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回頭一看,林妙妙臉色大變,這個點兒她媽應該在體育館訓練排球隊纔是,因爲快比賽了嘛,爲什麼今天回來得這麼早?更寸的是剛好撞上倆人一起喂流浪貓的畫面。
擔心之餘,又想到自己和林躍很像一對情侶。
從這方面看,還挺讓人高興的。
“林妙妙,你聾嗎?”
看到那張近乎扭曲的臉,林妙妙頓時驚醒,趕緊晃掉腦子裡堪稱進水的想法,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林喵喵,朝對面遊離在暴怒邊緣的母老虎走去。
“我就是在喂流浪貓。”
“不準喂。”王勝男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寒聲道:“從今往後不准你再餵它們。”
“媽……”
林妙妙很委屈,因爲她跟林躍真的沒說什麼有營養的話,最開始那句算得上曖昧的陳述,人家根本沒有搭茬。
嗚……
嗚……
嗚……
這時草坪上的貓咪像是聽懂了王勝男的話,不約而同地轉過身,衝她呲牙咧嘴,低聲嗚咽。
“聽見沒有,以後不准你再餵它們,如果被我看見,我就把這些流浪貓全藥死。”
當然,王勝男只是在威脅女兒,要說真的下藥毒貓,她還沒那麼大的膽子,因爲裡面不乏布偶貓、波斯貓這種價值過千的品種,天知道它們是不是流浪貓,現在的小區到處都是監控,萬一被人發現了給她告上法庭,得賠一大筆錢。
“聽見了。”
放在以前,林妙妙不會把她的威脅當一回事,放在現在,心裡很怕,因爲小姨王頂男的遭遇讓她懷疑王勝男也在躁鬱症的路上越走越遠,犯精神病的人能用常理推斷嗎?答案當然是不能。
“走,回家。”
王勝男當先前行。
林妙妙帶着沮喪的心情跟上,不過母女二人沒走兩步,後面響起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慢着。”
王勝男頓足轉頭,面無表情看着林躍。
“兩件事。”
半句廢話沒有,他把揹包拉鍊拉開,從裡面取出一個大紅色請柬,一份撫養權變更協議書。
“這是唐元明和蔡瑩的結婚請柬,婚禮定於7月16日,在精英中學西邊的江州花園飯店舉行,你跟林大爲人到不到無所謂,禮送到就行,這個……”他搖了搖另一隻手裡的文件:“這是唐嬌嬌的撫養權變更協議,拿去給王頂男簽了。”
唐元明和蔡瑩要結婚了?
王頂男是去年下半年犯的病,這還沒過一年呢,居然要二婚了?
王勝男在心裡罵了無數遍該死的渣男,忘恩負義,天性薄涼的狗男人。
到這兒她已經是咬牙切齒,滿臉怨毒了,再聽見唐元明索要孩子撫養權,頓時暴跳如雷,目眥欲裂。
“他做夢。”
王勝男指着林躍說道:“你們把我妹害成這樣,還想把孩子從她手裡搶走?呸,無恥敗類!”
電視劇裡王勝男知道唐元明和田珊珊談對象,就曾在林大爲面前大罵前妹夫沒有良心,道德敗壞,現如今掐成這樣,那說出的話自然更加難聽。
“請柬送到,人到錢到或者兩不到,那是你跟林大爲的事。嬌嬌的撫養權變更協議是給王頂男看的,不是給你看的,你激動什麼,果真是個精神病。”
“不用給她看,這事我就能做主,想要嬌嬌的撫養權?他這輩子都沒可能。”
林躍不急也不惱,衝林妙妙說道:“嬌嬌在你外公外婆那裡變成啥樣了,你應該知道吧,所以本着爲孩子好的目的出發,唐嬌嬌是該跟着親生父親,還是跟着思想陳腐,並且天天被人催債的老人?這道題不難解吧?”
當然不難解。
不說未來會怎樣,就說現在的唐嬌嬌,比較去年瘦了七八斤,小孩子本來就不胖,這一瘦,那細胳膊細腿兒的,看得人很難受,而且小小年紀便學會了離家出走,有一次是林妙妙去幼兒園附近的王公祠公園找回來的,小傢伙之所以跑去那裡,是因爲唐元明教高中工作忙,王頂男整天只顧上網刷劇聽理財課,將她丟在一邊,也只有林躍,會把她接出幼兒園去逛古玩市場和美食街什麼的,找好吃的好玩的,而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當表哥的許諾會在她生日的時候,讓王公祠公園裡的幾隻孔雀一起開屏爲她慶祝。
過年的時候,唐嬌嬌收到林躍從非洲寄來的具有當地特色的面具,這激怒了王勝男和外公外婆,林妙妙幫表妹據理力爭,雖然最後的結果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面具還是被收走丟掉了,卻因此得到了小孩子的信任,知道了表兄妹的約定,所以想到唐嬌嬌離家出走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於是跑到王公祠公園一看,她就坐在孔雀舍外面的長椅上傻等。
“如果是不負責任的父親,巴不得女兒丟給女方撫養,如果確實喜歡小孩子,再跟新婚對象生一個就是了,畢竟已經開放二胎,現在蔡瑩願意接納嬌嬌,孩子跟着兩位老師必然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我想身爲人民教師,就算不喜歡,她也不會虐待孩子的,不是麼?這樣吧,你勸勸你媽和外公外婆,讓他們做通王頂男的工作,不要鬧到最後訴諸法律,免得丟人現眼,遭人恥笑。”
這話是對林妙妙說的,王勝男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眼睛微眯,臉拉長:“訴諸法律?你還想告我們?有本事你去告,去告啊!”
