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你的這些日子,我時常在想,若有朝一日,發現你從未愛過我,那我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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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過去,晉夜琓最終鑿開了斷龍石。望着已經打開的出口,晉夜琓看向燕長吟。
燕長吟露出一絲笑容,“如你所願,快回去吧。”
晉夜琓遲疑了一下,看着他,欲言又止。
燕長吟抱着劍,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你儘管走吧。”
晉夜琓明白他的心意,也不再挽留,只點頭說一句:“你多保重。”
他歸心似箭,一路上馬不停蹄地趕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晉宮中。
他回宮的那天,早有人通知了宮裡的人,在宮門後迎接。晉王老淚縱橫,一把摟住他,道一聲:“好兒子,你父皇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晉夜琓冷着臉推開他,只問了一句:“清河呢?她沒有回來?”
晉王見這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不問別人居然只問他媳婦,心裡很是鬱卒。甩開袖子別過臉:“你自己的太子妃你來問我?”
晉夜琓放眼向四周黑壓壓的人羣望去,望完一圈,失望地收回目光。
“她不在麼?她沒有回來過?”
“她回來過。”
出言的是晉夜璵。
晉夜琓偏過頭,看着他。眸子裡閃動着一絲光。
晉夜璵從人羣中走出來,一張小臉上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垂下的眼簾裡盛放的是憂傷。
“她回來了,可是知道你死了,所以她就走了。“
“走?去哪兒了?”
晉夜琓緊緊追問着。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吧。”
晉夜璵說完,就徑直走了。
晉王在一邊摸着鼻子,心裡嘀咕着,怎麼自己的兒子一個個都這麼高傲了?
不由地感嘆一句自己老了。
當即就對晉夜琓說:“既然你回來了,天佑我晉,還是早些時候挑個日子登基吧,我提前休息了。”
說着,看了看身邊的陳皇后,發現對方眼中帶淚,心裡一動,以爲對方是被自己感動的,剛朝她伸出手去,就看到她兩步並作一步,向自己走過來。然後,徑直從自己身邊走過去,走到晉夜琓身邊。
眼眶泛紅,握住晉夜琓的手:“琓兒,你沒有死,母后這不是在做夢罷?”
晉夜琓也深有感觸,同樣握着她的手,“母后,是兒臣不好,讓你擔憂了。”
晉王在旁邊看着,又摸了摸鼻子。
他還真是想多了呀。
…………
晉夜琓一朝登基,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窮盡所有力量,平定七國,是要找出越清河。
經歷了這麼多風雨,他終於站到了所能俯瞰世間的位置。
所有的雲煙都消散,這天下已然是他的,而他只要這天下的其中一人。
晉夜琓登上王位之後,晉國,北齊,秦國,越國,南域,東都六個國家找遍,只爲再覓佳人身影。
然而,六個國家都找遍了。始終不見越清河的身影。
最後,他將目光放到了沙漠之國,坨坨。
而這次,他決定親自前往。
一行搜尋大隊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往坨坨國而去了。
沙漠茫茫,進入沙漠的晉夜琓,聽着風聲,熾熱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讓人口乾舌燥。
晉夜琓在沙漠裡走了七天,第八天的時候,突然就起風了。
風越起越大,颳起砂礫在人的臉上,刺啦啦地痛。
他們的人在風沙中迷失了方向,更要命的是,還丟失了水壺。
沒有水,在沙漠中漫無目的地行走,簡直就是死路。
晉夜琓帶來的人雖然
嘴上不說,但是心裡有很大的怨言。
千里迢迢捨身險境就爲了尋找一個人,這是不是代價太大了?
晉夜琓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離開你的這些日子,我時常在想,若有朝一日,發現你從未愛過我,那我當如何?
那三個月困在山裡,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應該放棄。但我想到那年你在亭中唱那首東風桃花的樣子。你叫我夫君的樣子,那時我的心情是多麼地幸福。
所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你。
晉夜琓目光堅定。他確信,他要找的人就在這沙漠之中。
他堅持着心裡的那點火焰,一直往前走去。直到四肢無力,直到眼睛徹底睜不開,直到嘴脣乾裂,直到他再也走不動了,癱倒在地。
意識模糊的那個瞬間,倒在地上的他往前看去,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了一點綠色的光。
好像有的穿着綠色羅裙的姑娘,笑吟吟地朝他走來。
他艱難地伸出手,向那光中的女子伸出:“清河……”
是你嗎?
