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琓在看一會兒書又看一會自己的太子妃“因三日後自己要出使趙燕心意煩躁睡不着覺”來回走動後,想了一想,掀開衣袖看了看手上漸漸消退的紅斑,遺憾地搖搖頭,繼續看書。
第二天,越清河一早起來,正對着鏡子梳妝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窗子特別明亮,推開一看,才知道是,天放晴了,迴廊地上灑上了明朗的陽光,庭院裡的幾株銀杏也脫去了一身的頹廢,精神了起來。
走到庭院裡,呼吸進肺裡的空氣還是涼絲絲的,越清河對着手呵氣,卻再沒有白霧了。越清河看着這變化,半天后,用力地剁地,對這好天氣比了個耶的手勢。
轉身,見夜琓一襲鎏金朝服正要出門,忙跟上,狗腿道:“今天帶上我罷。”
夜琓先是一怔,隨後,在越清河驚恐的眼神裡,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前面那個五官都明朗了很多,嘴角微微上揚,後面那個,則兀自驚恐地對着小手指,怎麼回事,太子夜琓又做了昨夜哪種,嘴角抽搐眼角抖動的詭異表情,自己又說錯什麼了,今天帶上我罷。難道這話,他的心上人也曾經說過?
但是,爲什麼又答應得這麼爽快,她以爲他會說,你要跟着我幹什麼,或者說,後宮人不可涉政。自己還想了好多應對之策,結果都沒用上。
夜琓在前面走,心裡想的卻是,果然清河她是真心歡喜我了,自從我畫了那副她的畫像表白心跡後,她就待自己更加不同起來,先是主動要求同宿,如今見自己馬上要出使趙燕,竟寢食不安,甚至要和他同處了。
夜琓心情正好之時,冷不丁身後傳來窸窸窣窣之聲,然後,一隻縮在袖子裡的手遞給來一隻圓圓的,包子。
夜琓詫異地向後看去,越清河嘿嘿一笑,抖着手裡的那塊紙包,道:“我今天起得太早了,沒吃早飯,就讓橫燭給我準備了包子,你要不要也吃一個。”
夜琓頓了一頓,勉強將自己想要快速接過馬上笑起來的動作壓下去,然後伸手緩緩接過,淡淡道:“多謝。”
越清河眉開眼笑,將手裡的紙包打開,“不謝不謝,我還有很多。”然後一口咬下去,含糊不清地說:“快吃快吃,剛出爐的,熱乎乎的,還是最好吃的牛肉餡哦。”
夜琓接過包子的手頓時,僵住了,牛,牛肉餡?
夜琓慢慢地笑一下:“還有牛肉餡的包子麼?”
越清河啃着包子,很天真很得意地擡頭,“是啊,我看這包子素的餡有很多,但葷的餡只有豬肉餡,於是就讓御膳房加了很多其他的餡,牛肉啊羊肉啊,不過羊肉有點味,包在包子裡不好吃,所以就放棄了……”
越清河滔滔不絕,夜琓慢慢地,點頭,然後轉過身,繼續走,心裡已經淚流滿面。爲什麼一定是牛肉的?
越清河滔滔不絕,夜琓慢慢地,點頭,然後轉過身,繼續走,心裡已經天人交戰,吃?還是不吃?
以他的身手,倒是能在身後人不經意的時候把包子扔掉不被發現,但是,捧着手中這個軟軟熱熱的包子,卻猶豫不決。這個包子,是太子妃給我的,這句話一旦在他腦中成型,就揮之不去了。
最後夜琓還是硬着頭皮將包子一口氣吃了。而越清河渾然不覺一切有什麼不對。
越清河爲元照臨的事想了一晚上,覺得無論如何都要去找謝池羽談談話,至少得知道他到底愛的人是誰,這樣也不至於到了最後後悔。
可是作爲後宮中人,卻不能這麼招搖地直接找一個朝廷官員,於是,她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換上宮女的衣服,跟着夜琓身後,冒充成他的宮女,然後接近他。
不過這個方法有一點不好,那就是不知道夜琓會不會拆穿。
越清河一邊啃包子一邊盯着夜琓看,她在宮女衣服外面披了一件常穿的大袍子,暫時沒有被夜琓發現。
越清河一路上左想右想,最終發現夜琓什麼也沒說,因此鬆了口氣。
然後越清河藉口說去找夜礿公主,先走一步了,和夜琓分道。
夜琓不知道她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麼,一整個上午痛並着快樂,身上的紅疹子有捲土再來之勢,然而內心卻因爲喜歡的人關心自己而分外滿足。
共事的幾個老臣都竊竊私語,他們的太子果然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因爲出使趙燕,所以連心情都變好了,好久未見過這樣的笑容了啊!
