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孫琦今天的心情很不美麗,因爲她的工裝下襬有肉眼可見的褶皺,這是少有的情況,作爲公司裡有名的冷美人,她一向注重形象,另外妝容也不是很精緻,粉底塗得不夠均勻,還有高級眼霜也遮不住黑眼圈,想來昨晚沒有睡好。
失眠是當然的,畢竟丟了蘭森玻璃的CASE。
雖然項目負責人是顧磊,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這位顧經理是個純純的行業新人,大老闆把孫琦分給他,就是看重她的能力可以勝任這項業務,這些天來她的努力有目共睹,顧經理呢,成天吊兒郎當,遊手好閒,到了公司不是窩在辦公室玩手機,就是去天台吸菸,煲電話粥,可以說完全做起甩手掌櫃。
大老闆賞識的人嘛,對此大家無話可說。
現在問題來了,蘭森玻璃的CASE丟了,說明什麼?顧磊的責任嗎?作爲一個行業新人,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項目從接手到審計再到談判,都是孫琦在忙活,哦,前幾天又加了一個施源,可是施源同樣是一個新人,平時就給孫琦跑跑腿,打印個文件,電話預約會面時間什麼的,換句話說,孫琦給顧磊做助理,施源給孫琦做助理。這樣一看,那蘭森玻璃的周總轉投默裡蓋爾奎因,是不是因爲不滿意孫琦的業務能力?
雖說桉子丟了,按照公司的制度,責任應該是顧磊扛,可是大家的想法嘛,難免會把矛頭對準她。
質疑的聲音,還有大額提成的泡湯------別看顧經理的業務能力在大家看來是渣渣,但在用人這一點上,還是很康慨的,他把桉子交給孫琦去做的同時許諾了85%的佣金,也就是說,大老闆給他拉到周總的單子,孫琦負責實際操作,最後他只要15%的佣金,比起社會上一些二道販子有良心多了,而且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歷練機會,能夠提高自己獨立運營的能力。對此,公司裡有不少人嫉妒她,因爲無論是辛迪盧,傑克劉,還是馬靜中,蘇小年,都不可能把一筆十億的訂單全權交予下屬處理,因爲粗略估算一下,這個項目如果成了的話,孫琦能拿到一百多萬的佣金。
好嘛,錢沒了,機會也沒了,不失眠懊惱纔怪。
“孫……孫琦。”趕巧顧昕拿着一個藍色文件夾從工作大廳走出來,面帶微笑跟她打招呼。
遺憾的是,這份討好根本沒有得到迴應,前女友直接拐了個彎,往自己的工位走去。
休息區的女職員在顧昕不爽的目光中相視一笑,整理一下裝束,回工作大廳走做事了。
本以爲孫琦在工位坐下後會調節好情緒,把精力投入工作中,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冷着臉走到端着裝涼茶的藍色馬卡杯,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腦屏幕的報表的施源面前,毫不在意同事們詫異的目光,忍着怒火說道:“是不是你乾的?”
施源的注意力都放在電腦屏幕上,工作區向來吵鬧,並沒有在意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聲,直到孫琦一開口,他才擡頭看去,順勢把藍色的馬克杯放到桌子上,面帶不解問道:“你說什麼?”
“是不是你乾的?”
“什麼我乾的?”
“我說,蘭森玻璃的桉子,是不是你把計劃書泄露給默裡蓋爾奎因的?”
孫琦說得很大聲,附近工位上的職員都看了過來,還有幾個在門口對着二人議論紛紛。
蘭森玻璃的CASE之所以丟,是施源的鍋?
“不是我。”施源當然不會承認:“我爲什麼要做這種事?”
孫琦恨聲說道:“因爲你老婆是顧清俞。”
有知道施源和顧清俞關係的,也有不知道的,現在大家都知道了,也很理解孫琦的想法,在蘭森玻璃這個項目上,顧磊和孫琦沒有立場和顧清俞串通一氣,因爲一旦成了,一個升職加薪,一個會有鉅額佣金,施源呢?施源的好處少得可憐,這段日子還有小道消息稱,別看施源是顧磊的姐夫,但是兩個人的關係很差,當初顧清俞把他帶給家人看,小舅子不同意兩個人的婚事,當場把姐夫揍得鼻青臉腫,如今他們進了同一家公司,小舅子又把姐夫弄到自己的組裡幹跑腿兒的活兒,擺明了是在羞辱他,所以要說施源爲了報復小舅子故意把桉子攪黃,絕對是合乎情理的一件事。
施源看看周圍同事,又看看孫琦,儘可能地平心靜氣說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商業間諜嗎?請你不要污衊我。”
孫琦說道:“計劃書的細節只有我們三個知道,你告訴我,除了你,還有誰有動機這麼做?還我把你當成什麼人了,像你這種爲了錢能跟不認識的女人假結婚騙取買房名額的男人會在乎自己的名聲?”
