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瑤騎着馬在山下溜達了兩個來回,又往山上看了看。
山上樹木茂密,知了的叫聲鴰噪的讓人想將耳朵堵上,如今驕陽似火,照的她也是暈頭轉向的。
官道沒法走了,只能走小路,她自小在這登封山長大的,自然知道哪裡有近路可以便利通行,哪裡能避開官兵的巡邏。
騎着馬穿越茂密的樹林,看到了熟悉的竹林。
竹林之後就是皇陵行宮了,以前和麻子他們沒少來行宮打尖,趁着達官顯貴沒來住的時候,他們就翻牆進去,搜刮一些吃的,用的,穿的,最後再給這些皇親國戚留下一泡尿,洋洋得意的走了。
今天她來自然不是爲了搜刮寶貝的,她是爲了一個人而來。
這有人住到底和沒人住不一樣,連守衛都盡職盡責了許多。
她的腳踩在馬背上,縱身一躍,只覺得生下寶寶之後身輕如燕,輕而易舉的爬上了牆頭,整個人跨在牆上往下一看,還真挺高。
想到當初在宮中也是牆頭之上,正好被皇后一行撞見她出醜,着急間躍了下來,撞了太子滿懷,連帶他特跟着出醜。
後來才知道他是多麼一個注重儀容儀表的人,那當時的一滾八成讓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也難怪他會想方設法的作弄自己。
摸摸鼻頭,覺得有些傷感,只是是時過境遷,也不必做無謂的懷念了。
耳邊傳來侍衛長靴踩踏地板的聲響,她趕緊抓住牆邊一棵大樹,整個人藏身到茂密的樹冠之中,待侍衛走過去了,她才抱着樹幹向下滑落。
穩穩落在地上,鬆了一口氣拍拍手,開始大量這是什麼地方了。
有點眼熟,但卻又有點分不清楚。
這行宮和皇宮一樣,除了個別的寬屋廣廈,其餘的小院小房長的都差不多。
她走的時候還是初春時節,煙雨濛濛,一片青籠蒼翠,花開未半,宛如水墨畫卷。
但這盛夏之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只見那院中花草樹木皆長的高大茂密鬱鬱蔥蔥,房前屋後也都變了模樣。
是的,她,找不着北了。
正七拐八拐的想出去,卻聽到前方傳來一人說話的聲音:“藥方我改過了,你一會將藥方送給總管大人備案,這藥直接端給太子妃便可。”
“是。”
說話的是李太醫,應聲的是一個小太監。
劉玉瑤往屋後一避,就見李太醫正帶着小太監往屋裡去,不一會的功夫,那小太監端着一隻托盤出來了。
托盤上擺着一隻白釉的青花碗,蓋着碗蓋,看樣子就是要給太子妃送的藥。
太子妃?她忍不住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如果不是夢,那太子妃不就是她劉玉瑤嗎?這纔多久的功夫,就又多了一個太子妃?
想不懷疑都難,趕緊跟上了那小太監的步伐。
去的方向果然是自己當初住的行宮,行宮外頭層層守衛,她看不清裡頭的狀況,所有觀察一番,鎖定了一旁的一棵參天古銀杏。
縱身一躍,抓住了銀杏的樹杈,三兩下翻身上去,又往上爬了爬,正好佔據了一個不錯的位置可以看見院子裡的情況。
給太子妃的藥照例要經過層層檢查,待送到門口的時候,從裡面出來的是莫風,劉玉瑤一看到這小瘋子就頓感親切。
莫風最後檢查了一下藥和藥方,正要往屋裡端,房門被從裡面打開了。
她伸長了脖子往裡看,竟然只看到尋芳。
若說莫風和上次分別的時候沒什麼區別,那尋芳她簡直不敢去認了,整個認足足胖了一圈,這是遭遇了什麼打擊啊?
尋芳手上端着一個托盤道:“娘娘吃完了,撤下去吧,你是來送藥的?交給我就行了。”
“是。”
接了藥盞,尋芳進屋裡去了,大門再一次的關上。
劉玉瑤忽然明白了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以前麻子就說了,行宮裡頭住着一位太子妃。
她早就想到這個太子妃是空有一個名號,根本沒這個人。
但今天過來看到一個個煞有介事的,還保護,還開藥,還吃飯,連她這個正主都快要被騙了,沒想到一轉眼就被尋芳的胖臉給出賣了。
一個人要吃兩人份的飯菜,能不胖嗎?
