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犯說了半天,張由鬆等人才算搞清楚,人家是因爲婆婆和兒媳婦之間鬧矛盾,婆婆將她告了,說她忤逆不孝。這民婦反覆向官員們辯駁,說自己如何如何孝順婆婆,疼愛丈夫,是個好人,沒有不孝!
牛知府臉上的橫肉一擰,稍微有些愣。
師爺在旁邊看出了端倪,急忙低聲道:“府臺大人,這個是家裡被婆婆告的那個,不是那個姦夫淫婦的!”
誰知道,牛知府相當蠻橫,冷笑一聲:“本府豈能不知?可是,姦夫淫婦,不過是男女之間,偶爾情動,打情罵俏遂其一時快活心願而已,怎麼比這不孝的大罪?”
民婦還在申辯,和婆婆之間只有誤會,沒有不孝。
“現在還在狡辯?來人,給我吊起來!”
管差應聲過來,將那民婦用繩捆綁了手腳,吊了起來,審訊室裡有專門的吊打裝置,官差也嫺熟地工作,顯然,這樣的事情做多了。
“犯婦,你認罪嗎?”牛知府兇狠地責問。
“大人,饒命啊,饒命啊!”那婦女慘叫着。
張由鬆開始還覺得,不就是吊起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現在聽她喊聲不對纔看去,只見官差稍微動了手腳,她就被扯開了四肢,,完全騰空,這樣吊法,自然將其重力都作用在手腕和腳腕上,不疼纔怪呢。
“認罪嗎?”
“大人,冤枉!冤枉!”
牛知府過來,揹着手,非常悠閒,只是一雙眼睛鼓鼓的,綻放着兇惡的光芒,既有驚喜,也有樂趣,盯着女人的前方吊起來痛苦扭曲的樣子,他似乎非常享受,嘴角兒微微潛流着的口水,似乎能夠說明他的一點兒心裡活動。
“你的意思,是你婆婆冤枉你了?”
“大人,民婦真的沒有不孝啊。”
“嘿嘿,那,你還是說,是你婆婆冤枉你了?”
“這?”那婦女認真地點點頭。
“哼哼哼!”牛知府兇狠的眼光,在昏黃的蠟燭和松油光芒裡,閃爍得就象狼:“還不認罪?哈哈哈,你現在還在不孝。”
“大人,民婦沒有啊,民婦真的沒有!”
女人飛快地將許多事情講了出來,儘管是家庭瑣事,儘管她掉落了幾枚牙齒,口齒已經不清楚,但是,從她義憤填膺和傷心的陳述裡,張由鬆立刻就判斷出來,她是個好人,最起碼,是個性格軟弱的人,而她的婆婆一定很強勢,不僅強勢,甚至還有些心理變態。
張由鬆不敢說自己確定這媳婦是無辜的,但是,如果婆婆和媳婦之間失和的話,一定是雙方責任。
張由鬆儘管很可憐吊起來的小媳婦,只見她那雙緊蓮小腳在空中奮力地扭曲着,身體不斷僵硬着以抵抗疼痛的直覺,也沒有直接插話,因爲,張由鬆要知道,這牛知府到底要怎樣審結案子。
“賤人!”牛知府道:“你說你沒有不孝,全是你婆婆污衊你,那麼,你可知道,剛纔,你砸毀這兒說了你婆婆一堆的不是,難道不是玷污你婆婆的名聲,禍害長輩的威嚴?這難道就不是不孝嗎?”
“這?大人!那,民婦到了這裡,總不能不說清楚吧?”
媳婦的頭腦還相當清楚。
“哼,爲親隱,爲上隱,是儒家大成至聖宣王的教訓,你在公堂之上,公然紅口白牙地玷污你婆婆的名聲,也枉然她疼了你十幾年!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做得?在本官面前如此,還要狡辯到幾時?”
“大人,這?”民婦哭了。
張由鬆終於忍不住:“喂,牛大人,既然是審問,就應該將原告和被告雙方都叫來對質啊,怎麼只抓來一個被告就要下結論?”
