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光明是天涯富商,本是農家出身不服命運安排,九十年代考上大學後留在京城機關,又羨慕一頭扎進開放遊走在法律和資本中間的小商小販明明窮的底褲都穿不上,用不了一兩年就能揮金如土。於是胡光明沒等國內官場將他改造成官僚時辦了停薪留職,征途商海漂泊近二十年。他有頭腦更有運氣,幹一行賺一行,五年後他的公司就已在香江和明珠分別上市。要知道九十年代在國內上市是何等困難的一件事。時至今日天涯商界有南步北胡之稱可見胡光明的財力。
在衆人見面後就有數輛豪車也跟着到來,從車裡下來十多個胡家僱傭的護理人員和保鏢擡着各種養護設備到了二樓,沒經過樑丘子同意就將二樓最大的主臥所有東西都搬出來,改造後徹底殺菌送入過濾後的層流空氣並在房中放置層流過濾空調以做到這間臥室成爲萬級以上的無菌病房。
女護理將胡菲菲擡到二樓麻利的給她徹底消毒,金國華和金雲早已對其見怪不怪,王卓和樑丘子卻是看的一愣一愣的。
窮人生病賣腎賣房,最終撒手人寰莫問歸處。富豪有疾看起來卻依舊像是享受,就連那護工張口說話都是專業術語。不管二樓忙而有序,樑丘子請金國華、胡光明等人進大廳入座。
王卓在來陽城時就已告訴過他,說到時候將胡菲菲安置在他別墅中,一來樑丘子別墅夠大,後面是山左面是河身在沒有幾戶人家的遠郊顯得安靜。至少比王卓的住處要好很多。二就是王卓要介紹樑丘子和周華晨結識白晶。名義上的師傅年齡雖小但很是神秘,多認識強力人物對他們有好無壞。若是去了胡光明自己家,以樑丘子的個性肯定不會登門,畢竟之前他已給胡菲菲看過,然後沒看明白。
待衆人落座後,樑丘子的女秘書端上茶水後退下去。胡光明嗓音沙啞。明顯是這半年來勞碌無功上火的緣故。“樑大師,半年未見您有了治好我女兒的辦法了嗎?”
胡光明至今記得樑丘子說過胡菲菲是被人下了蠱術,什麼藥都沒開就是讓他每天準備足夠有各種營養的肉粥喂胡菲菲。說來之前都是給胡菲菲打營養吊瓶,越打卻越瘦。最後手腕細的都快變成了皮包骨,自從每天餵食肉粥足有五十碗,胡菲菲才逐漸恢復之前的身材
。可二百萬就買了個傻子都能靈機一動想出來的食譜,胡光明對陽城富貴圈子極爲有名的樑丘子失去了信任。他若是知道金雲所指點的座標是樑丘子家,他肯定會微微一笑,然後讓姓樑的有多遠滾多遠。
不過胡光明就算被騙千次萬次,心裡依舊期盼着真有人能讓女兒醒來。騙子要錢。他胡光明最不缺的就是錢。可這次樑丘子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他胡某人也會讓樑丘子見識一下什麼叫善財難捨。
樑丘子呵呵一笑,起身和周華晨站在了王卓後面。他雖已是築基,對胡菲菲的“病”依舊沒有什麼辦法。這個時候還是讓師兄出面,免得胡言亂語下砸了辛辛苦苦立下的招牌。
“老胡,剛纔沒機會跟你介紹。”金國華伸出手指着王卓笑道:“這是我的忘年好友王大師,是樑大師的師兄。論起能力和道行,樑大師對比王大師好比螢火朦朧與日月之光,三歲無知孩童對上了身高兩米的文武雙全。”
尼瑪。至於這麼埋汰我麼?樑丘子臉上笑意登時變得無比干硬,身邊周華晨目光亦是冰冷如同看死人般緊緊盯着金國華。
金國華腦門上沒剩幾根的銀髮根根豎起,瞳孔緊縮下一時間竟不敢與周華晨對視。時至今日他才徹底知道什麼纔是殺氣有形,是何等的震駭人心。一直在金國華身後站立的熊大熊二和幾個保鏢也都拿出手槍對準了周華晨。可除了熊雙銘外另外幾人不管持槍的手還是小腿肚子都是抽筋般的顫抖。
