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締結契約的Master和Servant,想要遠距離進行意識溝通,也必須通過念話之類的通信手段。不過如果是由於令咒的束縛而相連的二人,無論哪一方陷入了關乎生命的危機時,另一方都會迅速察覺氣息的紊亂。因此,凱奈斯瀕臨絕境的狀況也迅速地傳達到了仍在森林中奔跑的Lancer。
“該死的!一定要撐住啊,Master!”Lancer再次加速如同一股旋風朝森林深處的城堡疾馳而去。
上一代的衛宮世家在判定誕生的嫡子的“起源”時,因爲那奇異的結果不知所措,將嬰兒命名爲“切嗣”。大致上是“火”與“土”的二重屬性,詳細歸劃的話是“切斷”和“結合”的複合屬性。那是他與生據來的靈魂形態,也就是“起源”的本相。
切、嗣——稱呼爲“破壞和再生”有少許細微的不同,因爲切嗣的起源並不意味着“修復”。比方說,切斷之後又結合起來的線,結點的粗細會發生變化。就是說,“切而嗣”的行爲,會使對象產生不可逆的“變質”。
被要求進行手工製作的作業時,切嗣特別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起源。他的手並非很靈巧,如果是普通道具,壞掉也可以修理。但是一變成精密機械,事情就突然變得相反。他越是想要修理,那機械就會損壞得更加致命。就事實而言,切嗣的手工技術算不上高超。如果只是普通的金屬線壞了,接上切斷的部分就可以恢復原來的用途。但是,以同樣的要領用於修理精密的電子迴路的話,結果卻是致命的。那並不是只要接上就好的物品。只要接線亂掉,迴路就會喪失機能。
“根源”不是僅僅因爲切嗣的性格和氣質而造成的,從魔術的觀點來說,是靈魂深處根基的本質。在製作自己的禮裝時,衛宮切嗣將自己擁有的極其特異的“起源”做了最大限度的活用。他側腹的左右第一二肋骨都被切除掉,將取出的肋骨研磨成粉狀,然後用靈魂工程凝縮,作爲彈芯封入六十六發子彈中。這子彈會對“被擊中”的對象將切嗣的“起源”具現化——如果命中生物身體的話,那裡既沒有傷口也沒有出血,只是中彈的部位變得像是壞死的舊傷一樣,表層看起來像是治癒了,但是神經和毛細血管沒有準確再生,喪失了原本的機能。
而且擁有概念武裝這一功能的這發子彈,對魔術師還會構成更加嚴重的威脅。六十六發的子彈之中,切嗣已經消耗了三十七發,但是那裡面沒有一顆的浪費。使用他身體一部分製成的子彈,已經完全破壞了三十七個魔術師。而現在第三十八顆“起源彈”,又切斷了另一名新的犧牲者的命脈。
凱奈斯大概到最後都沒有理解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當劇痛遍及全身的那個瞬間,心肺臟器和神經網就已經被撕裂得亂七八糟了。在他的喉嚨發出慘叫之前先噴出了鮮血,因爲神經支離破碎的錯誤動作使得全身肌肉抽搐,身着灑脫西裝的修長身體表演起滑稽的舞蹈。依靠猛烈的壓力使魔術迴路中循環的高密度魔力,突然開始無視線路胡亂暴走,結果破壞了術者自身的肉體。在月靈髓液防禦住Contender的一擊時,凱奈斯受到了比直接被子彈擊中更加嚴重的損傷。
在切嗣的魔彈被魔術干涉的場合,子彈中“起源”產生的影響會嚴重地反饋到術者的魔術迴路上。把魔術師的魔術迴路比喻成高壓電流回線的話,切嗣的子彈就是一滴水。導電性的液體如果附着在緻密的電氣迴路上會怎麼樣——回線短路導致電流破壞迴路本身,造成徹底的故障。
和那一樣,使得魔術迴路“短路”,就是切嗣禮裝的恐怖效果。如果想要避免切嗣的魔彈造成損害,就要不依靠任何魔術,只使用物理手段防禦子彈。針對這一點,切嗣使用點30—06SpringField彈可以說是一個惡辣的選擇。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存在能夠完全防禦住這種狩獵來福槍專用子彈的防具。那是以穿透力見長的彈種,只要不乘坐裝甲車的話,就絕對無法避免負傷的。
