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次的國宴終於在萬衆矚目之下拉開了序幕。太和殿中,文武百官一派喜氣洋洋,正三三兩兩的交談着。
“皇上駕到!太后駕到!”伴隨着一聲高呼,兩道身影走進了太和殿中。
文武百官立刻站直了身子,恭敬的行禮。“參見皇上!參見太后!”
鳳炎徑自走到龍椅上坐下,居高臨下的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一揮手道:“免禮。”
“謝皇上。”一衆大臣站起身子,在鳳炎的示意下,坐到了各自的位子上。
太后回宮之後就一直在慈安宮中修養。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短短几日,太后的臉色就恢復了往日的紅潤,她身着鳳袍,頭戴鳳冠,整個人雍容華貴,自有一番威儀。
“逍遙王到!”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太和殿內忽然安靜了下來。滿朝文武低下了頭,眼角餘光卻不由自主的朝坐在龍椅上的鳳炎看去。
逍遙王是誰?那是前太子啊!雖然鳳城已經被廢了,但這並不能抹殺掉他曾是太子這個事實。本以爲鳳城如今已是廢人,絕對不會參加此次的國宴。沒想到,他不但來了,還比鳳炎來的晚!
坐在下方首座上的柳昌面色微變。之前他與鳳城商量此次國宴,鳳城並沒有透露過自己要參加國宴的意思。他怎麼也沒想到,鳳城居然會挑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現。
而同樣滿心擔憂的,還有太后。自從鳳城被廢了太子之位,她就再沒有見過自己的兒子。所有有關於鳳城的消息,都是通過哥哥柳昌傳遞的。乍一聽到“逍遙王”三字,太后眼中爆發出一陣難以掩飾的光芒,她緊緊地盯着太和殿的大門,心中焦慮與驚喜並存,臉色似喜似悲,令人動容。
“咳咳……”伴隨着一陣急促的咳嗽聲,鳳城身着簡單的白色長袍,一步一步的走入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白色的長袍有些寬鬆,越發顯得他身形單薄。他走的有些吃力,只是從太和殿門口走到大殿中心,數百步的距離,似乎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雙腿也開始打顫。但他沒有停下,他依舊在堅持,直到邁出了最後一步,當他終於站在了大殿的中心位置時,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爲他送了口氣。
“鳳城來遲,請皇上恕罪!”鳳城躬身行禮。他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一潭死水,再激不起半絲漣漪。
鳳謙凝神看了鳳城一眼,隨即收回了視線,端起面前的酒杯,聞了聞那撲鼻的酒香,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相比起鳳謙的淡定,坐在鳳謙身邊的鳳易,倒是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一幕。
鳳城,這個幾乎被衆人遺忘的前太子,卻在這樣一個重要的場合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要說是巧合,恐怕整個太和殿的人都不會相信。那麼,他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鳳易將目光投向了安坐於龍椅上的鳳炎,心情有些興奮。今天這場國宴,恐怕會出乎他意料的精彩。
鳳炎,你又該如何應對呢?
鳳炎深深地看了鳳城一眼,衆人彷彿預感到一場狂風暴雨即將降臨,一個個凝神屏息,整個太和殿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太后幾次按捺不住想要開口,卻都被柳昌以嚴厲的眼神制止。就在這種壓抑到達了一個臨界點,再繼續沉默或許就會爆發的時候,鳳炎忽然一笑,道:“逍遙王身體抱恙卻仍不忘青雲國宴,朕又怎會責罰於你?”
“謝皇上!”鳳城眸光微閃,他知道,以鳳炎的性子,絕對不會如此輕易罷休。果然,鳳炎話音一轉,道:“不過,逍遙王既然知道自己身體抱恙,下次若有心參加國宴,便早些出發吧。畢竟,參加國宴的,不只是我青雲的臣子。逍遙王如此行事,知道的,或許會體諒逍遙王的苦心。不知道的,還以爲逍遙王是對朕有什麼不滿。若是讓他國看了笑話,未免不美。”
鳳炎的話不偏不倚,卻字字誅心。鳳城早知鳳炎不好對付,但直到如今,纔對鳳炎有了一個更直觀的判斷。這次的較量,是他輸了。鳳城心中凜然,面上卻一派恭敬。“是,鳳城知錯了。”
眼看着自己的兒子在鳳炎面前做小伏低,太后心疼自己兒子的同時,對鳳炎的怨恨更多了幾分。
但鳳炎的話句句切中要害,且並沒有什麼過分之語。她雖是太后,即便想要爲自己的兒子辯駁幾句,卻也無話可說。
“赤月國使臣到!藍川國使臣到!”
