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盛晚香的追問,吳志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吳志遠的確在盛晚香昏迷前說過要好好照顧她的話,但當時說這句話的意味遠沒有現在盛晚香追問的意味深遠,吳志遠的意思僅僅是照顧,而盛晚香的話中之意則是共結連理,相守一生。
盛晚香作爲女孩子,能直截了當的問這種問題,顯然已經芳心暗許,甚至做出了一生相隨的決心。她是吳志遠遇到的第一個互生愛戀的女孩,吳志遠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真的喜歡她,可是自己身中屍蠱之毒,生死或許就在十幾天之內,實在不敢海誓山盟,給對方太多的承諾。
“嗯,我說過,不過……”吳志遠承認自己說過,但不想讓盛晚香往太深的意思去理解,尤其在自己前途未卜時,不料自己的話只說了一半,盛晚香就打斷了他。
“那就好,其實,從你那天看了我的身子,我就一直在等着這一天。”內心十分甜蜜,但仍忍住喜悅的表情,一本正經的說,“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以後你到哪裡,我就跟你到哪裡。”
吳志遠看着盛晚香嚴肅的表情,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心裡對她敢於表露真情的豪放大膽微微詫異,也十分糾結,有喜有憂也有愁。喜的是能和自己喜歡的女子在一起,憂的是自己體內的屍蠱之毒能不能清除還是未知數,愁的是盛金源還是疼愛盛晚香的, 盛晚香要跟自己走,恐怕也難過盛金源這一關。
吳志遠沒有感情經歷,也是一個不善於表達的人,聞言沉默了片刻,扶着盛晚香躺下,親了親她的額頭。
“我身上的毒還沒解,你等我。如果解了毒,我會在十天之內回來找你。”吳志遠不想讓她有永無止境的期望,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十天之內沒有回來,那就是沒能解毒,讓盛晚香不要再等了。
“如果解不了毒呢?”盛晚香是個聰慧之人,自然聽得出吳志遠的意思。
“不說這個,我給你的那面銅鏡呢?”盛晚香的追問令吳志遠心頭一震,同時有種難言的悲慟涌上心頭,連忙轉移話題。
“在這裡。”盛晚香從枕頭下拿出茅山寶鏡,從吳志遠說十天內回來找她開始,她的臉上的神情一直不愉快。
“這面銅鏡你一定好好保存,如果再遇到厲鬼殭屍之類的髒東西,一定要用它來保護自己。”吳志遠不想把銅鏡的真實身份告訴她,因爲他覺得這個並不重要。
起初知道銅鏡就是茅山寶鏡的時候,吳志遠有點後悔將這麼鏡子送給了盛晚香,如果rì後自己做了茅山弟子,能幫茅山派找回鎮山之寶,顯然是爲茅山派做了一件大好事。但後來他又覺得茅山寶鏡留在盛晚香的身邊纔是最安全的,南天鷹怎麼也不會找到這裡來。
然而吳志遠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這個決定,後來卻給盛晚香帶來了不小的劫難。
時值正午,在盛金源的一再挽留下,張擇方答應留下吃午飯,盛晚香因爲身體還比較虛弱,沒有下樓進餐。盛金源陪着張擇方和吳志遠坐在餐廳的餐桌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客套話,氣氛尷尬,安靜時只能聽到三人的嚼咽聲。
茅山弟子不留隔夜錢,所以張擇方只是象徵xìng的收了盛金源一塊大洋,其實他很清楚盛金源的人品,但是驅鬼除妖本是茅山弟子的本職,不會因爲僱主的品xìng而拒絕施救。可是在這餐桌上共飲,卻讓張擇方十分不自在,只想快點吃飯早點離開,所以並不跟盛金源搭話。
而盛金源對吳志遠更是早有成見,從他得知杜月笙被吳志遠救走開始,如今自己的女兒好像又對吳志遠頗有好感,這令他更對吳志遠的反感加深一層,只是吳志遠救了盛晚香一命,他也不能失了禮,只好一併留下,算是謝恩宴。
三人正各自用餐,女傭人從盛晚香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大小姐把飯都吃了?”盛金源疑惑的看着垂手而立的女傭人問。
“老爺,大小姐還沒吃,她說想讓這位吳先生上去一下。”女傭人輕輕擡手向吳志遠一指。