僅僅一發,只是那樣就已經足夠,切嗣敢於選擇不適合實戰的Thompson·Contender這把槍作爲自己的禮裝,就是爲了將其作爲具有最大物理性破壞能力的手槍來攜帶使用的。在愛槍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後,切嗣用手指按住扳機,將長長的槍身像甩掉血跡似的朝下甩動。空彈殼順勢從摺疊構造的彈倉中彈向虛空,帶着淡淡的硝煙殘渣掉落到大理石地面上。切嗣對勝利沒有任何感慨,這次也和之前一樣,成功的引導加上計算好的結論,僅此而已。
切嗣魔彈的殺傷力大小,取決於命中目標的瞬間,目標激活了多少魔術迴路。因爲破壞術者身體的是術者自身的魔力,在這一點上,對於凱奈斯是絕對致命的。因爲他不斷被挑釁而發揮出極限的魔力,使切嗣獲得了所期待的最高結果。
就算是如此威猛的月靈髓液,如果術者的魔力中斷也就到此爲止了。凱奈斯倒伏在恢復原本液態撒滿地板的水銀之海中,身體微微痙攣着。曾經的羅德·艾盧美羅伊現在也變得像嬰兒一樣無害,現在他的身體不要說擁有作爲魔術師的力量,就連正常人的機能都未必剩下。雖然丟下不管他遲早也會斃命,不過切嗣的原則是對倒下的敵人確實地給予最後一擊。他將還有子彈的卡利科切換到點射,朝着已經形同活死人的凱奈斯走去。只要在極近距離對其頭部開上一槍,這樣爭奪聖盃的七組之中就有一組脫落了。
但是那時,切嗣感覺到有股龐大魔力氣息正在逼近,皺起了眉頭。切嗣毫無遲疑的立刻舉起卡利科瞄準,朝倒下的凱奈斯連續射擊。不過子彈在虛空中迸發出火花,向四面八方彈開消失了。使出無法看清快速動作的,是赤與黃的雙槍。面對在庇護凱奈斯的位置實體化的Lancer,切嗣只得咂舌。偏偏在這個時候被敵人的Servant所阻止,這實在是無法預料。
本來,切嗣從凱奈斯單身進城這件事上,以爲Saber拖住了Lancer。可是這麼一來,槍兵是如何突破騎士王的呢?如果Saber戰敗的話,切嗣也應該會確認魔力的供給方消失的。可是切嗣的魔力依然被在某處的Saber切實地吸收着,他的Servant毫無疑問還健在。那麼,得到的結論只有一個——是Saber主動爲Lancer讓開了道路。
Lancer用冰一樣的眼神注視着動搖的切嗣,用右手握住兩支槍,騰出左手抱起凱奈斯的身體。切嗣並未對咋看之下毫無防備的舉措貿然出手,子彈對Servant毫無用處的事情,剛剛纔被證實過了。
“現在在這裡將你刺穿是多麼容易,你應該明白吧?Saber的Master。”對Lancer來說,如果沒有和Saber交過手的話,應該很難看出眼前這個不像魔術師的男人才是艾因茲貝倫的Master吧。但是他知道主人凱奈斯的實力,既然是能夠打破羅德·艾盧美羅伊魔術的高手,已經沒有懷疑的餘地了。但是正因爲如此,Lancer的槍尖纔沒有指向切嗣。
“不會讓你殺死我的Master。我也不會殺死Saber的Master。我也好她也好,都不希望以這種形式終結。”
“……”是這麼一回事嗎——切嗣再次對自己和契約的Servant之間的相性相悖而嘆息。
“絕對不要忘記啊,你現在能夠活下去,全都是因爲騎士王的高潔。”Lancer話中帶着冷冷的諷刺告訴着切嗣,然後就抱着凱奈斯撞破身旁的窗戶躍向城外。
切嗣沒有愚蠢到會去追擊,正如Lancer所說那完全是自殺行爲,既然現在Saber不在這裡,切嗣也就沒有辦法。不,就算Saber就在身邊,切嗣會把事情託付給她嗎?
雖然那個Lancer的英靈迪盧木多也是相當老實的傢伙,不過Saber那與之相比毫不遜色的愚蠢騎士道精神,則完全超過了切嗣的理解範圍。
大概,她腦袋裡深信不疑地認爲Lancer決不會殺死切嗣吧。覺得她完全不正常,騎士王居然會允許將自己的Master獨自暴露在敵人的Servant面前。如果Lancer失言的話,那時她的聖盃戰爭就到此結束。就算那個槍兵沒有這個打算,如果凱奈斯還有意識的話,應該會用令咒強制他吧,她難道連那種程度的可能性都沒想到嗎?
切嗣適當地發着愣,點燃了叼在嘴裡的香菸。多麼諷刺啊,單方面和敵人的Servant結下愚蠢透頂的信賴關係和自己的Master卻隔閡深重的英靈。就算以最優秀的能力而自豪,但有這麼難以驅使的棋子嗎?果然還是應該更加慎重地選擇自己的Servant,切嗣到現在才一邊痛感到此事的失敗,一邊和嘆息一起吐出紫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