王卓回頭輕飄飄的看了眼周華晨,下一刻就要取辱他恩人的金國華首級,見到王卓平靜的目光後周華晨又看了看樑丘子,這才撇了撇嘴收了殺心。
金國華和幾個手下喘了幾口粗氣後才勉強鎮定下來。樑丘子嘿然笑道:“老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說的我承認,我確實和師兄相差萬里之遙。但這話只能從我或者師兄嘴裡說出來。你看你把我兄弟氣的,都快氣哭了。”
金國華動了動嘴脣,使勁兒嚥了口唾沫最後還是沒敢再放嘴炮。
胡光明一直在飲茶,等兩方交鋒過後才起身主動和王卓握手道:“王大師您好,我是…”
王卓打斷道:“我知道你是胡菲菲的父親,胡菲菲對我有恩,我一定盡力。”
胡光明怔了怔,回頭看向金雲,見金雲點頭後不由放下對王卓年紀的疑慮。有金國華和金雲雙重作保,他已經相信了王卓必然是個有實力的年輕人,擺手讓秘書從手包裡拿出支票簿,擡頭對王卓道:“王大師,不知道您的卦金是多少。”
王卓毫不猶豫的拒絕,“我說了,胡菲菲是我恩人,你給錢就是打我臉呢。”
胡光明嘆了口氣,他是個一生都在計劃的人,在他計劃裡胡菲菲應該從十六歲去英國,他早就聯繫好了英國最好的女子貴族學校,也做好了給劍橋大學捐助的學業基金。到時候女兒若是不喜歡英國也可以去美帝常春藤任意一家名牌大學就讀。
可在英國待了幾年後,胡光明忽然接到來自莫斯科的電話,女兒竟然瞞着他去了北邊那個以野蠻聞名於世的國度學習音樂並且拒絕了他給安排的保鏢。然後就是半年前,他接到了彷彿晴天霹靂的電話。
胡光明接二連三的嘆氣之後,鄭重的給王卓鞠了一躬,“王大師,您可知道在我女兒在莫斯科到底遇到了什麼纔會變成這樣?”
王卓沒和金雲竄供,於是乾脆的搖頭道:“不知
。”
金國華上前拍了拍胡光明的後背道:“行了小胡,泰國王室早就宣佈抓菲菲的那個王子已經失蹤,那個心眼兒極壞的女孩全家也都敗落。”說着語氣嚴肅。“我孫女說菲菲被那王子擄走後就一直昏迷,你信不過我孫女的話?”
“信得過,但總該有原因。”胡光明身家之巨根本不害怕天涯道上扛把子,“不是化學中毒,沒有任何外傷,所有醫生都說她大腦依舊處於活躍狀態,我就不知道到底什麼夢這麼香甜能讓她一直捨不得醒過來!”
胡光明說着,抱住頭蹲下身嗷嗷痛哭,他妻子也忍不住撲過來抱着胡光明也跟着大哭。半年的時光終於壓倒了兩人的神經,崩潰後哭的一塌糊塗。
金雲忍不住抹了眼淚。金國華眼眶紅腫走到王卓近前輕聲問道:“小友,你有幾成把握?”
王卓苦笑着搖了搖頭,“我沒學過醫,半分手段都沒有就別提什麼把握。”
金國華正待發問,王卓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正是白晶。
接了電話,白晶平和的聲音傳了出來,“徒兒,還不出來迎接爲師?”
用跪麼?王卓哼哼道:“師傅我要不要準備八擡大轎。順便僱兩個元嬰做轎伕?”
“欠打,待見面後脫下褲子讓師傅好好打你的屁股才解恨。”
白晶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和王卓說話有打情罵俏的趨勢,冷靜的掐斷玩笑意味,“我出門沒帶導航。你隨便給我個座標我找不到你。你到門口大喊兩嗓子,我順着你聲音就能到。”
王卓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師傅,我喊恭迎仙子駕臨寒舍。然後你直接飛下來行不?”
