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修斯真的沒有看不起人,兩軍的戰力差距是極大的,天承聖國的兩千人只是普通士兵,最普通的士兵,甚至三年前,他們還只是在不夜城打醬油的城衛軍,而雷霆部衆卻是魔族最恐怖的部隊,他們甚至用戰獸做坐騎,這說明什麼?
雷霆部衆有三千人,這是魔族能聚齊起來的極限了,就算是嗜武的幻魔島,能除去各大軍團的大小將領外,再組建一支完全由鬥者高手組成的部隊也是很困難的。
三千名鬥者,最弱的是橙黃級,甚至裡面的小頭目都有湛藍鬥氣了,就算唐小寶的龍蟻軍團,在正面交鋒中也很難戰勝這樣的陣容。
不過修斯並沒有直接派出雷霆部衆,對付殘兵而已,讓身後的那些白癡上就可以了,他的部屬可是極爲寶貴的,哪怕損失一人都會鬱悶很久。
在他看來,雖然身後那些傢伙沒有他的部屬強大,但也比人類強了不少,魔族士兵的強大是衆所周知的,就算有些傷亡,憑藉人數的優勢還是能輕易拿下。
所以他一點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帶着杜馬和裴多溜達到一邊喝酒去了,他只說了一句話:“一炷香的時間,我要看到這條路暢通無阻。”
修斯很有信心,可惜他想做了,戰爭比拼的不僅僅是士兵的戰鬥力,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士氣,拼死的決心!
一炷香的時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當魔族衝入山澗的剎那他們就發現不對了,他們面對的赫然是一支捨生忘死的軍隊,一羣完全瘋掉了的士兵。
迅速拿下根本不可能,他們只能用拉鋸戰,拼命的輪番進攻,一炷香?他們甚至用了一個時辰都沒有能往山澗裡哪怕前進一步。
魔族士兵很強悍,但他們卻也有缺點,特別是這樣狹小的山澗中。
打個比方,如果天承聖國的士兵可以二十人一列,那他們頂多十人,他們只有十把刀,卻要面對二十多支長槍,甚至還有更多密集掩射的箭雨,他們擠在那狹小的山澗中,數量根本無法發揮,反而遲鈍的被當成了靶子。
當一個魔族士兵瞪着大眼睛擠進山澗,眼前出現的往往是數把明晃晃的刀槍劍戟,當他們嚇得想要格擋,身子卻早已被箭支射成了刺蝟,他們轟然倒下,甚至把身後同伴的道路給堵住了。
魔族指揮官氣的吐血,無奈之下只得每個士兵身上拴着條繩子,死了就直接拖出來,換人再上。
若是正常戰鬥中,天承聖國的士兵的攻擊很難將魔族致死,他們的肌肉太過壯實,但此刻卻不同,所有人都拼紅了眼睛,所有人都瘋狂了,他們幾乎是在用出吃奶的力氣瘋狂拼殺。
不僅如此,他們還有三大高手,還有那隨時隨地用龍息掩護他們的骨龍哥。
當然,戰鬥力還是有差距的,數量的差距更大,魔族哪怕三換一,甚至五換一,他們的人數都佔上風,而且當第一陣攻防戰結束之後,那爆發出來的士氣就開始漸漸減弱了,天承聖國的士兵中也開始漸漸出現傷亡。
但傷亡在此刻卻完全被無視了,傷算什麼?只要不亡,他們就依舊死拼,哪怕死了,他們也不會退卻一步,哪怕是用屍體堵,他們也不會讓魔族士兵前進一步。
一個時辰過去了,修斯愕然了,整整一個時辰啊,魔族竟然沒有前進哪怕一步,天承聖國的士兵甚至沒有退後一步,這結果根本讓他無法想象!
“我去吧。”裴多悶悶的說道,拎着他那把巨大戰刀就撲了上去,順便還帶去了一千名強大的雷霆部衆。
修斯點了點頭,看了看天,裴多去了,雷霆部衆上了,戰鬥就簡單了,怕是瞬間就可以拿下吧。
只可惜……這瞬間有時候未免也太長了一點,他看到脖子都痛了,眼睛都紅了,裴多還是沒有回來,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山澗口的拉鋸戰依舊在進行着。
“這不可能!裴多在做什麼?”修斯驚駭道,他早已看過了,敵人只不過是兩千殘兵,首領不過是三個煌紫鬥氣的小傢伙,就算多一條炫黑級的骨龍又能怎樣?
杜馬也上了,他不喜歡說話,扛着那巨大的棍子就‘滾’過去了,像個肉球似得滾了過去,他哪怕是用身體撞,也得將那山澗給撞開。
修斯又開始看天了,天色有些陰沉,還漸漸下起了小雨,看日頭怕是快要天黑了吧,戰鬥必須要快些進行了,否則夜間將會更難打。
不出他的所料,杜馬上去不過片刻,喊殺聲就強烈了數倍,怒吼聲震得山都在顫抖了,他笑眯眯的張望了片刻,卻猛然覺得不妥,眼中滿是駭然。
百餘匹戰馬瘋狂的從山澗裡衝了出來,打頭的正是那三名煌紫鬥氣的小傢伙,空中還飛舞着那隻骨龍,他們竟然出來了?