“這位將爺有所不知!”牛知府自信地說:“此類事情,下官審得實在是太多了,就是閉着眼睛都能夠猜測得出來這些不孝的逆子逆婦們要說什麼,會做什麼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再審問了,要的只是撬開這賤人的狗嘴,得出真情而已!”
媽地,你還是知府呢,堂堂正正一個地級官員啊,一個鎮江府好幾個州縣,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百姓放你手裡管理啊,你小子就這麼想當然辦事兒?
張由鬆坐下來,看他如何處置。
民婦當然不肯認罪,牛知府勃然大怒,吩咐用刑。
張由鬆要不是想真心實意地看一下這些大明朝的流氓官員們到底怎樣在魚肉百姓,早就忍耐不住上前制止了。這幫官員小吏們,還真黑呀。
先是皮鞭抽打,執行的傢伙是個身材高大魁梧,身強力壯的大漢,揮舞着皮鞭,敞開了胸膛,那胸膛上的黑毛,一撮撮兒冬天的小麥苗一樣茁壯,誰看着都忍不住皺眉。也許是有了外人觀看,這傢伙相當賣力,抽得鞭子又快又狠。,打得那婦女在空中不停地翻轉,掙扎,嘶嚎,很快,聲音就啞了。
血,早就在衣服裡浸染了出來,甚至,有掉到了地上的。
五位御林軍的軍官一起看着張由鬆,顯然,這些養尊處優的將領們也不堪忍受這樣濫用職權。
張由鬆在心裡默默地數着,決心全部回報到牛知府的身上。
那婦女昏了。
牛知府吩咐冷水潑醒,然後將她取下來。張由鬆以爲牛知府就要結束審訊了,誰知道,那可憐的婦女又被扯到了木柱前綁了,接着,官差用鋒利的小刀,將那女人的衣服剝割得乾乾淨淨。一絲不着。
“認罪嗎?”師爺陰陽怪氣兒地上前,用手託着那婦女的下巴問道。
“冤枉啊!”那婦女慘叫一聲,痛哭起來。
“哼,還在狡辯!來人!給我燒!”
有官差舉起火把來,三支,都湊近了她的身邊,等待着。
“饒命啊,饒命啊,我認罪!”婦女被剝光了衣服,本就羞憤難當,又見這麼幾把火就要燒到身上,嚇得急忙求饒。
“好了,既然認罪服罪,就簽字畫押!”牛知府坐在正前面椅子裡,美美地端起公差奉上的熱茶,呡了一口。
那婦女哭哭啼啼,伸手蘸了筆墨水兒,在一張紙上畫了圈兒。
張由鬆站起來,他實在無法忍受這樣暗無天日的法理世界,媽地,就是山寨上的匪徒,也要有一個公平合理的遊戲規則吧?大明朝的司法部門就是這樣審案的?難怪百姓們不是畏懼如虎,就是徹底反了。
“嘿嘿嘿,別動別動,這位將爺,好戲纔開頭啊!”師爺過來,勸告張由鬆等稍安勿躁,因爲,牛府臺確實有很出色的後續手段呢。
果然,等畫了押以後,牛知府將怪眼一瞪:“刁婦,你現在已經畫了押,到底認不認罪?”
嗯可憐的婦女只能連連點頭:“官爺,小民認罪了!”
“那,你剛纔不認罪的話,是不是藐視公堂?”
“啊?”
“還有,你先不承認,後又承認不孝,這是不是戲弄本官?”
“大人?”
“你出爾反爾,陰險狡詐,卑鄙下流的小賤人,真是世間無恥至尤者!”
“大人!”婦女委屈地哭了。
“哼,本官爲你婆婆申冤報仇計,爲本官威嚴計,爲朝廷的法度計,爲正民風,端視聽計,爲皇上和大明千秋萬代的大業計,都要重重地懲罰於你!”牛知府義正詞嚴地說着,威嚴無比,將醜陋的腦袋擡得高高的,好象自己是在進行一項爲了人類文明發展關係非常重大的事業,光輝燦爛,驕傲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