“徒兒你要記得,低調纔是王道。”
掛斷電話,王卓走到還在哭的胡光明身前道:“胡叔你別哭了。跟我出來迎接我師尊。”
胡光明聞言抱着希望和老妻一起出門,樑丘子和周華晨對視一眼後也跟在王卓身後。
周華晨小聲問道:“大哥,你可曾見過王道友的師尊?”
“未曾見過,但我總覺得他師傅很厲害。”
和王卓並肩走在一起的金雲此時也很疑惑,沒想到半年沒看到,當初的小貓竟有了師傅。只是不知道他師傅是個狐狸精還是老虎精。
衆人到了別墅外,王卓總覺得至少應該讓胡光明有些希望纔好,雖說痛哭一場能讓心情好一些,但爲了女兒經常處在鬱結之中,待胡菲菲醒來後肯定不願看到自己父母變成了黑白照片掛在龕中供奉。再有白晶如此仗義,自己務必要給她足夠的尊敬,哪怕只是演戲。
於是在衆人正四處看高人在哪兒的時候,王卓揮了揮手,漫天的玫瑰花瓣以不符合地球重力的速度緩慢從天空飄落,而後他上半身九十度躬身拱手道:“師傅
!”
連續大喊了三聲,鞠躬的姿勢依舊不變。
周華晨和樑丘子一陣惡寒,悄然在人羣中退了幾步。周華晨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樑丘子道:“大哥,我怎麼總感覺王道友被孫猴子附體。”
“嗯,師兄若是繫上草圍裙,身上在長滿毛髮就活蹦亂跳就更應景了。”樑丘子擦了擦着額頭細汗,“還有迎接師尊爲什麼要用玫瑰花瓣,難道他師傅是個變態?”
“也可能是個女人。”周華晨因爲種族特性,對一切雌性都很是仇恨。樑丘子順着他泛冷的目光看去,就見別墅大門口出現一個身穿淡粉色風衣的女子。上一眼在門口,下一眼她就出現在衆人身前。
衆人早就看直了眼,不僅因爲白晶縮地成寸的神通讓他們震驚,更多的還是那副精緻如同仙女的面容,出塵難以形容的氣質所帶來的驚豔感受。
白晶擡頭看了眼兀自漂浮的花瓣後對王卓淡然道:“收了神通吧,好像結婚一樣。”
饒是王卓臉皮厚到max也忍不住稍燙,再揮手,剛剛還散發香氣的玫瑰花瓣全部消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胡光明拉着妻子噗通跪倒在白晶面前,不管是華夏的氣功大師、南洋的邪惡術士還是阿三的苦行高僧乃至西方的靈媒他不知道見了多少,直到今天他看到白晶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高人,他自詡聰明人生怕自己哪句話犯了忌諱,所以只磕頭不敢說話。
“起來吧。帶我見病人。”白晶給足了王卓面子,悄然將泛着血腥味道的手掌藏在身後,說話間就要第一個進別墅。剛走兩步卻停了下來,轉頭平靜的看着一直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的熊雙銘。
金國華冷汗登時流下來了,能讓王卓如此尊敬的人物豈是善茬?都說修行者與天爭命,天都不怕還怕殺人全家麼?在金國華眼中但凡高人比任何亡命徒更狠更強更不在乎生命,看到熊雙銘還是沒反應,說不得直接把皮帶從褲腰抽出來想一腳踹飛他,然後象徵性的打兩下以表示道歉之意。
可金國華終究是老了,罵罵咧咧一腳踹中了熊雙銘。熊大身子動都沒動,帶來的反作用力反而讓金國華反彈出了一米多遠,要不是熊二眼疾手快接住他怕是要摔壞。
這一腳終歸有了作用,熊雙銘發散的瞳孔有了焦距,可依舊眉頭緊鎖看着白晶。
白晶卻是毫不在意,“很熟悉?”