…………
“清河清河,我告訴你我告訴你,剛纔我聽到公主說,從綠洲邊緣救起了一個外界來的男人。”
水井邊,一個小姑娘興沖沖地跑到正在打水的女子身邊。這個女子就是越清河,那天在京城,篤婭找到她,她讓篤婭帶她離開,篤婭沒有泄露她的消息,就徑直帶她到了沙漠之國坨坨。
坨坨是個好地方,不與外界通人煙,她初來沙漠,看到這沙漠中的綠洲,綠洲中的椰子樹,看到水井,只覺得一切好像又活過來了。
這個地方和外界一點也不一樣,坨坨國中還有一個智慧長者,篤婭帶着她去見坨坨王的路上,長者叫住她,跟她說了一句坨坨古語。
後來篤婭告訴她,他對她說的是,你要等的人,他會出現。
這句話越清河當時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覺得老者一定古怪,所以也沒多放在心上。
轉眼間,她在坨坨國已經度過了一個夏天一個秋天。
小猴子已經會走路了。他走起路來一搖一擺,活像一隻企鵝,於是越清河又把他的名字改成了小企鵝。
小企鵝很可愛,沙漠裡的孩子很喜歡帶着小企鵝玩,越清河又是個有着親和力的人,所以在這半年中,她和坨坨國人相處得很融洽。雖然夜深人靜時,想起晉夜琓,想起她在這個世界度過的時光,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清河清河,你說是不是很稀奇,坨坨國已經好久沒人可以主動闖進來了呢!那個人一定很厲害。”
小女孩興奮地說。越清河是個隨和的人,所以大家都直接叫她名字。
此時的她正在水井裡打水,捧着一個水罐,沙漠裡水是很珍貴的東西,因此她小心翼翼。生怕灑了一點。
聽到這話,她慢慢地抱着水罐轉過頭,眼角帶笑,隨意地說:“是嗎?”
對此她並不是很感興趣。
小女孩猛地點頭。小臉紅撲撲的。
“是的,你知道嗎,他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因爲我聽到說,篤婭公主也去看了看他,結果發出了尖叫,然後滿世界讓人找你呢。”
“找我?”越清河疑惑。
“對啊,讓人趕快找你,我聽到了,就趕快跑來了,我是第一個知道消息通知你的人喲!”小女孩滿臉的驕傲。
越清河笑起來,輕輕捏了捏小女孩的臉:“是啊,那阿雅也很厲害。”
阿雅領着越清河一路往前,路過一個椰棗樹林,風沙沙作響。她不經意回頭,看見了那位智者正朝她看來,接觸到她的目光,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越清河不由又想起了半年前他說的那句話,你要等的人,他會出現。
你要等的人……沙漠裡來了個外界的人……
越清河心裡突然掠過一個激靈。她拋下水罐,就往前跑。
阿雅跟在她身後叫道:“清河你去哪裡?”
阿雅只看到,清河好像火燒屁股一樣,飛快地跑到小企鵝身邊,然後牽起小企鵝的手,朝那個男人住的帳篷走去。
……
篤婭的尖叫還在帳篷裡迴響着。
“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你沒死!!你怎麼會死呢!!”
篤婭激動地大喊着,投入了東門慶的懷抱,指着才甦醒的晉夜琓叫道:“夫君夫君,太好了太好了,清河終於等到他來找她了!”
聞言晉夜琓猛地擡頭,眼裡是不可置信:“你說什麼?清河,她真的在這裡?”
篤婭猛地點頭,突然間,帳篷外看熱鬧的坨坨人全都安靜下來,東門慶的篤婭站在門口,聽到動靜往外看,頓時樂了,然後朝牀上的晉夜琓眨眨眼,兩個人牽着手離開了。
世界安靜下來。
一個聲音響起。
“你來了?”
晉夜琓突然覺得心在狂跳。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我……我來了。”
他的喉頭乾澀,看着帳篷外的人慢慢走進來,眉眼溫柔,還是離別時候的樣子。
她揚起嘴角:“我聽人說你死了。”越清河攤攤手。“他們都說你死了。”
晉夜琓慢慢支起身,俊朗非凡的臉上還沾着黃沙。
“我沒死。”
“哦?那你是來做什麼的?”越清河微笑着走進來,微微歪着頭。像初見一樣,望着他問道。
他的聲音顫抖,他覺得他的靈魂都在顫動着。
“我來,是爲了接我的皇后回國,
你願意答應,做我的皇后嗎?”
她笑了,那些所有的往事都隨這笑煙消雲散。她最後一次說起那個世界的東西。像是故意懲罰他,白白讓她流了那麼多眼淚,白白等待那麼久。她說:
“莫桑比克暖流,馬達加斯加暖流,西風漂流,溫帶荒漠,亞熱帶常綠闊葉林,南迴歸線。這就是我的答案。”
他從沙漠裡獨自涉足而來,塵滿面,鬢如霜。他眼神熾熱,雙手顫抖,他終於找到了她,但聽到這話,他徹底愣住了。
什麼……意思?
看到他愣住,越清河低低一笑,眼底有淚。她向身後招手,“小企鵝,快來叫爹。”
於是晉夜琓就看見,一個約莫一歲的小男孩,簡直是他的翻版的小男孩,一搖一擺地從帳篷外走了進來。
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裡裝滿了好奇,他努力地仰着脖子看着自己孃親面前的這個人。
然後,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娘——”
這下輪到越清河愣住了,隨即不可遏制地大笑起來,“抱歉……我忘記了,他還不會喊爹……”
她還沒有說完。就被他一把抱入懷中。那熟悉的懷抱讓她微微一愣,然後又釋然地笑了。
“幸好你活着。”
“嗯!”
“幸好我們的孩子也沒事。”
“嗯!”
“你說讓我當你的皇后?你已經當上晉王了?”
“嗯……你答應嗎?”
晉夜琓放開她,看着她,又看着正好奇看着他們的小企鵝。有些忐忑。
越清河溫柔一笑,一手牽起晉夜琓,一手牽起小企鵝。
“我愛你。這就是我的回答。”
…………
晉國曆十九年十月,晉王終迎回流落在外的皇后與太子。
後來的一切,都如晉國皇后所說的那樣,從此,新的晉王和晉王后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全文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