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的話讓我心裡面深以爲然。
因爲曹虎林生前就曾經講過,說是訓練有素、兇惡得能撕人吃的東洋大狼狗當年在王屋山深處突然瑟瑟發抖、不聽口令,叫都不敢叫一聲地夾着尾巴轉身就跑了。
當時我還嘲笑過曹虎林真能吹牛,因爲別說訓練有素、令行禁止的軍犬了,就連一般的獵狗在山上都不會那麼慫;就算遇到百獸之王的老虎,獵狗也不會被嚇得瑟瑟發抖、不會置主人於不顧地獨自逃跑。
“說來你可能不信,那些東洋大狼狗都曾撕咬過人肉吃,兇得很、膽大得很,而且極聽口令;但當時在王屋山深處,那些東西真的是嚇得渾身發抖,叫都不敢叫一聲地夾着尾巴轉身就跑;
任憑小日本鬼子又是吹哨子又是嘰哩呱啦地亂叫,那幾條東洋大狼狗好樣完全沒有聽到一樣……”
老先生把話頓了一頓,繼續告訴我說,那些日本鬼子和僞軍也是感到非常奇怪,因爲就算中了埋伏、進了包圍圈,或者是遇到老虎豹子那一類的猛獸,東洋大狼狗也根本不會嚇成那個樣子啊。
一向謹慎的日本鬼子很快就紛紛伏地架槍、準備射擊。
但是等了好一陣工夫,周圍根本沒有任何動靜,於是帶隊的頭目就派幾個僞軍上前偵察探路。
幾個僞軍無奈之下只好小心翼翼地前去查看,結果他們很快就叫嚷了起來,說是發現了昨天失蹤的日軍。
負責搜山的日本鬼子這才一塊動身前去,果然發現幾十個日軍和僞軍全部一動不動地躺在前面的草地上,槍支刺刀也都是橫七豎八地扔在了一邊兒。
近前仔細一看,那場面真是太慘太瘮人太不可思議了——幾十個日軍和僞軍全部劃開了肚子,用兩隻血糊糊的手把腸子和內臟給揪拽了出來,一個個面目猙獰扭曲、早就已經氣絕身亡。
令人迷惑驚駭的是,現場根本沒有彈殼落地和打鬥拼殺的痕跡,那些人看樣子全部死於自殺。
如果說日本鬼子有剖腹自殺傳統的話,那些僞軍可是完全沒有剖腹的習慣啊。
況且就算是剖腹自殺,也根本不會那麼殘忍血腥地自己把自己的腸子內臟給揪拽出來……
說到這裡,老先生直直地看着我問我說:“小夥子,老夫講的這些情況,你能相信麼?”
我略一思忖便點了點頭:“我相信有可能!因爲在中國歷史上,從古代到近代,所謂‘營嘯’的事兒就發生了很多次,原本同仇敵愾的戰友袍澤突然之間像着魔中邪了一樣手舞足蹈、自相殘殺;只不過老先生您講的這事兒更加罕見殘忍了些,古書正史上沒有記載而已。”
“老夫保證今天所講的事兒字字屬實,如果有半點兒虛假就讓老夫天打雷轟、死無全屍!”見我點頭表示相信,老先生這才接着繼續回憶似地講了起來——
這種離奇怪事兒很快就被上報到可西司令那兒,可西司令詳細詢問並親自查看屍體過後,認爲對方有可能使用了未知的神經類生化武器。
於是可西司令急電報告,要求關東軍防疫部(當時的對外稱謂,也就是後來臭名昭著的石井731部隊)迅速給予處理幫助。
讓日本軍方更加不解的是,關東軍防疫部很快就確認,那些慘死的日軍僞軍根本不是死於什麼生化武器,至於具體原因,則是一無所知。
當完全相同的情況第二次發生在王屋山深處的時候,驚駭擔憂卻又束手無策的可西司令在當地僞軍的建議下,居然病急亂投醫地抓了個佛門高僧對他威逼利誘了起來。
那位高僧無奈之下只好焚香入定,一炷檀香過後開口要來紙筆,在潔白的宣紙上面畫了一個造型十分古拙的青銅大鐘模樣的東西,隨即眼簾兒一垂涅盤坐化了。
更加驚駭驚疑的可西司令馬上另派他人再次請來一位白髮長鬚的道長,那道長盤膝而坐、掐訣唸咒了片刻,竟然也是提筆在紙上畫了極爲類似的一個青銅大鐘,然後直接以懸腕提筆的姿勢羽化歸天而去。
這種絕非巧合、匪夷所思的怪事兒迅速被層層上報,後來居然驚動了寺內壽一(當時的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
篤信神道教的寺內壽一很快就派遣一支特種小分隊,護送數名日本神官專程奔赴王屋山調查處理。
令人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那些日本神官當中有一位浄階的神官(日本最高等階的神官)後來居然跟中國的高僧道長們一樣,也是默然出手在紙上畫了個青銅大鐘的圖形。
那位浄階的日本神官沒有坐化羽化,但也同樣沒有來得及說出究竟是怎麼回事,就意外魂歸了他的東洋老家……
說到這裡,老先生再次看着我問道:“老夫今天講的這些情況雖然令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卻是句句屬實,小夥子你能夠相信麼?”
