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昌今日心情本就不好,一回府就見愛女哭哭啼啼的衝過來說被人欺負了。雖然明知柳如月嬌蠻任性,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平日裡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今日卻別人欺負了,那還得了?當下調集人馬就將萬福樓圍得水泄不通。
“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欺負本官的掌上明珠!”柳昌厲聲斥責道。
“丞相好大的官威。”鳳謙冷眼看着疾言厲色的柳昌,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暗芒。
柳昌一眼便認出了鳳謙,皺了皺眉。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御王府早已沒落,而他卻是一朝丞相,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當下輕咳一聲,正義凜然道:“世子此言差矣,柳昌雖爲丞相,但一向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生怕有負皇恩。但柳昌作爲一個父親,看到女兒被人如此欺辱,若不能嚴懲惡徒,何以爲父?”
“哦?”鳳謙似乎完全沒有看到柳昌眼底的嘲諷,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丞相果然是個好父親,難怪柳小姐如此……”
鳳謙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了柳如月一眼,轉口道:“丞相大人的家風實在讓鳳謙刮目相看。”
衆人聯想到剛纔的柳如月的所作所爲,又聽鳳謙如此說話,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着實辛苦。
火兒正趴在二樓包廂的窗戶上,饒有興致的看着樓下發生的事情。聽到鳳謙如此說話,不由咧開了嘴。
不錯不錯,這什麼世子倒是合她的胃口。
“怎麼,你很欣賞鳳謙?”
鳳炎手持茶杯,修長的手指婆娑着微涼的杯面,冰藍色的眸子深邃如古井,波瀾不驚。
作爲一隻與鳳炎相依爲命十年的貓,火兒自認爲對鳳炎的瞭解無人能敵。當下抖了抖身子,小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似得。
“沒有?”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那小子一看就是個笑裡藏刀的老狐狸,她這麼善良,這麼可愛,怎麼可能會欣賞他呢?
“哼!”鳳炎輕哼一聲,冰藍色的鳳眸居高臨下的掃過站在一樓大廳的鳳謙。
鳳謙忽然覺得後背一涼,左右看了一眼,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便將之拋諸腦後了。
柳如月被鳳謙一番擠兌,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反觀柳昌卻是面不改色。自己的女兒什麼性子,他還能不知道?但他爲官多年,這點兒城府還是有的。
柳昌像是完全沒有聽出鳳謙話裡的嘲諷,反而順着鳳謙的話說道:“世子見笑了,如月年紀小,性子活潑,遇事難免急躁,若是有什麼得罪世子之處,還望世子大人大量,莫要與她計較。”
這是諷刺鳳謙大題小做,心胸狹窄呢。
再次趴在窗戶上的火兒聽到柳昌的話,不得不感慨一句:臉皮真厚。
“得罪我倒沒什麼,畢竟就像柳小姐所說,御王府早已沒落了。”鳳謙面帶微笑。
柳昌聞言心中“咯噔”一聲,雖然事實如此,但有些事情卻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說的。御王府曾經的輝煌不容他人褻瀆。若是真追究起來,恐怕就連他也討不了好。
想到這裡,柳昌剛想說些什麼,卻聽鳳謙話音一轉:“不過,柳小姐這強取豪奪的性子還是改一改的好,畢竟是青雲城,若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謝世子提醒。”柳昌咬着牙說道。雖然丟了面子,但見鳳謙沒有在御王府一事上糾纏,柳昌也鬆了口氣。至於鳳謙後面的話,他卻沒往心裡去。這裡雖然是青雲城,但他卻是一朝丞相,除了皇帝,又有誰是他丞相府不敢惹的?