林躍懶得理她,拍拍手,衝圍在腳邊的貓羣說道:“吃飽了嗎?吃飽了就回吧。”
這些小傢伙像是能夠聽懂他的話一樣,向着四面八方散開,只有那個叼着幼崽的三花貓繞着他轉了兩圈,在得到幾下摸頭殺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林躍收起塑料盆,朝小區大門的方向走去,而王勝男也帶着女兒回到樓上。
“不行,搬家,這家一定得搬,搬得越遠越好。”
剛進門她就嘟噥上了。
林大爲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王勝男在樓下呵斥女兒的聲音那麼大,他怎麼可能聽不到,所以並不意外母老虎會說這樣的話。
“搬?拿什麼搬?往哪兒搬?錢呢?”
“錢的事你不用管,反正不能讓妙妙住在這裡。”
王勝男想起上次找歐陽健求助,他給的意見也是實在忍受不了就換個小區,如果手頭緊的話,只管跟他講。
林大爲看了女兒一眼,怪聲怪氣地道:“我不用管,歐陽健管是嗎?”
“林大爲!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就你上次差點被關進監獄,如果不是歐陽幫忙,現在你還在裡面蹲着呢。”
“那你可真得好好謝謝他,我聽說他老婆楊宇紅的病更嚴重了,醫生也說只能維持,歐陽健做得不錯,出於道義一直沒跟她離婚。”
“林大爲,你給我說清楚,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別人好心救你出來,你陰陽怪氣個什麼勁?”
“我讓他救我了嗎?好吧,救我是事實,但安沒安好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日子你是不是不想過了?林大爲,你看看你,從阜州回來後成什麼樣了?不是每天睡成死狗就是跟個街溜子一樣到處閒逛,有一點男人的樣子嗎?”
“不滿意?不滿意那離婚啊,去找你認爲有男人樣子的去,我認爲歐陽不錯,你覺得呢?”
“……”
林妙妙看着互不相讓,吵得面紅耳赤的父母,終於知道林大爲在阜州遭遇了什麼,原來是被抓進局子,丟了工作,怪不得回來後變得遊手好閒,連她的學習都不聞不問了。
“你們別吵了!別吵了!”
她這一吼,唬住了對面的男女。
“我不搬,你們誰願意搬誰搬,如果真鬧到離婚這一步,我跟我爸。”
這句話如同往平靜的水面丟下一塊巨石。
嘭……
在王勝男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死丫頭,你再給我說一遍!”
她兩眼圓睜,滿臉通紅,渾身的毛根根立起,如果再來一把菜刀,妥妥的女魔頭。
也無怪她憤怒成這樣,自以爲照顧了十幾年,傾注無數心血的女兒說出這樣的話來,剛在樓下跟姓林的生了一肚子氣,到樓上又感受到來自女兒的背叛,別說她,換成任何一個母親也接受不了。
“跟他?他拿什麼養你?就他現在的樣子,他連自己都養不活。”
“他養不活自己,我養他。”
林妙妙也一臉激憤表情,和當媽的槓上了,跟王勝男一樣,她也有生氣的理由,不就在樓下巧遇,一起喂個貓嗎,居然威脅她要把小區的流浪貓毒死,還不顧嬌嬌個人意願拒絕變更撫養權,現在回到樓上又用那什麼歐陽擠兌失業的父親,甚至爲了讓她遠離林躍,打算用那個人給的錢換房。
她替林大爲不值,也替自己委屈。
“林妙妙,我看你是想氣死我。”
“媽,你應該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這話……
放在以前,王勝男或許不會多想,但是自從王頂男被送進精神病院,類似的話就變得異常刺耳。
“你說什麼?!”
