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抓住張嫣的胳膊往前一推,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娘娘,你知道臣能夠在飢寒交迫中活下來的原因是什麼嗎?”
“因爲你。”
撒謊,嗯,是撒謊,就跟女人的“我的情感經歷很少”一樣,聽起來很假,至於好不好用,誰用誰知道。
張嫣看着他,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對面那張越看越喜歡,越喜歡越思念的臉一下子貼了過來,然後她說不出話了,因爲櫻脣被佔用了。
嗯~
一如夢裡的場景那般。
然而今天註定跟以往不一樣,不單單是夢境成真了,還因爲……
“這……這是……”
“你……你怎麼會……”
唔……
(腦補腦補,腦補賽高。)
半個時辰後,林躍直起身,把腳放到地上,深吸一口氣。
嘶~
嘶嘶~
嘶嘶嘶~
後面傳來壓抑力度的啜泣聲。
他回頭看了一眼,張嫣面朝那邊,被子滑出一截,露出裡面一抹刀削。
“怎麼哭了。”
林躍心想你剛纔眉頭緊蹙欲拒還迎的樣子多棒啊,又不是沒滿足你,搞得好像本假公公欺負人似得。
他往那邊側了側身,攬住張嫣的腰,用手指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娘娘,是不是臣剛纔太粗魯了?”
差不多過去十幾秒鐘,她才幽幽說道:“本宮怎麼也沒想到你會是一個假太監。”
林躍說道:“這不好嗎?”
是啊,這不好嗎?
張嫣捫心自問,得到的答案是這很好,因爲知道他多了一截,那種常住深宮的孤苦伶仃從身體裡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充實、幸福和歸屬感。
但……
“知道本宮爲什麼哭嗎?”
林躍搖了搖頭。
“因爲想到了先皇……”
原來是在內疚,林躍對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平日裡沾花惹草女人一堆的老公突然死了,賢惠的老婆還得爲他守寡一輩子?以現代人的三觀來審視的話,這已經不是不講道理了,這叫不尊重女性。
不過誰讓這是古代呢,即便林躍對給昏君帶綠帽子這件事沒有一點心理障礙,但是總要照顧自己女人的情緒的。
“你不用覺得愧疚,作爲回饋,我會幫他報仇雪恨,殺了寶船案的幕後主使,讓他不用含冤九泉。”
張嫣側過身,美目含淚的樣子有一股子楚楚動人的美。
“今天宮外剛剛傳來消息,說魏忠賢已經死了。”
“呵……”
“難不成他還活着?”
“魏忠賢根本不是寶船案的始作俑者,殺害熹宗的人是當今皇上朱由檢。”
簡簡單單一句話,對於張嫣來講可謂石破天驚。
“怎麼可能!不可能,這絕不可能,皇上和皇叔的感情一向很好。”
“當哥哥的對弟弟很好,不代表當弟弟的也會善待他的兄長。”
“我不信……”
“沒關係,今天晚上娘娘就會知道臣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林躍看着她慼慼憂傷的樣子,愛心又起,已經下地的腳回到牀上。
“你……你怎麼還要呀?萬一宮女換班看到……”
“看到又怎麼樣?別忘了臣的身份。”
“可你是一個假貨。”
“娘娘不說臣不說,誰會知道,何況在那些人面前,臣這個假貨比真貨還真。”
“什麼意思?”
“想知道麼?”
“我……”
“別‘我’,你要說‘本宮’。”
“爲什麼?”
林躍心說當然是爲了情調,小太監禍亂宮闈什麼的,這樣纔夠勁呀。
是夜,月隱星沉,萬籟俱寂。
一道飄忽似鬼魅的陰影穿越長廊,踏過青瓦,縱身躍上二樓,整個過程只有極細微的聲音傳出,對普通人來講幾可忽略。
恍惚間,張嫣聽到一個壓得很低很低的聲音鑽進耳廓。
“別亂動,不要發出任何聲音,臣一會兒過來接娘娘。”
她心說我想發出聲音也不可能呀,你把我的嘴巴堵住,手腳捆住,身體用被子包住,你到底想幹什麼?