兩國使臣的到來,給了鳳城一個臺階。朝鳳炎行了一禮之後,他便退到了屬於他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楊雲修和雲千素是並肩走進太和殿的。雖然赤月國強盛,而藍川國勢弱,但傲天大陸三國鼎立,在這樣的場合,楊雲修是萬萬不能退的。他是藍川太子,代表的是整個藍川國的顏面,他若退了,就相當於整個藍川國退了。那麼他楊雲修,就會成爲整個藍川國的恥辱。這輩子,別說是繼承藍川國了,能不能繼續活着都是一個問題。
封泰是跟在雲千素身後走進太和殿的。正在滿朝文武面面相覷,猜測着眼前這個地位比封泰還高的女子是什麼身份時,雲千素已經揭曉了答案。她聲音溫柔,如一絲清風,吹入衆人的心中。
“赤月聖女雲千素見過皇上。”
赤月聖女?隨着雲千素的身份被揭開,滿朝文武一片譁然。誰都知道聖女在赤月國的地位,但誰都沒想到,赤月聖女竟然會成爲此次出使青雲的使臣。在場的都是青雲國的棟樑之才,立刻嗅到了其中的不尋常,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
“藍川太子楊雲修見過皇上。”再次站在鳳炎面前,楊雲修還是有些忐忑的。那一夜他主動與鳳驚瀾搭訕,卻被鳳炎撞破。雖然鳳炎沒有說什麼,但他敏感的察覺到鳳炎眼中一閃而逝的冷芒。
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一直跟隨着楊雲修。到了現在,他已經不敢再對鳳驚瀾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免禮。”直到鳳炎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雲千素這才擡頭朝鳳炎看去。
只一眼,雲千素心中一震。她見過的青年才俊數不勝數,但僅憑一個眼神就能擾亂她的心神的,唯有鳳炎。
生於冷宮,長於冷宮,卻有一身深不可測的修爲。蟄伏多年,一朝奪位,便令得所有人功虧一簣。
生性冷漠,手段狠辣。唯寵一貓,跑進了橫斷山脈,卻從未見鳳炎派人尋找。
殺晉王、斬朝臣,青雲朝堂大換血,卻沒有引起一絲動盪。
爲一女子,忤逆太后,卻能利用流言,反敗爲勝。
一條條關於鳳炎的情報在雲千素腦海中飛速閃過。雲千素收斂心神,迅速分析着。
在她看來,無論是那隻貓,還是傳聞中對鳳炎有過救命之恩的女子,都只不過是鳳炎拋出來的煙霧彈而已。
若鳳炎真的那麼在乎那隻貓,又怎會任由它跑進橫斷山脈,卻不派人尋找?而那女子,就更容易解釋了。鳳炎不願立後,自然要推出一名女子來做擋箭牌。鳳驚瀾無疑就是最好的人選。她是鳳炎的救命恩人,如此一來,便能解釋鳳炎對她的與衆不同。而且,傳聞那鳳驚瀾姿容絕世,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而鳳炎的計劃無疑是成功的。所有人都認爲鳳炎對鳳驚瀾情深義重,但其實呢?鳳炎不過是在利用她!利用她不費一兵一卒就詆譭了太后和鳳城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若今後,鳳城果真領兵造反,這些流言就會成爲他最大的阻力。
至於她爲什麼會這麼認爲,事實不是明擺着的麼?雖然鳳炎以流言反擊了流言,但還是有很多人相信鳳炎是被鳳驚瀾所迷惑。可以說,只要鳳驚瀾一天不離開皇宮,那麼她就要永遠揹負着禍國妖女的罵名。如此一來,鳳炎爲了堵住悠悠衆口,就不可能立鳳驚瀾爲後。而鳳驚瀾雖然看似衝冠後宮,追根究底,也不過是個無名無分的女子。
不得不說,鳳炎的計策足夠高明。但再高明的計策都會有漏洞,若是讓鳳驚瀾知道真相,不知她還會不會如此信任鳳炎,心甘情願的被鳳炎利用?要知道,有時候一個女人狠起心來,絕對比男人更狠。
想到這裡,白紗之下,雲千素嘴角的笑意更濃厚了些。
雲千素自以爲了解鳳炎,卻不知道鳳炎早就計劃讓鳳驚瀾藉助此次的國宴大放異彩,以此消弭流言所帶來的隱患。而她,恰恰是最適合的那一枚棋子。而且,還是主動送上門的那一種。若是能夠壓下赤月聖女的光芒,整個青雲國,還有誰敢說鳳驚瀾擔不起後位?
待衆人落座之後,舞姬翩然而入,絲竹繞耳,舞姿曼妙。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封泰仰頭灌了一杯酒,哈哈大笑道:“早就聽聞青雲人才輩出,本將軍多年未曾動手,如今手癢難耐,想要挑戰一下青雲國的高手,不知哪位願意出來一戰?”
此言一出,衆人笑容一斂,原本安樂平和的太和殿中,剎那間多出了幾分硝煙的味道。
鳳謙眼中閃過一抹冷芒,剛要起身迎戰,卻有一道身影快他一步踏出,聲音冷肅。
“顧源,願與將軍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