越清河摘了外袍,就等在了這條他們入仕之人必過的路上,左右張望着,只等謝池羽一過來,就拉過他問他關於照臨的事。
正探頭探腦之時,一個溫潤晴朗的聲音於她身後響起:“你在這裡做什麼?”
越清河一扭頭,見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白陵?”她驚奇地叫道,剛想問你怎麼也在這,然後馬上反應過來,“你就是今年的狀元是不是?好厲害啊。”越清河吐吐舌。
“謬讚。”白陵微微一笑,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你是這宮中的宮女?”有些訝異,上次見她的時候,明明還是獨身出來的一個少女。如今卻在宮中見到了。
越清河馬上反應過來,當即承認。“是啊,元宵一過我就入宮了,不過,我可不是你眼中的小宮女哦,我和宮中的某位妃子可是好姐妹,說是宮女,其實是女官一樣的人哦。”越清河將謊話說得跟真的一樣,然後看着白陵的神色,知道對方是相信了,於是放下心來。
“這樣啊,不過,你剛剛在這看什麼呢?”白陵沒有放過之前的問題。
越清河眼珠一轉,“我在,找一個人。”
“誰?”
“說起來,也許你認識,你在這次考試裡排第一,而他,排第三。”
“是謝賢弟?”白陵很快說出來。
“果然認識麼。”越清河笑起來,然後歪着頭問:“賢弟?你比他小?”
“是啊,虛長三歲。”白陵也笑起來。
“唔,我記得謝池羽是多少歲來着,容我想想……”越清河剛要回想一下照臨告訴過她的年齡,卻又很快被白陵打斷,“你找他做什麼?難道,你和他是青梅竹馬,如今他入宮做官,你們要……”白陵說完這話,被自己輕狂的出言嚇了一跳。他怎麼會,這樣問,問這樣的私事?
越清河卻露出驚訝的樣子,“呀!你怎麼知道?”
白陵聽見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隨後看面前宮裝少女杏眼水潤,面紅如花,咯咯地笑起來,“不過不是我,是我的好姐妹,她……哎呀,我爲什麼要和你說這麼多啊,不許再問了。”
越清河說完這話,也是一愣,這樣的語氣,似乎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不自覺將視線挪開。
“好,我不問。”白陵忍住笑意。
現下正是四處寂靜無人,宮廷小道上男的着青衣,面容明淨,女的着藕荷色宮裝,鴉鬢堆雲,正是清晨之時,陽光拂照。
越清河想了想,找個話題說:“我在宮裡,聽說新科狀元白陵,好像不是晉國人,你是,哪國人呢?”
白陵心裡咯噠一下,看着面前完全是無心問之的人,慢慢地,露出一個微笑:“白陵的確不是晉國人,我,來自越國。”
白陵心裡咯噠一下,看着面前完全是無心問之的人,慢慢地,露出一個微笑:“白陵的確不是晉國人,我,來自越國。”
越清河定定地看了白陵片刻,“越國?”
白陵保持着微笑,“是啊,越國。”看着她,心裡暗自祈禱,但願能如阿秦所說。然而,越清河確認完之後,笑容大大地開放在臉上,“我也是越國人。”
白陵有一瞬間的心臟漏拍,如果她真的是越國人,她看過那封信,就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也許……白陵眼裡閃過殺意,在宮裡,要弄死一個宮女,實在是很簡單的事情。
裝作很驚訝的樣子,“是啊?真是太巧了,不過,你是越國人,怎麼會在這呢?”
呃,這下要圓謊就不容易了,越清河怔愣了一下,腦子急速運轉着,很快想出一個辦法:“我父親是個商人,商貿往來,自然會經常,走來走去的,嘿嘿。”訕笑着看向面前的白陵,白陵露出原來如此的笑,點頭。越清河放下心來。
一看就是撒謊,這個女人,不能留,爲絕後患。
“那個,白陵,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越清河拉起家常。
白陵笑笑“畢竟是異國人,在這個宮裡,雖然得了個狀元,但朝中無人可依持,自然要自己努力了。”
“這話不錯,”越清河笑笑“你可要好好努力啊。”
白陵點點頭,這時陸續有了人學士們從這條路上的盡頭走過來,越清河只擔心被拆穿了身份,見狀馬上藉口還有事,於是先走了。
白陵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眼神沉暗,“喲,這不是黑馬狀元嗎
,果真是一表人才文才不凡啊,聽說昨日打馬街前過的時候,許多閨中女子對你芳心暗許啊。”遠遠的,一個生得白淨打扮富貴的少爺走來過來,搖着一把摺扇,口裡帶着嘲諷。
白陵將心思從之前的越清河身上收回,露出不卑不亢地笑容迴應,這個人,從他的口氣裡就能看出,難成大氣,真正要在意的,是他身後的,穿着沒他顯眼,但是目光裡全是摸不透的神色,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就是僅居於他之下的,吏部尚書之子——藍亭音。
越清河跑得遠了,才發現自己今天跑出來的目的是什麼,不禁狠狠跺腳,越清河啊越清河,你在幹什麼啊,你不是過來找那個負心漢薄情郎趙池羽的嗎,怎麼又和白陵聊得那麼起勁了?
