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王旭的手機和家庭座機快被辱罵電話打爆了,那邊駱玉珠和陳江河毫不知情,因爲倆人的手機關着,就算號碼步兒子手機的後塵被貼到網上,也接不到騷擾電話。
要問爲什麼,因爲陳江河下午有一個對二人而言很重要的會談。
有趣的是,駱玉珠沒有受邀參加,她是不請自到,而且爲了能夠聚精會神,不受打擾地處理這件事還把手機關了。
從王旭嘴賤被扇耳光的視頻成了網路熱帖,她有所耳聞卻並沒有想辦法幫兒子化解難題這一點來看,可見這次會談在她心裡的位置有多重要。
“我爲什麼會來?你說我爲什麼會來?”
駱玉珠踩着細高跟,畫着凌厲的妝容,一步一步走到陳江河身邊坐下,手包往會議桌一放,面帶敵意看着對面筆記本電腦後面的楊雪。
王旭的事情重要嗎?當然重要,因爲那是他的兒子。
然而陳江河的事情更重要,不僅僅因爲他是她的丈夫,還有玉珠集團的關係在裡面,這可是兩個人半輩子的心血。
陳江河一心要搞海外倉,她和王旭都勸不住,去找陳金水出面吧,被告知不想管玉珠集團的事,讓她去找陳大光,這事兒她只能喊王旭去談,小輩給長輩道歉嘛,說得過去,而她作爲嫂子,又是玉珠集團的總經理去給妹夫道歉就不太合適了。
依照原定計劃,是要到董事會上討論這件事,然後一起投反對票,阻止陳江河搞海外倉的,哪裡知道他的動作很快,瞞着董事會搞定合資廠的廠長,直接過渡到出售資產這一步,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她除了接受能怎麼辦?難不成要聯合其他董事罷免董事長?
所以在得知陳江河的動向後,她一直盯着他,以便關鍵時刻過來鬧場,攪了這場足以決定玉珠集團命運的會談。
陳江河看看她,又看看一臉玩味的楊雪,壓低聲音說道:“是小於告訴你的?”
駱玉珠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冷着臉說道:“別說我不同意你這麼做,就算同意,也不會把合資廠賣給她,你是不是瘋了,她可是我們的競爭對手。”
陳江河說道:“那我找人問了,這麼好的廠子,沒有一個人願意接手,也只有楊氏肯給我們一個合理的收購價,而且協議一簽,款項即刻到賬。”
“沒人願意接手?爲什麼沒人願意接手?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直接跟我買合資廠和找一家中間商來買合資廠有什麼區別?我反倒很欣賞楊小姐光明磊落的性格。”
“你還是沒搞明白我想說什麼。”駱玉珠轉過頭去,盯住楊雪的眼睛:“據我所知,楊氏集團一直在跟我們打價格戰,手裡根本沒錢收購合資廠,楊小姐,冒昧地問一句,這筆錢……你是從哪裡搞來的?”
楊雪往後一靠,雙臂環抱,針鋒相對地道:“我爲什麼要回答你這個問題。”
“哼,如果我沒猜錯,是雙烏集團給你提供的資金吧?”
陳江河在後面拽了她一把,小聲說道:“你問這個幹什麼,誰提供資金不一樣?只要錢能到位就好。”
“姓林的是要借楊氏的手吞併我們呢,這你看不出來嗎?”
“公平買賣,你情我願,很正常的商業行爲,你非要夾雜個人恩怨,玉珠,你這是幹什麼啊!”
陳江河怎麼想的?
合資廠是好,賣給楊氏集團確實能夠提高楊氏集團的產量,但是對於後者技術水平上的提升並不顯著,而玉珠集團拿到了符合歐盟標準的新材料的專利,就算沒有合資廠,也能生產出滿足歐洲市場需要的商品,現在國內市場已經飽和,賺外國人的錢更容易一點,只要能夠建成海外倉和垂直的銷售體系,再加上出口退稅的利好,玉珠集團未來的路將越走越寬。
這是他對企業的長遠規劃,而駱玉珠呢,想的只是保住現有基業不被林躍奪走。
“只有你情,沒有我願。你不要忘了,你手裡的玉珠集團股份有我的一半,我說不行,你就不能賣合資廠。”
“你……你這個……短視,唉!”
陳江河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駱玉珠注意到楊雪面帶微笑眼帶光地看着他們,一張“這戲真好看”的臉,完全沒有交易被攪合了的鬱悶不爽。
“楊小姐,你在小商品城有展廳,也有門面,想來義烏髮生的大事小事一定瞞不過你,那你知不知道林躍已經和陳婷婷訂婚的消息?你會祝福他們的對嗎?”