龍息胡亂噴灑着,百餘把長刀瘋狂砍殺着,鬥氣在山澗入口處激盪着,形成數道颶風四散開來,魔族士兵根本無法站立,他們已經完全傻眼了,有許多士兵連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就被砍掉了腦袋。
“他們竟然還敢衝出來?還能反擊??”修斯下巴都掉下來了,這究竟是一支怎樣的部隊?這難道是天承聖國皇帝的直屬御林軍?這難道是天承聖國所有鬥氣高手組成的?
可惜不是,他很明顯的看到了,那些士兵都是最最最普通的人類,他們甚至盔甲不全,甚至長刀和戰槍上滿是缺口,他們拼的不是戰鬥力,而是那股捨生忘死的意志力。
天色越來越暗,修斯深深的嘆息着,已經過了多久?三個時辰?還是更多?這些傢伙是殺不死的嗎?是拼不盡的嗎?這些究竟是什麼人?
“暫停攻擊,休整片刻後全力進攻,夜戰!”修斯咬着牙冷喝道,他不能再等了,若是拖到明天,就算攻下山澗也沒用了,他根本連林靜雅主力軍團的尾巴在哪都不知道了。
就在魔族士兵退去的剎那,長孫青俠轟得一聲倒在地上,渾身都溼透了,血水?汗水?混跡在一塊都分不清了,他甚至無力再站起來,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散了。
“什麼時間了?”長孫青俠揉了揉眼睛,眼前一片昏暗,晚上了?他分不清,雙眼早在一個時辰前就被血水矇住了,他只能憑着鬥氣感應力拼殺。
“晚上了,白癡!”南宮無殤鄙夷道,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他的傷不多,鬥氣消耗卻是最多的,隱月劍幾乎就沒有停下過。
看了看周圍,東方雲一陣嘆息,當敵人退卻,山澗裡竟然連一個站着的人都沒有了,就連骨龍哥都累的趴了下來。
“各縱隊隊長,報告下傷亡人數。”東方雲呻吟道,一開口,他就感覺咽喉處像是火燒般的疼痛,用手一摸,卻不知道何時切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
“報告個屁,縱隊長死了!副隊長也死了!”一個士兵有氣無力的吆喝道,過了半晌又道:“他媽的,七縱隊就剩老子一個了。”
那語氣滿是調侃,聲音裡卻帶着哭音。
東方雲失神許久才恢復過來,一陣乾笑,他知道這些傢伙本就是兵痞子,雖然這三年來瘋狂的訓練讓他們成長了不少,但生死存亡的最後一刻,讓他們還遵守那些軍規就太過分了。
“一縱隊,剩十七個,能站起來的十四個。”
“九縱隊,剩九個,能站起來的五個。”
“十四縱隊,剩二十一個,哈,老子的部下最了,都他媽能站起來!”
“四縱隊,也是就剩老子一個了,嘿嘿,勞駕,誰把老子搬到路口去,站不起來嘍……”
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吆喝着,他雙腿被齊膝斬斷,整個人都躺在了血泊裡,只是隨意的用麻繩繫住了大腿根部,那根本算不得包紮療傷,那只是在苟延殘喘。
雖然痛的渾身抽搐,但他嘴裡卻依舊哼着小調,眼中還強撐着露出一抹輕鬆,他站不起來,甚至爬不動了,但卻還是想被人擡到路口去,他就算死也得死在外面,最起碼……他可以用屍體阻擋住那些魔族前進的腳步。
長孫青俠一句話沒說,悶悶的哼哼了幾聲,擦了擦眼睛將那大漢挪了出去,他儘量放輕動作,似乎不忍再給他帶來一絲一毫的痛楚,雖然僅是極短暫的休息,他也希望他能好過些。
二十個縱隊,兩千人,幾個時辰的堅守,此刻還活着的已經不足四百人了,沒有人站的起來,那些戰馬也早已死了,方纔那衝出去的是最後的百匹戰馬,卻一匹都沒有能活着回來。
弓箭手保存的最爲完整,因爲他們都站在後面,但這樣不意味着他們就很輕鬆,雖然身上沒有傷痕,但那手卻早已鮮血淋漓,箭支早已用光了,他們是在用手硬生生的從石壁上摳出石子往外砸,哪怕是阻止魔族一瞬間都好。
“老大,我們還得撐多久?”一個士兵突然問了這麼一句,山澗裡頓時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回答,連南宮無殤都低着頭不發一言,連那句白癡都省了。
許久,東方雲擦沙啞着嗓子道:“如果能撐到天明,他們就絕對安全了。”
又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天明……可能嗎?此刻纔剛剛入夜啊,他們還有整整一夜的拼殺啊,其實到了此刻,誰都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算現在給你時間跑都跑不掉了,連站起來都勉強了。
但他們就是想多休息一會,乘着最後的休整,看看那月光,那星辰,看看那悠遠的夜空,這已經是他們最後的一個夜晚了,天明?太奢侈了。
“老大,我這有封家書,你們都是高手,若能活下去,就幫着交給我媳婦吧,呵,裡面有我兒子的名諱,還是林將軍幫着起的呢。”
一隻滿是鮮血的手伸了過來,一張同樣鮮紅的紙片塞進了東方雲的手裡,他愣了愣,猛的抽了抽鼻子,點了點頭,一個好字卻怎也吐不出。
第二封,第三封,東方雲手中捧了滿滿的一大摞,他拼命的點着頭,打開空間戒指,將那些鮮血淋漓的紙片小心翼翼的塞了進去。
這些心願,他收下了,但他能送出去嗎?東方雲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