懊惱地慢慢往回走,冷不丁撞到一個人,正在生自己氣的越清河被這一撞,頭如撞鐘般嗡鳴着,太子妃脾氣一下子上來了,狠狠地瞪着來人,然而這一瞪,又意外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這匆匆忙忙趕着投胎的人不就是謝池羽嗎?換了身衣服,人收拾了一下,這一看還的確眉清目秀的,那張因撞了人,還是個姑娘,而漲紅的臉,更讓他看上去很文弱,很,好欺負,原來阿臨喜歡的就是這樣的調調麼,越清河摸着下巴沉思着,果然是虎門將女,眼光不同。
被越清河這樣不懷好意地打量,謝池羽的臉更紅了,忙退後一步,與她拉開距離,先躬身斂袖行了個禮:“這位姑娘,小生走得快了,未想撞到了姑娘,還望海涵。”
嘖嘖,瞧這儒生的腔調啊,和白陵見面的時候說得一模一樣,果然天下的文人都是這麼禮貌的麼?
越清河有意要爲難他一下,哼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無故出現在這宮中?”
謝池羽被這樣一質問,臉更紅了,不敢擡頭,道:“小生是新科入圍試第三名,謝池羽,因爲今日初次入宮,所以一時走錯了路,才……”
越清河聽到這話,頓時就明白了,難怪會和阿臨有那樣的邂逅,原來是個路癡啊,這皇宮這麼大這麼繞,也難怪他會迷路了。越清河想明白了,卻沒有放過他,還是一副不置信的樣子,“謝池羽?我怎麼沒有聽說過,誰知道你是不是扯了這個謊混入宮來。”話說到這,語氣變得嚴厲“說!你是不是入宮圖謀不軌的人!”
被越清河這麼一嚇,謝池羽大大地變了臉色,“不不不,小生真的是謝池羽,對了,小生有憑證在此。”想到了什麼,謝池羽忙往衣袖裡一掏,要掏出個文書來,越清河見對方有憑證,也就不好再嚇唬,於是收了嚴厲的臉色,溫柔地笑道:“原來是謝公子,小女子這廂失禮了,還望不要計較纔好。”
謝池羽被越清河這突然變臉的模樣給愣住了,他將袖子裡的文書又放回去,漲紅的臉色平復了很多,雖然心裡奇怪,但還是一拱手,“不計較不計較,只是,小生還趕着去樑英殿入職,不知姑娘可否……”
哦,原來急匆匆是要遲到了啊,越清河想起她走的時候陸續來的那些人以及白陵,見這謝池羽眼睛不住往身後看去的樣子,想着這次特意換了宮裝來找他的目的,眼神已明瞭,又轉了轉,笑嘻嘻地道:“可否什麼?公子說的,小女子不知道呢。不過……謝公子,你年紀如此之輕,就要位居要職,又生得端正,小女子心裡一見,就很是歡喜,不知公子……”說着,留一個含羞帶怯的眼神,拿擦嘴的手帕掩了掩面。
謝池羽沒看到那手帕上的油印子,只聽這這話,頓時愣住了。
這個姑娘,她的意思是,對自己一見鍾情?再定睛一看,面前的女子身着藕荷色宮裝,年紀卻比自己要小,眼如水杏,鼻膩鵝脂,生得很是明麗動人,天真爛漫。
謝池羽暗暗吃驚這宮中女子的樣貌如此出衆,然而很快抱歉地回答:“那個,小生已經有心上人了。”
越清河等的就是這句話,眼睛一亮,剛要問的時候,突覺場景不對,於是改爲掩面傷心片刻,才掀了遮臉的帕子,目光哀怨地看着他,“原來公子心上已經有人了,小女子也只能,唉,不過,能否告知小女子,那個能得公子青睞的人,是誰?這樣,小女子也能死心了。”
謝池羽猶疑片刻,看着面前因爲自己拒絕而黯然神傷的女子,下一狠心,就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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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