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捲殘雲。彎弓獵獵。
殘破城牆中,密密麻麻的佝僂身軀的孤寡老人努力的直了直身體,欲要親眼見證朝廷下來的大官將這禍國殃民的貪官繩之以法。空氣中,殺氣捲起陣陣勁風,反而激勵出老人們的快慰。
他們分不清誰是正義,誰是奸人,只要能爲百姓除害,他們就願意相信。
“呂布!這是你逼我的!我本忠心耿耿,你卻要將我往斷頭臺上趕。那麼,你去死吧!”伍習臉上猙獰一片。他不知道爲什麼在藍田等地考察的呂布爲什麼突然會出現在斜谷這邊的窮鄉僻壤,如果是霍峻,他還能以手中的權利來壓制,大不了殺人滅口,但是,眼前的是呂布,他想要活命,唯一的辦法就是反。
“我逼你?此話何解?”呂布對直逼自己的伍習弓箭手毫無懼意。冷芒四射,怒聲咆哮:“本將乃大將軍呂布呂奉先,爾等箭指本將,難道想要造反?”
“大將軍?他真的是大將軍?”
“是大將軍呂奉先……我在論功欣賞時見過他,我的健兒令就是他老人家親手頒發的……”
“天呀!我這是造的什麼孽?用弓箭對着大將軍,這是謀反大罪,要誅族的!”
“該死的伍習,這是要造反啊,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死……死,我也要死在戰場上。”
“保護大將軍!”
伍習帶來的士兵,突然聽說眼前的男人是長安的主將,威震耿夷,橫掃匈奴的呂布,頓時恐慌起來,拿捏不住弓箭。彎弓羽箭跌落一地。幾支流失在士兵們驚慌失措下,直奔呂布,嚇得士兵們只哆嗦。其中部分士兵迅速拔出隨身戰刀,用狼般目光掃視身邊袍澤,誰敢造反將會毫不客氣的下手砍殺,一副拼死保護呂布的模樣。
“兄弟們!你們拔刀相向,欲謀殺大將軍,罪名已成板上釘。現在只有一條路可以活,那就是他孃的反了天,大家爲了身家性命,反了呂布。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呂布,無人知道!回到長安,我們就是長安的主人,你們就是我最勇猛的將士,封王拜將,封妻廕子!殺啊!”
伍習很具煽動的誘惑着得了失心瘋的士兵。
“大將軍給我們妻兒老小一片立錐之地,愛民如子,愛兵如子。戰場上,大將軍親自爲我包紮過傷口……我們殺了大將軍又去哪裡找這樣一個顧惜我們性命的將軍?大將軍死了,誰能保護長安百姓?誰會對百姓們好!難道跟着伍習禍害百姓嗎?不怕死的兄弟們,保護大將軍!”
就在伍習揮動刀片,指揮士兵們上前圍殺時,幾員小卒提刀上前攔住伍習,扭曲着臉指責伍習。
“是啊,野二狗說得對,大將軍人少,我們不幫忙要吃虧!哪怕就此戰死,我們也要保護大將軍安全離開!”
“如果不是大將軍施糧救濟,我一家老小早就餓死了,爲大將軍奮戰!”
陸續有士兵跑到中央,用單薄的身體遠遠的擋在呂布前方,臉上充滿絕決。他們雖無知,卻明白誰對他們好。
“
隔壁阿三,你他直娘賊的,還站那邊做什麼?難道希望大將軍死嗎?別忘了,你老母病種,還是大將軍派醫匠救活的!”
“大表哥,二表弟……你個狗東西,快滾過來保護大將軍……要死大將軍有什麼不測,怎麼回去給你老爹老孃交代!”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中央,對人羣中搖擺不定的親朋好友一通謾罵,將之拉入己方。到最後,伍習到來的三千大軍,只有幾百人還跟在他身後。
呂布眼角有些溼潤,爲深得民心而溼潤。百姓知恩圖報,他一直爲之奮鬥的理念能得到天下人認可,他的付出足矣。這一刻,呂布有一種恍惚,哪怕是爲之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辭的恍惚。
“你們這羣忘恩負義的東西!誰給你們請攻的?誰給你們糧餉的?”伍習抓狂怒吼,他帶來的大軍,頃刻間,臨陣‘投敵’過半,從先前的穩握上風變成不利局面。伍習儘量將士兵拉攏到他的陣營,恐嚇道:“別忘了,你們中也有人和勞資同流合污,吃了不少空餉,勞資完蛋了,你們也活不長。大家何不團結起來,拼死一搏!”
