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號晚
幾聲鳴徹夜空的炸雷呼嘯而過,天空中開始瀝瀝淅淅的下起雨。不時雨越來越大,越來越急,打在地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在這喧譁的雨聲之中,一男子撐把舊傘在雨中前行。強勁的雨滴捶打着傘蓋,些許雨滴透過的傘蓋縫隙滲了進來,只是還未滴落在男子身上就已消失。
他在雨中腳步不停的走着,直至在一處客棧外停下了腳步。
昏暗中,客棧外那掛着的紅燈籠早已被雨水熄滅,在風中搖搖晃晃。
龜孫子大爺這個人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做。愛喝酒,有時喝的連一天完全清醒的時間都沒有。愛賭博,不論他有多少錢,他都能輸得一乾二淨,甚至能夠欠下一屁股債。
“醉鄉路穩宜常至,他處不堪行……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是他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按理說這樣人都不會活的很好,但偏偏他是個例外。總有人願意給他送錢,只因爲除了他沒人能找到大智大通,而大智大通是個號稱知道天下所有事的人。
可現在他卻遇到了一個難題,一個連大智大通都無法解決的難題。
他的房間裡多了個男人,一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男人。
李默冷冷看着龜孫子大爺道:“我問你答。”
龜孫子大爺或者說是大智大通更準確些,他敏銳的察覺到了此時李默身上那濃重的殺機,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趕忙點了點頭。
“歐陽情的毒誰可以解?”
“葉孤城。”
“他在哪?”
“京城北郊的一處破廟中。”
李默的眼中閃爍着思索的光芒,良久直直的看向大智大通道:“你給我份葉孤城所在破廟的路線和平南王府佈置在京城的人手名單。”
大智大通怔了一下,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道:“這……”
“不行?”李默皺起了眉頭,右手朝腰間劍柄握去。
“行,行,行。”大智大通連聲道。
三炷香後,大智大通一臉假笑的送走了李默。他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心中不住的暗罵自己怎麼這麼倒黴,不過剛來京城一天,就遇到了李默這個瘟神。不過這倒也好,用不着自己藉機提醒陸小鳳了。看來平南王府的事,有人要解決了。
紫禁城的西北角上,有一片用木板和石磚搭成的小屋。
那是太監的親戚本家們住的地方,皇城裡的太監們,一有空,都到那地方去消磨日子。
在這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此地卻還有一處小屋裡亮着燈。
小屋裡像是窯洞一樣,煙霧騰騰,臭氣熏天。一羣人正圍着桌子賭錢,他們裡面十個中有九個是太監,一面擲骰子,一面扒耳朵,捏腳,捏完了再嗅,嗅完了再捏,還不時東抓一把,西摸一把。
離賭桌不遠處一位老太監擺着個蘭花手,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看着這一切。
老太監的身後站着位高大魁偉的男子,滿身橫肉,胸膛上長滿了黑毛的大麻子。他那一雙三角眼時不時瞥向賭桌,看的出來他很想上去玩兩把。
老太監笑着開口問道:“麻六,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身後的麻六連忙彎腰道:“王總管,一切都安排好了,保證那天那些江湖中人每人一條緞帶。”
“好,好,你辦事我放心。”老太監笑的更開心了。
正當衆人玩的開心時,猛的一聲巨響,木門被一股力量破開,伴隨着一具太監的屍體一起狠狠的摔在了屋裡的地面上。
下一秒,風雨貫入,燈火瞬滅。
“有屍體!”
“怎麼回事?”
“燈滅了,快點燈!”
“…………”
小屋裡頓時亂作一團,王總管正想開口喝止時,臉色驟然大變,眼孔急縮。只因在這漆黑的小屋裡,一道劍光亮起,已到自己眼前。
……………………
李默知道葉孤城現在唯一想見的人恐怕也只有陸小鳳,不僅因爲陸小鳳是他朋友,也因爲陸小鳳夠聰明。
一個太聰明的人若是什麼都不知道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因爲他會想盡辦法弄清楚一切,包括很多你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
但這次恐怕他是要失望,比起陸小鳳,他搶先一步來到了這裡。這並不意味着他比陸小鳳聰明,只因他熟知劇情,瞭解每一個人。
想起被他甩掉的陸小鳳,李默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此戰他沒有把握,而輸了的代價是命,他不願意牽扯任何一個人進來。
原著中葉孤城用盡了心思計謀,布弄各種疑陣。他先殺死了知道內情的龜孫子大老爺,以緞帶勒斃公孫蘭,試圖嫁禍老實和尚。並讓王總管從中作梗,分發緞帶,讓大內高手無暇顧及皇帝安全,從而在內宮進行陰謀。
可這場陰謀千不該萬不該波及到他所在意的人,既然發生了,那就不要怪他掀桌子。
李默望着不遠處的破廟,眼神中滿是堅定。
任誰也不會想到江湖上找不到蹤跡的葉孤城,竟然會借宿在荒郊中的一個破廟裡。
屋子裡潮溼而陰暗,地方並不十分窄小,卻只有一牀、一桌、一凳,更顯得四壁蕭然,空洞寂寞,也襯得那一盞孤燈更昏黃黯淡。壁上的積塵未除,屋面上結着蛛網,孤燈旁殘破的經卷,也已有許久未曾翻閱。
以前住在這裡的老僧,過的又是種多麼淒涼寂寞的歲月
葉孤城斜臥在冷而硬的木板牀上,雖然早已覺得很疲倦,卻輾轉反側,無法成眠。
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但他太寂寞了。
身爲一個劍士,他認爲學劍的人只在誠於劍,並不必誠於人。
所以他沒有家,沒有朋友,沒有妻子,沒有兒女,什麼親人都沒有,只有劍陪他左右。
因爲道是一定要在寂寞和困苦中才能解悟的。
突然葉孤城像是聽到了什麼,坐了起來,下了牀,大步走到門邊,拉開了門。
風雨中,兩人四目相對。
“李默”
李默微笑道:“在打之前,若是有酒,倒不妨一起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