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山走到靈帳前,掀開看了一眼,然後又蓋下,轉身看向我道:“初七,準備紙筆墨刀繩!”
“啊?”我一時愣住了,或許是楊遠山說的太快,也或許是我正在爲靈帳內的蕭悅傷感,當即咂了咂嘴巴,呆呆地看着楊遠山。
楊遠山輕嘆一聲,道:“準備符紙、毛筆、硃砂墨、符刀、紅繩!你滿腦子都是想什麼呢?”
“哦。。。”這次我倒是聽得清楚,趕忙小跑向後院拿楊遠山的粗布袋,在臨近房間的剎那,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長廊的盡頭,只可惜,蕭悅永遠不會在那裡等我陪她聊天了,唉。。。
待我將粗布袋拿回,楊遠山則就近向一個男僕吩咐道:“取一碗清水,一截柳樹枝,另外還有香燭,對了,我這裡沒有硃砂,順便帶點硃砂出來。”
我將粗布袋遞給楊遠山,並奇怪地問道:“師父,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用啊?”
楊遠山或許是看到我對這些東西幹興趣,便隨口道:“這些東西自然是用來收魂的,蕭悅的魂魄不全,一定要儘快將她的魂體找到,那樣她才能安心下地,對了,爲了表達對那個吊死鬼的感謝,我一會兒做法可連同他的妻子的魂魄一起收回來,你將手帕取出,放在靈帳的另一邊,剩下的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切記不可做錯一步,否則。。。”
“否則什麼?”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下面的楊遠山卻又不說了,這個大板臉,有事沒事總是喜歡說話說一半,真是急死人!
法壇很快準備妥當,楊遠山先用臉盆的水洗了洗手,再用整潔的黃布擦乾淨,然後走到法壇前點燃三柱清香,對着香爐拜了三拜,最後捏住清香繞香爐一週,便插入香爐內。
也難怪師父這次做法事這般慎重,可見他對師伯是何等的重視,不過若是換作我,說不定會更加慎重吧。
法壇設在靈棚和另一邊的手帕中央,而且距離二者也很近,楊遠山拿起兩把符刀和兩根細長的紅繩遞給我,道:“將紅繩的一頭系在符刀的刀把上,另一頭則系在蕭悅的手腕上,然後將符刀遷出庭院,插在大門外三尺處的地面上,那塊手帕如法炮製,爲了避免她們走錯路上錯身,兩把符刀要間隔三尺之距,中間壓一塊青石,去吧。”
我立刻揣着紅繩符刀走進靈帳,入眼的是蕭悅的慘白且發青的面容,而她的脖頸撕裂處似乎被人處理過,像是用白麪粉嵌合起來的,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夜我所見的白色衣裙,我心頭一酸,蕭悅是除了吳大先生和師父外,唯一願意和我聊天的人,但她已經。。。此時此刻,我已經對自己厭惡到了極點,爲什麼和我稍微走得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爲什麼偏偏我是如此倒黴的人?爲什麼?
在這裡,我沒有半分懼意,雖然蕭悅的遺容並不很好看,但她在我心裡還是那個極爲柔美的女孩子,她。。。永遠都在我心裡,好希望,好希望她突然起身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幻覺,告訴我她沒死,還可以讓我陪她聊天,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了,這裡就我一個人,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下來。
我拿起蕭悅的小手,她的手很白很細膩,雖然早已冰冷。。。我用紅繩的一頭系在蕭悅的手腕上,然後將她的手放回原處,緩緩站起身,好不捨,但我還是毅然轉身走了出去,我輕輕牽着紅繩,並將另一頭系在一把符刀上,楊遠山的符刀是木製的,大小和道堂內師伯的那把短刀差不多,顏色泛紅,刀身和刀把上都刻畫着怪異的符印,當然,我對這些都是一竅不通。
走出大門外,我步量三尺,然後握緊符刀,照準地面狠狠刺下,就這樣,紅繩在蕭悅和符刀之間,懸空搖搖晃晃,但很快便停了下來。
如法炮製,另一根紅繩的繩頭系在金絲手帕上,這一對苦命的鴛鴦,沒想到在關鍵時刻,竟是他們給我找回了清白,也留住了蕭悅的殘魂,現在我除了想對他們說感激,已然沒有其他語言能夠代替,只希望那個男鬼未過門的妻子能夠早點恢復魂體,和他在九泉之下重聚吧。。。
紅繩很細很輕,另一頭同樣系在符刀上面,徑直來到大門外,按照剛纔的步法量出三尺之距,並與蕭悅牽連的那柄符刀隔出一些距離出來,緊握符刀,狠狠地插進地面!