沒錯,她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的。
陳江河又氣又急又無奈,好好的一場商業談判就這麼被駱玉珠搞成了女人鬥氣局。
“我知道。”出乎二人意料的是,楊雪一臉平靜地迴應這個問題:“陳婷婷等了那麼多年,終於得到她應得的幸福,我很欣慰,並在心裡真誠地祝福他們能夠白頭偕老,相伴一生。”
駱玉珠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沒有從楊雪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言不由衷。
陳江河也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全義烏人都知道這位十年前就是富家大小姐的女人爲情所困,爲父命所縛十幾年,一直沒有結婚,絕對是因一人誤終身的最好例證,這也是林躍和陳婷婷、邱巖在一起事件爆出後,浙南地域輿論沸騰的原因,瞧瞧他,再瞧瞧自己,只能說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她爲什麼這樣講唻?
楊雪是真的放棄了?絕望了?
便在這時,她面前的筆記本電腦發出滴滴滴滴的聲音。
她忽然換了一種……與其說溫柔,不如講充滿母愛光輝的笑容在筆記本電腦的觸控區點了幾下。
“對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有孩子了。”
什麼?
楊雪有孩子了?
未婚先孕?
陳江河被這個消息驚呆了,而駱玉珠想起這半年來楊氏集團堪稱四平八穩的銷售策略,頓時恍然大悟,知道楊雪沒有騙他們。
“來,看看這小傢伙可不可愛。”
她把筆記本電腦輕輕一轉,陳江河和駱玉珠看到了保姆懷裡抱的小嬰兒。
小傢伙戴着一個藍色針織帽,小嘴兒一張一合,不斷地揮舞雙手,左面那隻緊緊地握着一枚金鐲子,看着十分有勁兒。
從窗口的留言來看,保姆給楊雪發信息就是告訴她小傢伙會拿東西了。
“他……他是你的孩子?”駱玉珠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楊雪把筆記本電腦轉回來,一邊敲擊鍵盤迴話一邊說道:“不是我的是你的嗎?”
“那……你結婚了?”
“誰規定的不結婚就不能有孩子?”
“那……那他的父親是誰?”
楊雪停止敲打按鍵,擡頭望陳江河說道:“你覺得他的眼睛像誰?”
像誰?
被她這麼一問,倆人對望一眼,都在心裡生出一個猜測。
不是吧?
這也行?!
陳江河想起以前林躍發下的壯志豪言——娶楊雪,然後繼承楊天賜的遺產。
以當下形勢看,這已經不算是壯志豪言,畢竟雙烏集團的資產規模早已不是楊氏集團能比,不過林躍這個傢伙,還是擺了楊天賜那個死人一道。
如果兩個人猜得沒錯,楊氏集團必然會是小傢伙的。
當爹的沒有幹成的事情,就讓兒子實現……還有楊雪,她跟林躍沒有領證就沒有結婚,可是除了領證外,夫妻該乾的事情他們都幹了。
駱玉珠強壓內心憋屈:“他叫什麼?”
她現在的心態是林躍過得好,她就不開心,林躍吃癟,她做夢都會笑醒,她拿林躍和陳婷婷訂婚的消息噁心楊雪,人家扭頭給她看倆人生的寶寶,這可真是太艹了!
楊雪隨口作答:“楊思躍。”
楊思躍?
這……小傢伙的父親是誰已經呼之欲出了。
“這孩子……是你跟林躍生的?”
“……”
楊雪不說話,只是看着她笑。
“不敢回答是嗎?”駱玉珠冷笑道:“有膽子在我面前顯擺你生了孩子,卻害怕我把他的親生父親的身份傳出去,楊雪,你可真是夠……那個詞怎麼說來着,精分?”
“玉珠,你想幹什麼?別拿孩子做文章,給自己積點德行不行?”陳江河感覺自己快被她折磨瘋了,二十年前拿林躍截胡陳家村人賣大麥的事做文章,煽動大家去找人家孤兒寡母討說法;十年前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造假誣陷陳玉蓮;前不久還把林語堂招來義烏,最後把人給坑進監獄裡;眼下又要打楊雪才滿三個月的孩子的主意,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駱玉珠說道:“她都不怕,你怕什麼?”