“爹,就是那隻貓!就是它害我當衆出醜,我要扒了它的皮,以泄心頭只恨。”柳如月一擡頭就看到了趴在窗戶上看熱鬧的火兒,扯着柳昌的衣袖喊道。
此言一出,衆人只覺渾身一冷,周圍的氣壓似乎低了幾度,而首當其衝的柳如月更是慘叫一聲,身子被一道掌風掀飛,狠狠摔倒在地上。
“什麼人竟敢傷我女兒!”看着柳如月在自己面前受傷,柳昌怒髮衝冠,一揮手,怒吼道:“還不快把人給我抓起來。”
幾個侍衛衝上二樓,踹開房門衝了進去,下一秒,只聽到一陣慘叫聲,衝進去的侍衛倒飛了出來,越過樓梯,摔在了柳昌面前,吐血而亡。
“大膽!居然敢當衆殺人,簡直目無王法!今日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本官都要嚴懲你這狂徒。”柳昌疾言厲色的吼道。
爲官多年,心機城府自不必說。眼見那人竟然二話沒說就將上樓的侍衛殺了,柳昌便知那人身份不一般,當下先發制人,一頂“當街殺人,目無王法”的高帽就這樣壓了下來。
“朕竟不知這青雲國已是柳丞相當家作主了。”
一道墨色的身影在衆人的注目下從包廂踏出,欣長挺拔的身形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近乎妖孽的容顏古井不波,冰藍色的鳳眸淡淡的瞥了柳昌一眼便收了回來。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撫摸着懷中的貓兒,漠然的眼神只有落在貓兒身上時纔會有一絲的柔和。
柳昌只覺得一聲晴空霹靂,面如死灰的跪倒在鳳炎面前,失聲驚呼:“皇、皇上!”
皇上?
衆人譁然,但見柳昌瑟瑟發抖的跪倒在地,柳如月頭腦一片空白,神情呆滯的跪在地上。
整個大廳之中,除了世代功勳,可見君不跪的鳳謙之外,所有人跪了一地。
“你想扒誰的皮?”鳳炎薄脣輕啓,冰藍色的鳳眸落在了渾身輕顫的柳如月身上。那平淡的口吻令人辯不出他的喜怒,但此時此刻,無論是誰都能夠感覺到鳳炎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柳如月狼狽地趴在地上,冷汗不停地從額頭上滾落。
“老臣不知那是皇上的寵物,老臣該死,老臣該死,求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柳昌只覺得一股寒氣自腳底升起,直竄上背脊,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世人皆知鳳炎寵貓如命,惹上鳳炎不過一死而已,但惹上他的貓,那可就不只是死那麼簡單了。他要早知道是鳳炎的寵物,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寵物?
沒等鳳炎開口,窩在他懷中的火兒狠狠瞪了柳昌一眼:你才寵物呢!你全家都是寵物!
感覺到火兒的抗議,鳳炎眼底劃過一抹笑意,面上卻不動聲色。看着戰戰兢兢的柳昌,鳳炎輕撫着火兒柔軟的毛髮,漫不經心的說道:“朕的火兒受了驚嚇,丞相一句不知道就夠了嗎?”
驚嚇?
鳳謙嘴角不住的抽搐着,分明是那隻貓兒將所有人耍的團團轉,到了鳳炎的口中,卻是那貓兒受了驚嚇。
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柳昌聞言連忙說道:“皇上恕罪,老臣府中有一支千年血芝,願送給火兒壓驚!”
千年血芝!
火兒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流光,鳳炎卻因柳昌的稱呼冷了臉。火兒的名字,可不是誰都能喊的。
柳昌心頭一涼,卻不明白到底說錯了什麼,正心驚膽顫間,火兒額頭上的火焰印記閃過一抹微弱的紅光,火兒身子一震。鳳炎低頭看去,卻見火兒神色肅然,冰藍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門外。這麼認真嚴肅的火兒,他已經有很久沒有看見過了。
“既然如此,朕就勉爲其難替火兒收下了。”
原本肉痛的柳昌聽到這話不由鬆了口氣,卻聽鳳炎繼續說道:“丞相公務繁忙,無暇顧及女兒,朕會派兩個教養嬤嬤去相府。”
說罷,鳳炎不再理會柳昌等人,徑直離開了萬福樓。身後傳來柳昌的謝恩聲。
“爹,我……”柳如月白着臉想要說什麼,卻被柳昌狠狠瞪了一眼,嚇得噤聲。
“走。”
“相爺且慢。”萬福樓的掌櫃快步走出,憨厚的臉上堆滿了笑容,說出的話卻讓柳昌幾欲吐血:“相爺,您看,我這酒樓都差點兒被柳小姐給砸了,這損失……”
“去相府結。”咬着牙吐出幾個字,柳昌陰沉着臉,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