半個時辰前她還睡在自己的牀上,半個時辰後就來到了外面,關鍵身下是沁涼的瓦片,還有寒冷的夜風吹動髮絲,不斷地剮蹭臉頰,似乎現在一棟樓房的屋頂。
他把自己弄出宮來了?
這個念頭纔在腦海閃過,樓下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對話聲。
聽到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後,她的表情變了,因爲那不是別人,正是皇叔朱由檢。
“連續一個多月聯繫不上你,朕還以爲你出了意外。”
“是出了點小變故,不過我命硬的很。”
“嗯?”
“不必擔心,事情已經搞定了,還是來說說陛下的事吧。”
“朕太心急了。”
“是,你太心急了,沒有把魏忠賢的錢弄到手就放他離開京城。”
“知道麼,有時候朕想起你來都有些害怕。”
“我要想殺陛下,早在你還是信王的時候就能動手,何必還要爲你出謀劃策,利用魏忠賢幫你這個寶船案的幕後黑手滅了知情者,助你無驚無險坐上龍椅。”
“滅了知情者?丁白瓔怎麼說?”
“陛下還惦記着她?那是不是也要殺我跟郭真滅口?”
“朕終於知道你爲什麼不肯入仕了,因爲遲早有一天朕會因爲你的態度殺了你。”
“我這次約陛下在信王府見面不是來鬥嘴的,是談正事的。”
“講。”
“聽說魏忠賢死了?”
“是,今日錦衣衛三人從阜城帶回魏忠賢的屍首。”
“陛下真相信那是魏忠賢嗎?”
“……”
“我還聽說林三找到了。”
“對,據駱養性所言,林三被囚禁在田吉城外莊園的地窖裡,田吉被抓後莊園裡的人一鬨而散,幸虧錦衣衛的人去抄家時聽到他的喊聲,不然一定會被餓死。”
“魏忠賢死後,陛下打算把東廠交給誰打理?”
“趙靖忠。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趙靖忠爲韓曠提供了很多關於閹黨的情報,如果由他提領東廠,打擊閹黨的效率會高很多。”
“敢問陛下,早前交付趙靖忠的任務是活捉魏忠賢還是殺了魏忠賢?”
“自然是活捉魏忠賢。”
“那他爲什麼死了呢?”
“你的意思是?”
“這只是我的猜測。”
“滿朝文武,可笑竟無幾人能用。”
“如果陛下真要用趙靖忠,不妨把林三也調去東廠。”
“你要朕用林三牽制、監督趙靖忠?”
“互相制衡,互相監督,東廠可定。陛下還能落得一個賞罰分明的好名聲。”
“你果然是朕的良將。”
“……”
張嫣彷彿墜入冰窖之中,不是因爲十一月的風太冷,是朱由檢的話讓她無法接受。
果然如林三所言,害了朱由校的人是朱由檢,而她前些天還好心地告訴殺夫兇手小心客氏下毒,一定要自備食物,後面甚至心甘情願做他手裡的刀對付魏忠賢,並對結果心存感激。
沒想到……
“此地不宜久留,走了。”
聲音傳來的同時,她被身後掌擊打暈,失去意識。
……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熟悉的聲音將她喚醒,睜開眼睛一瞧,身邊是繡着綵鳳的紗帳和花團錦簇的棉被,靠窗的宮燈照亮心愛男人的側臉。
原來回到了坤寧宮。
“你早就知道他是害了先皇的兇手?”
林躍點點頭。
“爲什麼直到今天才告訴本宮?”
“以前告訴娘娘有用嗎?在身後藏把剪刀刺死他?娘娘的家人怎麼辦?大明的江山社稷怎麼辦?至於爲什麼今天說出來……娘娘現在心裡有了臣,還會一時衝動去做傻事嗎?”
張嫣不說話了,因爲林三說的對,認真想想,現在她對朱由檢的恨更多來自受欺騙所生憤恨,而不是夫君被害的仇恨。
此時此刻,要浸在蜜罐子裡的她爲了朱由校跟朱由檢搏命,她做不到。
林躍把她攬進懷裡:“所以從今往後娘娘不用對先皇心懷愧疚,臣會幫先皇報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靈。”
張嫣仰頭看着他的側臉,忽然想起剛纔和朱由檢對話的人。
“剛纔那個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林躍說了一句讓他花容失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