算了,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咱們以後也是誰也不犯誰了,我也就不拆穿你了。
心裡哼哼着,隨即滑下了樹,去找王妃居住的小院了。
行宮很大,和宮中的格局差不多,房子屋子都多,但大多數都是空着的,沒人來住也就沒必要派兵把守了,要找劉玉環也簡單,只要看看哪裡守着的人多
,哪裡一定有人住。
也就是在太子妃居住的院外,見有不少人進出忙碌,她避開外面的人進了內院,順着牆根露出個腦袋往裡面看,見裡頭沒人,又大着膽子溜了進去。
這所小院之內花木扶疏,倒也清幽雅緻,一看就是女子所居。
大大方方的進去轉了一圈,正要往屋裡尋人,卻又聽到不遠處的涼亭裡傳來對話的聲音,側耳一聽竟然還真是劉玉環的聲音,眼下一喜,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雖然高興,但她也不敢亂來,悄沒聲息的縮在一旁看着沒人才出去。
剛閃身出來她就驟然變了臉色,大聲叫道:“你們在幹什麼!”
她這一叫也硬生生將涼亭中的一對男女嚇了個魂飛天外,劉玉環馬上從李徇懷中離開,尚還在驚魂未定,又被突然冒出來的劉玉瑤嚇的嗔目結舌。
李徇本也受到了驚嚇,可再大的驚嚇也抵不上看到劉玉瑤受到的震撼。
於是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倒是劉玉瑤先怒聲說道:“玉環!我怎麼記得你嫁的是五皇子殿下!你這是幹什麼!你怎麼能這麼對五皇子殿下!”
劉玉環馬上結結巴巴的擺手說道:“不,不是,我,我沒有,我只是剛纔被裙子不小心絆了一下,我不是……”
“你不用說了!你太讓我失望了!他們總說我沒規矩!可我也知道女人要從一而終的道理啊!沒想到你讀的書多!什麼道理都懂!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她極爲痛心的走進涼亭之中,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氣的胸口上下起伏。
“不是的姐姐,你聽我解釋,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劉玉環有些急了,自己說不清楚還拉着李徇來幫忙解釋,後者卻不厚道的嘿嘿一笑,什麼話也不說。
“我很生氣!很失望!”劉玉瑤跺了跺腳:“你這樣對得起五皇子殿下嗎!”
“姐姐!”
“別叫我姐姐!我沒你這麼個妹妹!”
“姐姐……”
“你要是想讓我原諒你也不是不行!”說着衝她伸出兩根手指搓了搓。
後者不解,一臉茫然:“啊?”
“封口費!”
“啊?”
“銀子!沒銀子金子也行!不用錢堵住我的嘴,我保不齊會跟誰亂說。”
“姐姐……”她雖然知道金子銀子是什麼意思,但她現在奇怪的是劉玉瑤怎麼會跟自己要錢了,正要出口相問,那邊李徇終於開口了。
“沒想到太子妃真的在行宮之中,倒是把我們哄騙的好苦。”
劉玉環也隨即滿臉喜色道:“是啊,姐姐,沒想到你真的在行宮,我還一直以爲你不在呢,你一直住哪裡的?我怎麼沒看見你?”
“打住!這在說你呢!怎麼扯我身上去了!”她沒好氣的白了二人一眼道:“你們就當沒看見我!我一會還得走。”
李徇笑道:“那不行,太子妃娘娘都看到我們了,我們怎麼能看不見你呢。”
劉玉瑤扭頭看向他,挑眉說道:“你這是在跟我討價還價啊,四皇子殿下。”
李徇一怔,隨即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既像太子妃,又不像太子妃,較之於當初在宮中那個備受約束和拘束的女子,她的身上反而帶了幾分痞氣,和山野民女的灑脫。
再去看她身上衣着,全然不似宮中裝扮,長髮隨意束在腦後,並未珠簪裝飾,臉皮除了黑了幾分容貌倒是沒什麼變化。
一身粗布長衣,絲帶系在腰間,盈盈一握,端的是灑脫。
目光落在劉玉瑤的腰上,李徇再次被嚇到了。
這邊劉玉環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把抓住了她的雙肩,叫道:“孩子呢?孩子呢?”
“噓噓噓!”忙不迭的無捂傻妹妹的嘴巴,劉玉瑤哭喪着個臉道:“別把人引來!姑奶奶,咱能小點聲不!”
劉玉環剛纔被她那麼一嚇唬還來不及多想,現在看一看,想一想,馬上得出一個結論——面前這位姑奶奶根本沒有住在行宮裡!
“過來說話。”還是李徇反應迅速,一把拉住一個就拽出涼亭,塞進了一旁的廂房之內。
門一關上,劉玉瑤就嘿嘿笑了起來,大大咧咧的說道:“二位,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這算是正式打招呼了,卻讓李徇和劉玉環二人有些哭笑不得。
“姐姐,你這段時間去哪了?宮裡頭都以爲你在行宮,行宮裡還得處處藏着你的消息,你可讓我們急死了。”
“沒事,別爲我擔心。”她說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那孩子……”
“生了啊!”她咧嘴一笑:“我自己生的,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