她抄起放在門口的掃帚,看林妙妙的眼神像一頭陷入癲狂的野獸:“我告訴你林妙妙,只要我還活着,你就別想跟那個姓林的在一起。”
“王勝男,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了。”林大爲看不下去,起身走到母女中間,把她們兩個隔開。
林妙妙氣呼呼地跟她對視一陣,冷哼一聲走進自己房間,把門用力一關,從裡面鎖住。
王勝男把掃帚往地上一摔,也帶着滿腔憤恨進臥室了。
林大爲將掃帚撿起來放到門口,弓着身子走回沙發坐下,眼望窗外喘了口粗氣。
便在這時,漏到沙發靠背和坐墊縫隙裡的手機響了,他懷着不耐煩的心情拿起來放到耳邊。
“喂,找誰?”
“……”
“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到玄關穿鞋,打開房門走出去。
剛纔那通電話是醫院的護士打來的,要他過去一趟,因爲房主李明國住院了,留的聯繫方式是他。
林大爲想不明白,李明國不是到美國找他兒子去了嗎?怎麼突然住院了,而且聽護士的意思,好像這次病得很嚴重。
……
林躍走出鄉村花園小區南門,徑直拐進右手邊的茶樓,服務員問明他的姓氏後,帶着他來到二樓“地”字號包廂。
“你究竟是誰?”
茶桌對面坐的是錢鈺琨的姘頭安麗麗,看得出來,她是個急性子,也是個很沒禮貌的主兒,非常符合電視劇裡的人設。
“你說我是誰?問這話,你不覺得超級沒意思嗎?”
他沒有在安麗麗對面的椅子坐下,直接走到面街的窗戶前,氣定神閒地看着路面往來穿梭的車輛。
放在旁觀者的角度,這話問得確實沒意義,沒水平,不說全江州,起碼超過三分之一的人知道精英中學有一個特能作的主兒叫林躍,父母是援非人員,他一個人在國內生活,去年拳打班主任,腳踢校長,今年睡了同學的媽媽,還把江州聞名的錢院士氣進醫院,如今還癱瘓在牀需要人全天陪護。
“……”
安麗麗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
林躍沒有回頭,依然看着窗外:“是錢鈺琨叫你來的吧?”
“沒錯。”
是錢鈺琨叫她來探林躍的底的,因爲女人不會激化事態,如果換成他在這裡,老子被氣中風住進醫院,當兒子的要不要報仇雪恨呢?
“你跟錢家究竟有什麼仇?”
無論是她還是錢鈺琨,都不認爲孩子間的衝突能夠讓他做到這種程度,以目前的情況,說兩敗俱傷可以,說損人不利己也可以。
“我好像說過,這事兒得去問錢三一。”
“同學間的小矛盾,至於麼?”
“我的字典裡從來沒有‘小矛盾’,只有百倍奉還。”
安麗麗深吸一口氣,強壓不爽:“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條件?”
話說到這裡,林躍才轉過身,看了一眼對面打扮得珠光寶氣,卻同樣被一個髮型毀了所有的女人,心說這部劇的劇組化妝師是不是跟熟女有仇?從鄧心華到安麗麗,搞得一個比一箇中性,也一個比一個難看,莫不成近些年娛樂圈越來越火的中性風,背後真是某神秘勢力下的一盤大棋?
“呵呵,錢鈺琨該不是以爲我要拿能證明你們犯了重婚罪的證據來要錢吧?”林躍笑了笑:“商人思維,可以理解。”
“那你究竟想要什麼?”
安麗麗完全糊塗了,在這件事上,她跟錢鈺琨的想法一樣,認爲林躍到壽宴鬧場八成是爲後面的敲竹槓做鋪墊。
“我想要的都得到了,報復錢三一和幫你的忙。”
“幫我的忙?”
報復錢三一的說法可以理解,但是幫她的忙嘛……安麗麗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是一直想讓錢鈺琨和裴音離婚,跟錢守中攤牌嗎?他老是拖着不辦,現在你跟他的關係被曝光,裴家也算是江州有頭有臉的家庭,這要再不離婚,那裴音父母的老臉可就丟光了。”林躍倚着窗臺點燃一支菸,吸了一口繼續說道:“錢守中這邊呢,老頭子有多喜歡那個兒媳婦,你應該有所瞭解,當他認定你是破壞錢鈺琨和裴音婚姻的小三兒時,你覺得他會怎麼立遺囑?能虧待錢三一嗎?我想以他對兒子的不待見程度,搞不好會把所有財產留給大孫子,所以你看……如果他被氣死了該多好,那時候你要上位,只需錢鈺琨點頭,何須徵得老頭子同意?而且人一死,沒有立遺囑的情況下,錢家的家產都會歸到錢鈺琨名下,以你吹枕邊風的能耐,怎麼可能有錢三一的份,對嗎?只可惜啊,他還挺能扛,沒有當場嚥氣,本來他要是死了,我還真得跟你好好談一談,討論一下民事賠償的錢是不是應該你出的問題。”
安麗麗眨了眨眼,覺得真TMD有道理,他確實在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