楊雪笑着說道:“是啊,我都不怕,你們怕什麼。”
她的態度搞得倆人有點不知所措。
楊思躍是林躍的私生子曝光對她有什麼好處?除了把楊雪母子二人拉入輿論漩渦,被人指指點點外還能有其他展開嗎?她怎麼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爭寵?
駱玉珠想到一個可能,帝王家講母憑子貴,搞不好楊雪要用兒子來宣誓對林躍的主權。
可是不對啊,剛纔講到陳婷婷和林躍訂婚的事,她並沒有流露出嫉妒或者不爽的情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咔嚓。
就在倆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房間的門開了,小於從外面走進來。
“不是叫你沒事別進來嗎?”
陳江河一臉不爽,不只是嫌小於打擾了他們的談話,還因爲這傢伙把他賣了,如果駱玉珠沒來鬧場,搞不好他已經跟楊雪簽完協議了。
“董事長,我……這……真的有要緊事。”
小於很爲難,一個董事長,一個總經理,以前倆人一條心,根本不用費神站隊,現在夫妻二人理念向左,搞得下面的人也不知所措,本着董事長有怕老婆的例子在前,他才做了那樣的選項。
陳江河陰着臉道:“什麼事?趕緊說!”
小於看看隔岸觀火的楊雪,走到陳江河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什麼!”
陳江河聽完大怒,一巴掌拍在桌面,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駱玉珠嚇了一跳,面帶質問看過去。
這麼多年了,她還沒見陳江河像現在一樣憤怒過。
“你教出的好兒子!”
陳路?
不可能,別看家裡有錢,陳路在學校裡一向老實,從來都是別人欺負他,不可能捅出大簍子。
不是陳路,那是王旭?
可是不對啊,王旭最近更老實,自從陳婷婷給了他一巴掌的視頻傳到網上去,大兒子害怕被人指指點點,戳着脊樑骨議論,這幾天一直宅在家裡,比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能惹出什麼事端?
想起這個,她的氣也不順。
是,王旭說話是難聽,可是陳婷婷在大庭廣衆之下打了他一巴掌,鬧到派出所怎麼也要道歉認罰的,可陳江河怎麼做的,勒令王旭不予追究,就這麼便宜了陳婷婷。
憑什麼自己兒子捱了打還得認慫?
“陳江河,你朝我吼什麼?”
“吼什麼?我……”陳江河剛要問她有沒有找網絡水軍炒作這件事攻擊林躍,想到自己老婆的脾氣,面對楊雪這樣的死對頭,即便做錯了也不會認,一定會跟他死磕到底,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回去找王旭算賬,便沒有道出後面的內容。
駱玉珠一看陳江河慫了,聲音又拔高了一些:“說啊,你倒是說啊?怎麼不說話了?”
她不能在楊雪面前弱了氣勢,畢竟當初楊天賜是把陳江河選爲女婿的,她得表現得蓋過楊雪一頭,才配得上現在的身份。
“……”
就在陳江河進退失據,秘書小於一臉尷尬之際,走廊裡響起一陣腳步聲,往他們所在的會議室走來。
因爲門被小於打開,外面沒人攔着,來人非常輕鬆地進入房間。
走在最前面的是林躍,後面跟着張學,第三位是李銘。
駱玉珠眉頭一皺,那張一星期恨不得做八次SPA的臉覆上一層寒霜,她剛要問那個討厭的傢伙爲什麼過來,走在後面的女人三步並做兩步,到她面前話也不說,揚起手來就是一巴掌扇下去。
啪……
短髮飛了起來。
高冷色的口紅都被抽花了。
因爲穿着高跟鞋,比不得平底鞋平穩,而且這一巴掌抽得很重,駱玉珠直接趴到了會議桌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打她的人。
剛纔那一巴掌下去,張學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冷冷地看着對面的喪臉。
“嫂……嫂子,你……你這是……爲什麼?”
陳江河慌了神,完全沒有想到張學來到這裡後二話不說,上來就給他媳婦兒一耳光。
張學偏過頭去,決然地看着他:“陳江河,不要叫我嫂子,我不是你嫂子,從今往後我們兩家恩斷義絕。”
丟下這句爲兩家關係判處死刑的話,她提着包走了,彷彿一刻都不願意跟駱玉珠和陳江河相處。
“陳江河,我對你很失望。”林躍正色道:“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給你留絲毫顏面,如果陳家有朝一日家破人亡,也都是你嬌慣縱容妻兒任性妄爲的惡果。”
他丟下這句話,同樣轉身離開。
駱玉珠一臉怨毒地看着他的背影,恨聲吼道:“陳江河,你就打算這麼傻站着什麼都不做?”