呂布思緒被吼聲拉回現實,他一直爲之奮鬥,不過是想在諸侯爭霸中苟延殘喘,能保得性命,不然又怎麼會暗中安排高順帶領陷陣營來護駕。他的性格,在不知不覺間好像變了。
“伍將軍,大將軍不能隕落在此!勞資護衛大將軍離開後,會接受漢律懲罰,呂布將軍一定會秉公直斷。”
與伍習對持的一員小司馬將戰刀橫切,他是率先帶頭想要護衛呂布的人,他擔心伍習挑動其中部分犯事的人。
“你們想將功補罪?啊哈哈哈……”伍習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你們太幼稚了!兄弟們,橫豎一死,不搏一搏,你們甘心嗎?”
伍習的語氣中充滿恐懼和不甘。
“不……不……甘心。”伍習身邊聚攏的士兵提心吊膽,又不敢不回答。結結巴巴說道。
體現不出一點士氣,反而暴露己方兵無戰心的弱點,伍習心中大急,敞開喉嚨鼓舞道:“本將聽不到,甘心嗎?”
“不甘心!”
身後聲音中排山倒海的氣勢直衝雲霄,聲音中,一往無前的氣勢震得山嶽顫抖。伍習聽之,心中暗喜:士氣可用。
“不錯,本將也不……”伍習傲然地剛說一半,好像有人扯了扯他甲冑,回頭一看,是伍粱。伍習大怒:“沒用的東西!”
伍粱在知道呂布身份後,呆若木雞,身體如篩糠。伍習暗中鄙夷,他尋着伍粱手指處,一列列身披寶甲,手握利刃圓盾,好似一個個雕像矗立在身後城門處的七百士兵,伍習驚恐萬狀:
“鎮軍將軍!陷陣營!不,不可能,怎麼會,高順怎麼回來?”
伍習剛剛提起的戰心,蕩然無存,只反反覆覆,絕望的唸叨。伍粱的腦袋轉不過彎來,爲什麼霍峻會變成呂布,爲什麼身後叫高順的人到來,將伍習嚇成這副樣兒。
“末將鎮軍將軍高順見過大將軍。”高順帶着陷陣營,徑直分開對持的伍習部曲,來到呂布身邊。他眼中閃過一絲
欣慰,低聲在呂布耳邊說道:“末將領兵到來,看來是多此一舉。”
高順到來,伍習再升不起一絲僥倖,不在反抗,接受命運似的丟下武器。
“兄弟們,你們是好樣的。”呂布走到先前誓死護衛他的士兵跟前:“你們中有人從賊着亂,卻能幡然醒悟,將功抵過。你們的罪名本將會清查到底,只要未做出喪盡天良,令人髮指的過錯,本將應允將功抵過,不予追究。但是,你們中間有罪大惡極之人,本將不會因近日的功而忽略往日的過,本將會依律行事,該殺的殺,該砍的砍。但是,今日的功績,在你們伏法後,本將會折算爲撫卹金送到你們家人手中。”
“大將軍英明,我等接受處罰。”
“來人,帶他們下去錄口供。”呂布帶來的人少,識字的人更少,幾千號人做口供,這可是很大的工程量。
“馬販子……不對,老爺……兄臺……都不對。那個誰,你真是大將軍?”到現在,何平依然難以置信,一個他感覺是低賤的商人,還是屬於那種作奸犯科的商人,搖身一變,成爲高高在上的大將軍,正義的化身,他懵懵懂懂,想不明白。
“如假包換。以後你就是這裡的縣令了,有什麼感想?”呂布拍了拍何平肩膀,一副小人得志嘴臉問道。
“草民有一事想不明白。”何平指着審問伍習處問道:“伍習欲圖謀反,證據確鑿,罪該凌遲。反正橫豎都是一死,爲什麼還要將他所有罪責全盤點出來?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這叫公諸於衆,給百姓討回公道。一刀將伍習殺了,百姓們的冤情不是如石城大海,永遠得不到得雪?”
聽到呂布的解釋,王平懂其義。拱手賣力推銷自己說道:“草民不會寫字,認識的字也不超過十個,但別人只需口述草民便能從中抽絲剝繭,體會出其主旨。不如草民也加入審覈人員之中?”
……
花了十數天時間,終於將伍粱這案子整理出來。從山體中解救出百姓萬餘,搜出糧食十萬石,錢幣過百萬。
呂布將伍粱定罪之後,當着百姓面一刀正法,觀刑百姓人山人海,拍手稱快。
聽聞呂布押送伍習前往長安定罪,百姓們相送十里,依依不捨的想將呂布留在此地當縣令。在他們心中,縣令比那什麼大將軍要大了去,縣令就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官。
何平,不,此時應該稱之爲王平,呂布徵辟他爲縣令時,他便改回了王姓。
“下官絕不令大將軍失望!”王平拍着胸脯保證道。
“別讓百姓失望才行。好好做,做出成績,令有升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