這裡離山不遠,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一塊青石,對於這個青石我倒是聽老人們講過,據說若在陽間,一塊青石也就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已,但是在陰間,那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古有青石斷氣脈之說,也有鎮壓邪祟的一說,放在這裡倒不足爲奇了。
待我準備妥當,卻見楊遠山所畫的符咒也已完成,他右手無名指穿過中指指背,然後由食指勾住,大拇指和小拇指向掌心內收,中指朝上,先伸向肩頭一尺處,然後向着畫好的符咒連點三下,這才完全停下。
我對這些個手印指印很是好奇,爲什麼師父每次畫符都會掐出不同的怪異手印?而且畫好之後還會莫名其妙的點上三點,當即便上前問道:“師父,你剛纔爲什麼要點那符咒呢?”
楊遠山點頭道:“此爲畫符儀式,後爲敕符所用的金剛指,只有被金剛指敕過的符咒,才能聚出最大的靈氣,而符咒的威力也會大大的提升,這些絕非單一的一招一式,待此事過後,師父我自會傳授於你!”
說完,楊遠山低頭掃了一眼桌案上的一道符咒,並回頭看向我道:“下面這一道指訣,你可以熟知,那就是‘宗師指’!,所謂宗師指,乃是我道門所信奉的最高宗師,跳出五行,神遊天外,但凡在危難之際掐出宗師指,不管是當值功曹還是我道門各位祖師,都會神臨相救,看好!”
原以爲被師父說得如此之神的宗師指,竟是如此簡單,只見楊遠山伸出左手,無名指內收掌心,大拇指壓在無名指指甲上面,食指、中指以及小拇指皆朝上,右手拿起一道黃符的下端,然後眉頭一皺,左手宗師指瞬間一點,卻見黃符的上端“騰!”地竄出一縷火焰,就這樣,黃符竟然就這樣焚燒起來,我張大嘴巴,緊緊盯着楊遠山手中還在焚燒的黃符,就在黃符即將焚燒殆盡的時候,楊遠山單手一揚,黃符的火焰和灰燼盡數落在桌案上的一碗清水裡,奇怪的是,那碗中可是清水啊,又不是烈酒,遇火還能着了不成?可是碗中的清水的的確確地在燃燒!
楊遠山順勢拿起早已備好的柳枝,沿着大碗的碗沿劃上一圈,就在一個圈回到原點的剎那,碗中的火焰瞬息消失。。。
我心裡一陣沸騰,不自覺地擡起左手學着楊遠山的模樣掐出宗師指,卻不想被楊遠山看到,竟是搖頭一笑,道:“宗師指不但要配合自身的修行,還要集中全身的精神力,也就是俗稱的念力於指訣之上,才能請的動神祗,啓的動道法,現在讓你知道無非是讓你先了解我道門必備的法訣而已,除非你有一定的修行,否則你即便掐出了宗師指,也沒有任何用處,現在不是練習的時候,拿着柳枝和這一碗聚陰水,聚陰水有凝聚陰氣的作用,雖有此用途,若真有陰魂被請來,卻是無法走近此水的,只因此水以正、陽之氣敕過,所以對陰魂雖有吸引之力卻無法靠近分毫,將此座莊院的四周撒上一遍,但大門處不能撒,那是爲師專門爲她們留下的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