盛金源和張擇方同時擡頭看着吳志遠,兩人的眼神截然不同,前者十分憤怒,後者卻是極爲驚訝。
吳志遠並不在意盛金源憤怒的目光,反而張擇方的一臉詫異令他極不自在,也不知該繼續坐着還是起身上樓。
“既然大小姐有吩咐,那就麻煩你過去吧。”盛金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吳志遠,眼神彷彿要殺人一般。
“那師父你們慢用。”吳志遠站起身來,無視盛金源怨恨的目光,直接上了二樓。
盛晚香正端坐在牀邊,若有所思,一見吳志遠進來,臉上頓時展開了微笑,好像一朵盛開的花。
“你怎麼不吃飯?”吳志遠看見桌上的飯菜紋絲未動。
“我想下樓跟你一起吃,可是我爹說我需要休息,不讓我下去。”盛晚香嘟着嘴,非常不滿。
“你的傷還沒好,他也是關心你。”吳志遠無奈的說。
“知道啦,現在你在我身邊,下不下去都無所謂了,我現在就吃飯。” 盛晚香做了個鬼臉,在吳志遠的攙扶下走到了桌邊。
盛晚香剛剛坐定,門口傳來一陣清喉嚨的聲音,吳志遠擡頭一看,盛金源正站在門外,房門沒關。
“張道長叫你下去。”盛金源語氣冰冷。
吳志遠看了看盛晚香,示意自己去看一下,後者點了點頭。吳志遠剛走出來,盛金源便順手關上了房門。
“小子,先別急着下樓,我有幾件事想對你說。”盛金源低聲叫住了吳志遠。
吳志遠駐足凝視着盛金源,沒有回話,他懶於和這種人多說一句話。
“第一件事是關於杜月笙的,你轉告他,我盛某人大人有大量,七姨太的事就此了結,我不再追究,但是如果再讓我在青島這片地兒看見他,小心他四肢難保!”盛金源咬牙切齒,“四肢難保”四個字口氣加重,威脅的意味非常明顯。
吳志遠冷笑了一聲,不作表態。
“第二件事是關於晚香的。”盛金源見吳志遠不置可否,便繼續說,這一次卻讓吳志遠心頭一震,隱約猜到了盛金源要說的話。
“我盛某人在青島城來說,雖不是什麼風雲人物,但也絕對有頭有臉,黑白兩道的朋友多少都要給幾分薄面,晚香是我的女兒,她將來肯定是要嫁入名門望族的,我已經給她安排了和Jǐng察廳廳長的公子見面,相信她肯定是新一任的廳長夫人了。”盛金源說到這裡,一臉的春風得意,哈哈大笑起來。
吳志遠心裡又氣又怒,原來盛金源叫住他,是要拆散他和盛晚香。盛金源的話並不直接,但稍有腦子的人都能理解,他說了這麼多,概括起來就是一句話:你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吳志遠腦海裡回想起七姨太說過的話,看來她預料的一點也沒錯,盛晚香留在盛家,只會淪落爲盛金源生意場上的工具。他想利用自己的女兒來攀上Jǐng察廳廳長這層關係,以後在青島就更吃得開了。
“本來你救走了杜月笙,壞了我的大事,我是要跟你好好算算這筆賬的,但是念在你救了晚香的命,我也就既往不咎了,這裡有十塊大洋,你拿着它,現在就可以走了。”盛金源伸出手來,手掌裡放着十塊大洋。
吳志遠怒火攻心,只覺得體內的元氣不斷遊走,好像就要失控一般,沒想到盛金源不僅瞧不起他,還用金錢來羞辱他,吳志遠真想狠狠地給他一掌,但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如果現在一時衝動揍了盛金源,只會讓夾在中間的盛晚香爲難。
吳志遠冷哼一聲,轉身就向盛晚香的房間走去,盛金源一伸胳膊拉住了他。
“晚香需要休息,你就不用跟她告別了,我會告訴她的。”盛金源yīn笑着說。
吳志遠怒不可遏,但又無計可施,只好回身下樓。張擇方早在門口等候,於是二人走出庭院,離開了盛家。
“盛金源對你說什麼了?”張擇方出言問道。
“沒什麼。”吳志遠心如**絮,不願多說。
“志遠,感情的事講求緣分,自己不能強求,別人也干涉不了。你懂嗎?”張擇方語重心長的說,這句話在吳志遠看來好像是安慰,又好像是打擊。
“下一步你怎麼打算?”張擇方見吳志遠久久不語,再次發問。
“回家。”吳志遠回答,他只是撒了個謊,因爲張擇方已再三叮囑過,讓他趕緊回家。
其實吳志遠並不是不掛念自己的父母,只是事情弄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身不由己,不得不按照南天鷹的指點,前往七峰山叢麻禪院一趟。如果去了,還有生的希望,如果不去,就必死無疑了。
“師父,你知道屍蠱之毒嗎?”吳志遠想從張擇方那裡再次驗證一下南天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