對比施源,她表現得很激動。
這很正常,一百多萬的CASE就這麼黃了,對於想要擼起袖子大幹一場,藉此機會走出一條自己的路,而不是跟在辛迪盧、傑克劉屁股後面喝湯的人,可謂是無比沉重的一擊。
施源站起來說道:“如果是我做的,那我爲什麼要把計劃書泄露給默裡蓋爾奎因?我應該選擇不受懷疑的機構,比如銀河證券、國信證券、東方證券等大撈一筆,而不是愛蒙證券的死對頭默裡蓋爾奎因。”
孫琦說道:“很簡單,因爲你要離間顧磊和顧清俞的關係。別以爲我不知道,顧磊因爲你的事一直在跟清俞姐冷戰,誰也不給誰打電話很久了,你只要這麼一搞,姐弟兩人的關係必然更加糟糕,既報復了小舅子,又能讓清俞姐只跟你親近。”
“無稽之談……”
施源驚呆了,無法理解孫琦的腦回路爲什麼這樣繞。
與此同時,在可以看到工作大區的一間總監辦公室裡,傑克劉把門關好,摸了摸新燙的頭髮紋理,走到顧昕對面的椅子坐下,頭枕着辦公椅的頭枕說道:“盧總監都在抱着胳膊看戲,你確定不出去瞧瞧?”
顧昕的手裡拿着一枚純黑打火機,一邊在那轉,一邊輕輕敲打桌面,對於傑克劉的提議輕輕地搖了搖頭。
傑克劉一臉得意說道:“皮特杜牽線搭橋的桉子都能丟,你那堂哥升總監的事八成要黃。這前女友更是丟了一大筆佣金和向大老闆證明自己實力的機會,如果我是你,肯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安慰一下前女友的,是不是?”
顧昕低頭看着手裡的打火機,自從顧磊來到愛蒙證券後,他學會了吸菸,而且越吸越勤,只過去一個多月就達到了一天半包的量。
“這個不用你教,我知道該怎麼做。”
傑克劉有些不滿,因爲顧昕就是一個才入行還不到半年的新人,他呢,在這個行業混了十多年了,還是愛蒙證券的中層領導,這小子對他的態度不夠恭敬。
顧昕擡起頭來問道:“我答應你的事辦到了,你答應我的事呢?”
傑克劉說道:“放心,只要你說OK,我馬上去找大老闆。”
按照兩個人的約定,這件事結束後,孫琦肯定面上無光,同事們也會在私下裡議論她,質疑她的能力,毫無疑問,她會鬱悶,會難過,會自我懷疑,那麼作爲前男友,顧昕就可以趁虛而入了,等倆人修復好關係,再由他向大老闆提出建議,把兩個人送去歐洲分部進修,這樣一來嘛,以後的日子便可以雙宿雙棲了,還有顧磊什麼事!
“希望你言而有信。”
顧昕拍拍辦公桌,起身準備離開傑克劉的辦公室,就在這時,一個人由門前走廊經過,他的眼睛一眯,表情微變,因爲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給他恨得咬牙切齒的堂哥。
傑克劉偏頭一瞧,樂了。
“呵,我看他怎麼跟大老闆交代這件事,搞不好……接下來會有諸葛亮揮淚斬馬謖的戲哦。”
另一邊,林躍直接走進工作大廳,望孫琦說道:“孫琦,來我辦公室一下。”
說完這句話徑直進了辦公室。
員工們小聲議論着,尋思孫琦少不了會挨一通臭罵,畢竟顧經理的升職加薪九成是要泡湯的。
“吃裡扒外!”
孫琦恨聲罵了一句,朝着顧經理的辦公室走去。
站在辦公室門口靜靜關注大廳動向的辛迪盧走出來,衝那些還在議論這件事的員工拍拍手:“行了,該工作了。”
大夥兒這才止住討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對面沒有懸掛銘牌的辦公室裡,林躍看着狀態不佳的孫琦說道:“剛纔怎麼回事?”
wωω● тt kǎn● ℃o “除了他,我想不出誰會做這種事。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羞辱他可以,爲什麼要當着他的面討論方案細節,現在周總投向默裡蓋爾奎因,我們這些天的努力白費了。”
孫琦很委屈,之前顧磊把CASE給她做的時候,真的是很激動,也很感動,覺得他是一個靠得住的人。就像在星巴克時承諾的那樣,只要她跟隨他,就能得到施展才華並且賺大錢的機會,CASE接到手後,她每天工作到很晚,又是聯繫律所諮詢以往桉例,又是找審計單位瞭解政策,甚至爲了得到指點,早上給辛迪盧帶早餐,晚上加班幫點宵夜,可是誰能想到,一個施源,讓她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
“那你說是他,總要拿出證據來吧,那麼多人看着,只會講你無理取鬧。”林躍起身走到她的身邊,微擡右手。
孫琦發現他的掌心有一張小紙片,上面寫着一句話,“你真想知道誰是內鬼?點頭或搖頭。”
啥意思?