突如其來的問話就連王卓都不知道什麼意思,所有人都看向熊雙銘。只見他表情茫然,緊緊咬着嘴脣不言不語。
白晶衝着熊雙銘點了點頭後,不再停留直接進門去了二樓。
二樓的臥室被一層很厚的玻璃隔離。護工正拿着肉粥碗喂胡菲菲吃飯。雖是昏迷,但吃流食除了稍稍會順着嘴脣流到臉上外其餘沒有任何問題。
金國華和樑丘子等人並未跟上來,除了王卓外只有胡光明站在白晶身後。白晶隔着玻璃默默看着,大概五分鐘後白晶轉過頭目光復雜的看了眼王卓。而後對胡光明道:“她是你女兒?”
胡光明點頭應是,只聽白晶接着道:“想讓她醒過來需要時間,我想她每天需要吃不少肉粥吧?”
“五十碗,而且光看着吃進去
。卻不見…”
白晶揮手打斷胡光明,“飲鴆止渴而已,今年的每一天需要五十碗。明年就要五百碗,之後每年都遞增,到了最後肉粥的營養或者說任何流食的營養都不可能起到作用。十年之後吧,若是沒有改善你女兒會死去。”
胡光明如同雷擊,愣了好半天又跪在白晶面前哭道:“請大師救救我女兒,我今年已經五十二歲了,年輕時不注重保養早就不可能再有孩子。”
“是你做的好事。”王卓正看着胡菲菲,耳中傳來白晶的言語。
王卓側過頭,見白晶好像從未說話,知道師傅是給他傳音,於是真氣束成線苦笑道:“師傅,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白晶轉過身背對王卓二人,“此時不見妖氣,肚子也未顯懷。但你仔細看,她小腹此時偶爾散發出一道不會被普通修士察覺的氣息,這股氣息我很熟悉,因爲它來自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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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卓心裡對九轉妖丹破口大罵,之後隱去羅睺和地府別院,連九轉妖丹沒隱瞞連同其他一切細節都與白晶述說。
白晶安靜的聽完之後,先是還在磕頭的胡光明道:“你先下樓,稍後再和你說。”
等胡光明又蒼老了十歲般佝僂闌珊着離開,白晶纔對王卓道:“我曾聽說過九轉妖丹,它是塗山九尾一族所煉製以應上古時的劫難。中間有段辛秘你應該不知,九尾一族在上古時只是以狡詐多智著稱,實際在萬數妖族中力量不顯。便是樓下那隻小螳螂的先祖若是與九尾狐鬥法都能兩刀就將其輕易斬殺。所以九轉妖丹內的血脈只有少半數爲九尾狐以保證妖族血統正宗。”
王卓沒想到白晶如此博聞強識,他不放過任何對妖丹的瞭解。“師傅,我剛得到妖丹的時候它曾在我腦海中說九轉妖丹乃上古萬妖初生之地,收取其天地精華自行產生,本應成仙,妖族之首塗山九尾蒙受聖人警醒,大未來處天地規則改變,妖族劫難重重,於是將九轉妖丹抹其靈智,去其仙緣。加之九尾精血減烈性…”
白晶和王卓一樣喜歡打斷別人說話,“我已經猜到他們會這麼說,現在我告訴你,此丹被妖族得到它就是妖丹,被巫族得到它就是身外化身,被半聖得到它就是以力證道的至寶,現在你知道爲什麼九尾現在死的一條都不剩麼?”
死的…一條都不剩?生死之際都能冷靜的王卓此刻驚愕萬分。
白晶等了半天都沒聽到王卓說話,不由回頭看了眼他後說道:“看你的樣子好像不知道?乖徒兒,先不提九尾之事,爲師心裡實在有個疑惑想要問你。你不回答也行,但總之別生氣就好。”
“師傅請說。”
白晶背過手,她手中淡淡的血腥味已然消去。“末法時代就算是修真界的學霸都在研究怎麼不掉階,可你一個在俄羅斯打工的瓦匠變成貓後僅用了半年時間就成功化形,時至今日你修爲雖未精進但也沒倒退,在紅塵處所過之處就會死人,或二三,或數十數百,這些人存在人世,是否就是爲了見你一面後心甘情願爲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