我眨了眨想了一會兒,然後輕輕點了點頭:“我相信!因爲我高中畢業那年去過鹿邑縣老君臺,那兒有一塊木板和四枚鏽跡斑斑的迫擊炮炮彈,還有一塊刻有日文的和平碑,也叫謝罪碑;
木板上面官方介紹的是,一九三八年六月份侵華日軍炮擊老君臺,連發十三發炮彈卻全部都沒有爆炸,驚得當時的日軍見狀以後紛紛跪拜於地;
後來大概在九七年吧,當年的日軍迫擊炮炮手梅川太郎特意去老君臺參拜悔罪,並且從日本空運過來一塊白色的方柱石作爲謝罪碑……”
“是啊,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確實發生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怪事兒,只是由於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戰爭上面,再加上許多當事人早就已經離開了人世,所以慢慢也就沒有多少人知道了;
就像小夥子你說的鹿邑老君臺的事兒,如果不是那個什麼梅川太郎來中國豎了個謝罪碑的話,又有誰能相信當年的那件怪事兒是千真萬確的呢……”
老先生點了點頭很是感慨了一番。
而我則是問老先生說,您剛纔講了一下當年的經過,小日本後來有沒有追查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沒有,雖然日本鬼子一直在秘密調查處理,但直到他們戰敗投降的那一年,他們也沒有查出來到底是什麼原因!”
老先生搖了搖頭接着說道,“特別是在中條山戰役過後,大批的隨軍僧侶和日本神官都紛紛奔赴王屋山,聽說後來連日本昭和皇室的成員都親自去了好幾趟,仍舊是一無所獲。”
聽老先生講到這裡,我不再追問當年的怪事,而是稍稍思忖了一會兒轉而問他說:“老先生您今天給我講了這麼多,而且還特意帶我去瞻仰了下尊師的遺容遺姿,那麼請問老先生您的意思是?”
“你不覺得如果努力去查明它的真相原委是件大功德的事兒嗎?”老先生倒也很是爽快坦承地看着我。
我搖了搖頭直言不諱地說道:“我不覺得。我反而覺得當年的小日本鬼子死得越多越好!”
“那麼,在劈山引水、引沁濟蟒的時候死的那些人呢?莫名其妙摔下山崖、突然暴斃等等的那些人呢?”老先生反問我說。
我搓了搓手乾脆說道:“繞了這麼大的圈子、折騰了這麼久,老先生您就是爲了告訴我,如果我胡君堯跟聶曉婧一樣努力去探尋當年那件事兒的真相,就是積大功德,就能把我家的災殃化解了嗎?”
老先生神色莊重地衝着我伸出了四個手指頭:“正是如此!”
“老先生您精通玄術又自認爲身手非凡,並且您老人家的恩師因爲那件事羽化而去,那麼您老人家爲什麼不親自動手追查呢?”我很是直接地質疑道。
老先生這一次沒有說話,而是輕輕解開了對襟盤扣繼而扯開了衣衫,露出肚子上面兩道長長的疤痕,好像兩條大蜈蚣趴在上面一樣讓人觸目驚心。
“這兩條疤痕,都是老夫當年自己迷迷糊糊地用刀子給劃開的,而且當時把腸子都扯出來一尺多長,好在兩次都被師兄給及時救了下來,”
老先生慢慢合上了衣襟、扣上了盤扣,搖了搖頭長嘆一聲,“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不是不想而是有那個心沒有那個命啊;
就像先祖管公明一樣,雖然精通相術占卜、擅長風水堪輿,被後世之人奉爲相術祖師,但先祖他當年想看到女兒出閨、兒子娶妻都不能,不到五十歲就已經去了泰山治鬼,這都是命裡面沒有那個福份。”
見老先生無意間說出他居然是三國時期著名術士管輅管公明的後人,我這才恍然大悟,趕快肅然起敬地站了起來,很是真誠地說出了我的想法——那尊青銅大鐘現在已經在我家裡了,只是不敢輕易打開它而已,現在還要怎麼追查?
“如果沒有《竹書紀年》的出土問世,世人就只知堯舜禪讓而不知‘舜囚堯於平陽而取其帝位’;如果沒有《白龜拓記》的重見天日,世人就只知九鼎而不知三鍾!”老先生神色複雜地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