她想不通他爲什麼這麼做,不過還是本能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答覆,林躍突然抓住她的手往懷裡一帶,非常蠻橫地親了上去。
孫琦腦子嗡得一聲,手用力往外擋,頭偏向一邊:“放開我,你放開我。”
林躍把她往後一推,直接將人按倒在辦公桌上。
“唔,你幹什麼?這裡是公司,你再不放開我,我喊人了。”
要說她滿心抗拒吧,音量又保持在一定程度,十分克制,她之所以有這樣的反應,更多地是毫無準備,處於驚慌失措的狀態,對顧經理呢,想法又比較複雜------以前是好奇,顧昕婚禮上的震驚,在愛蒙見到他的意外,把CASE交給她的感激,涉及二人的流言蜚語帶來的種種疑惑,剛纔的委屈氣憤,還有當下受到侵犯的無所適從。
這一系列情緒價值,搞得她根本做不出激烈的反抗,反而在林躍的進攻下一陣陣發軟,連聲音都變得無力起來。
“你幹什麼!放開她!”
便在這時,只聽一聲厲喝,風由門口灌進來。
孫琦感覺眼前一花,反應過來時,顧昕已經把趴在她身上的人拽到一邊揮拳便打。
啪……
聲音很響,來自顧昕的拳頭和顧磊的手掌相撞。
堂弟的拳擊非但沒有擊中堂哥,反而被一把拿住。
“發生什麼事了?”
“快來看啊,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
隨着門口傳來的議論,孫琦一下子清醒過來,趕緊起身站好,用手撫平凌亂的外衣,還把臉偏到一側,不敢看外面的同事。
“住手!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很快,沒有打領帶,西裝裡面就穿一件白襯衣的皮特杜在辛迪的陪同下出現在門外。
顧昕抓着林躍的手說道:“杜總,你來的正好,顧磊在辦公室裡猥褻孫琦,這事兒你說看怎麼辦吧。”
顧經理猥褻孫琦?
外面圍觀的人一片譁然,看看滿臉通紅的孫琦,再瞧瞧義憤填膺的顧昕,基本上接受了這個說法。
要不然顧磊會讓孫琦當自己的助理嗎?這是看上她了啊。
像這種職場潛規則大夥兒心知肚明,早有懷疑,然而在辦公室強上這種操作……心得多大才幹得出來啊,這要是被女方報警告強J,工作百分百丟,搞不好還得進去呆幾年。說起來他就是一個項目經理,勉強算得上公司中層,以爲自己是大老闆嗎?能夠用錢把人砸暈。
“顧磊,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皮特杜剛來公司就遇到這種事,同爲男人,就算理解他的想法有心維護,但是當着一羣下屬的面,也不好表現得過於明顯。
林躍衝外面的人呵呵一笑,轉身一拳打在顧昕臉上。
誰也沒有想到他猥褻女助手被抓現行還敢暴力反擊,顧昕根本沒有防備,直接給幹到牆角,撞翻了栽着龜背竹的花盆。
“孫琦,你不覺得奇怪嗎?我猥褻你,離這間辦公室最近的小張和小常都沒察覺,反而是工位處於對角線那頭的顧昕闖進辦公室阻止我對你動手動腳。”
此話一出,孫琦看向面色大變的前男友。
是啊,他的工位距離辦公室不說最遠,那中間也隔着十幾個人,爲什麼他們沒有察覺這邊的動靜,顧昕卻在第一時間趕到呢?再聯繫顧磊做出強吻她的行動前給她看的那張紙條,她的表情變了。
還有一個人,表情也變得很難看,那就是傑克劉,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孫琦看着用手抹掉脣邊血跡的顧昕,目光越來越冷。
“你是懷疑……他?”
林躍說道:“你新換的那個包值不少錢吧。”
這句話提醒了她。
就在半個多月前,顧昕送給她一個在國內稍微小衆的瑪保儷的包包作爲生日禮物,價格也不貴,五六千塊吧,她沒有推辭,收下了,畢竟嘛,這份工作是她幫忙介紹的,薪水比顧昕在黨工委工作的時候高不少,也算是受之無愧。
顧磊是說這包……
林躍走到辦公室門口,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大紅色斜挎包,又找出辦公桌抽屜裡的美工刀,在提手旁邊的心型墜飾用力一割,伸出食指往裡一扣。
很快,辦公桌上多了個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電子元件。
“傑克劉,你這是一招鮮吃遍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