還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也只覺得一股年代的蒼桑撲面而來,那嘶啞的聲音,似乎直指內心深處.
他有些愕然地將注意力轉向了下面的舞臺.發現臺上本來面色很輕鬆的皇帝與皇后娘娘此刻也是面色很鄭重,而鍾鎮,僅僅就聽了數句,竟然已是淚流滿面了.
天上人間下面的大廳極大,數十張桌子錯落有致的擺開,現在每一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本來桌子上都擺滿了珍味佳餚,但此時,王凌波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舞臺之上.
王凌波並不懂樂,但這種震憾人心的東西,卻仍然讓他動容.
“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他在心裡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